而且CSI能在现场发现的那一点点残留在塑胶袋碎片上的上皮细胞组织中,提取到足够检测的DNA多少带著一点侥幸,只要尸体晚发现一天,那点残留的痕迹就有可能消失不见。
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伪造证据,几乎不具备可操作性,也没有什么意义。
那么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似乎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性,这三年来被关在州立监狱的中的克里·麦克梅并不是他本人。
第766章 基因嵌合体
虽然老美的私立监狱确实很烂,但州立监狱的管理显然还不至于烂到重刑犯被人冒名顶替的程度,当杰克和朱巴尔赶到州立监狱,见到的克里·麦克梅确实是他本人。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被对方大骂了一通的朱巴尔没有因此生气,更多的反而是困惑和不安。
“一起去CSI实验室问问吧,他们做出的DNA鉴定,或许能给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杰克大概有了些思路,不过还是需要专业人士帮忙解惑。
中午时分,两人在主管办公室中找到了正在吸溜方便面的麦克·泰勒。
就著方便面香气啃完路上买的三明治,杰克说明了来意,“汉娜正在前往联系麦克梅妹妹的路上,准备询问她麦克梅以前是否进行过骨髓捐赠。
我知道骨髓移植会导致基因嵌合体的出现,可通常这种情况不是只发生在血液之中吗?”
嵌合体在遗传学中用来表示不同遗传性状嵌合或混杂表现的个体,英文单词看起来更为直观,chimera-奇美拉,古希腊神话中拥有狮头羊身和一条蛇尾的怪物。
一个正常人携带至少两套DNA的现象称为“奇美拉现象”,异卵双生的双胞胎在母亲体内正常发育的时候会形成两个独立的胚胎。
可如果母体供养不足或者其他原因有可能导致其中一个胚胎死亡,这个时候另一个存活胚胎就会将其吸收,这个胚胎长大之后就会成为一个嵌合体。
此外还有一种方式会造成嵌合体,那就是骨髓移植,白血病的病因归根到底就是患者自身的造血功能出现问题,因此骨髓移植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治疗方式。
移植而来的骨髓中包含他人的造血干细胞,相当于患者自身的部分造血干细胞被他人取而代之,因此患者的血液细胞中会包含捐赠者的DNA。
这也是杰克疑惑的地方,他们已经基本排除了克里·麦克梅拥有一个同卵双胞胎兄弟的可能,那么唯一的可能似乎就剩下骨髓移植了。
然而CSI实验室进行DNA鉴定的标本并非凶手的血液,而是皮肤表面的上皮细胞,难道这也会出现误判?
麦克·泰勒思索了一会儿,在电脑中调出一篇文献,“事实上不但是上皮细胞,包括受赠者的精液和上皮细胞内的DNA,都有可能被捐赠者的DNA所取代。
这是内华达州沃索县的一个案例,8年前因为急性髓细胞白血病和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这位名叫克里斯·朗的男子接受了骨髓移植治疗。
在手术成功的第三个月,他体内的血液DNA就发生了改变,随后从他嘴唇、脸颊和舌头处采集的拭子样本中也发现了捐赠者的DNA,而4年之后,他精液中的DNA也被取代。”
“呃我.你们聊的这些都是真的吗?”朱巴尔怎么说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虽然全程插不上话,但确实大致听懂了。
“所以你的直觉是对的,3年前的那起案子,克里·麦克梅确实不是凶手。”杰克微笑著伸手和他握了握。
朱巴尔一时百感交集,甚至不知道究竟应该是喜是忧。
“别想太多,责任并不在你,甚至对你的搭档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这种事情太罕见了,属于非主观因素,那个时候你或许脑子不是太清楚,但整个办案流程没有什么问题。
现在我们该做的是尽快纠正那个错误,抓住真凶避免下个受害者的出现。”
说完杰克谢过麦克·泰勒,和朱巴尔一起离开了CSI实验室,没等他们回到联邦大厦,汉娜就打来了电话,她已经从克里·麦克梅妹妹口中得到确认,他确实在20岁那一年捐赠过一次骨髓。
朱巴尔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回来了一般,“所以我们只要通过医疗记录查到受赠者就可以了,伊索贝尔,立即去申请一份调阅相关医疗文件的搜查令,我们要赶在下一个受害者出现前抓住那个苟娘养的。”
等在门口像在迎接两人的伊索贝尔却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我觉得我们可能已经找到谁是凶手了。”
“是那个自称车辆被盗的儿童医院义工吗?”不同于一路上情绪激动思绪纷飞的朱巴尔,杰克在两人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大致猜到凶手的身份了。
目前调查过的嫌疑人中,刚好就这个家伙曾经得过白血病。
伊索贝尔脸上的笑容中有著一丝不加掩饰的欣赏,“是的,我们在西格比的咖啡馆对面那台ATM机监控中截下了不少人像,拍摄时间是每次那台可疑电脑在咖啡馆中登陆某网站的时间点前十分钟左右。
本来我们只是想著找到几个频繁出现的面孔再详细调查身份,结果奥布瑞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皮特·德莱昂。”
作战中心的大屏幕前此时空无一人,只有皮特·德莱昂的照片和资料还保留在屏幕上,一个棕色卷发的白人胖子,长相安全人畜无害,照片上的笑容也充满了温暖,此情此景倒是颇有几分讽刺的味道。
“接到你们的电话,再加上这些照片,我们才搞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第一时间联系了法官,当地警方已经将皮特·德莱昂逮捕,最多一小时奥布瑞就能把他带回来,汉娜和洁洁此时正在前往搜查他公寓的路上。”
伊索贝尔解释了下之前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安排。
“看来你已经很适应自己的工作了。”杰克恭维了一下伊索贝尔。
朱巴尔搓搓手,略显犹豫的问道,“等下能由我负责审讯吗?”
杰克差点没笑出声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作战中心的老大?”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他已经确认朱巴尔确实是戒酒了,百分百滴酒不沾的那种,这可是相当不容易的事,看来当初的那些事确实给了这个老男人足够深刻的教训。
就在朱巴尔患得患失的等待中,一个多小时后,干劲十足的奥布瑞将皮特·德莱昂押进了审讯室。
这个案子杰克没有过多参与,从现场勘查、分析推理到最后的水落石出,基本都是团队协作完成的,他最多只是起了个催化剂的作用。
众人的表现也很让他满意,甚至可以说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杰克站在观察室中,看著朱巴尔和奥布瑞一同走进审讯室的同时,心中暗暗得意。
“我是主管探员瓦伦丁。”走进审讯室的朱巴尔如同换了个人,一脸严肃的将一沓资料扔在桌上。
双手被拷在桌上的皮特·德莱昂习惯性的满脸堆笑,看不出丝毫的不安,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就连说话声音也依旧是慢吞吞的,就像是生怕旁人听不清一样。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朱巴尔一边提问一边慢慢踱步,绕到他的身后,说话时没有任何语气上的起伏,“伱小时候得过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对吗?”
皮特·德莱昂似乎感觉有些不适般动了动被拷住的手,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被施加了什么固化魔法一般,“这有什么问题吗?”
“然后你做了骨髓移植手术,而那个和你配对成功的人,与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手术很成功,你几乎可以说痊愈了,对吗?”朱巴尔继续问道。
“是的,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皮特·德莱昂看看站在门口的奥布瑞,又转头看向朱巴尔,一脸好奇。
第767章 结案
这个家伙演技不是一般的好啊,杰克竟然在皮特·德莱昂的眼神中看到几分好奇,看上去比之前开咖啡馆的肯尼斯·西格比像是一个无辜之人。
如果不是此刻基本证据确凿,就连他都要以为这家伙是真的无辜了。
“还记得这个人吗?”朱巴尔抽出一张照片放到他的面前,“克里·麦克梅,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因为药物染上毒瘾,只是一个刚到20岁的年轻人,热心善良且愿意奉献,想要帮助你这个不幸患病的孩子。”
要知道骨髓捐献比起献血来说风险要高很多,而且在过程中需要进行局部麻醉,考虑到克里·麦克梅是因为药物染上的毒瘾,很难不让人怀疑二者之间有著某种关联。
在太平洋对岸的某东方大国,大部分健康人是一辈子都接触不到麻醉类药物的,即使有相当比例的人天生体质就对这类东西敏感,能通过一般渠道搞到的最接近的药品撑死也就是一些止咳糖浆。
而在老美,当一个人体会过麻醉类药物带来的感觉之后,在好奇心驱使之下,想要弄到类似药物再体验一次的容易程度堪比出门买包烟。
当然这只是杰克毫无证据的揣测,与此同时,审讯室内的谈话还在继续,奥布瑞正将杰克从CSI打印出并带回的那份文献展示在了皮特·德莱昂面前。
“正是这次的骨髓移植,让你的体内拥有了克里·麦克梅的DNA,这种现象叫做基因嵌合,而且其过程是循序渐进的。
三年前,那是你第一次作案,还没有什么经验对吗?你将自己的精液留在了被害人的体内,但DNA检测却告诉我们,凶手是克里·麦克梅,结果他被关进了监狱。”
朱巴尔将一张受害人的照片放到了他面前,“还记得她吗?凯西·西顿,克里·麦克梅被判决杀害了她。”
皮特·德莱昂张了张嘴,然而不等他想要说些什么,朱巴尔又丢出四张受害人的照片,“如果你从此收手,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发现有问题。
但你忍不住,三年没有作案,只是因为之前你在工作中弄伤了自己的背,整整三年,忍得很辛苦是吧?”
朱巴尔手指在这些照片上敲了敲,“你一定知道了麦克梅入狱的消息,知道自己侥幸逃脱,所以在伤势好转之后吸取了教训,变得更加谨慎仔细。
伱想到了将尸体绑上重物沉入湖水,甚至会在之前将衣物先行处理掉,并将尸体上的痕迹清洗干净,因为你知道自己不能再犯错了。”
“但你不知道,除了你血液和精液,你皮肤上的细胞同样也被渐渐被麦克梅的DNA所占据,我们还是找到了DNA证据。
拖拽著一具尸体在深夜的树林中穿行对背上有伤的你来说一定很艰难对吗?又或者是袜带蛇的声音惊吓到了你,让你匆匆在小溪中丢下尸体落荒而逃。”
朱巴尔的声音毫无感情波动,但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单词都像一击重锤击打在皮特·德莱昂的心脏之上。
他艰难的维持著脸上笑容,但眼中充满了惊慌,因为朱巴尔的每一个推测都准确无误,仿佛亲眼所见。
“我们发现了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的DNA,但麦克梅一直被关在监狱中,他不可能去杀害这些女人,所以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可能会干出这种事,那就是你。”
朱巴尔说完,双手撑住桌子,目光死死的盯著皮特·德莱昂的双眼。
一番沉默之后,皮特·德莱昂的脸上再次堆起笑容,“这太荒谬了,我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杀害这些女人。”
奥布瑞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一张纸面无表情的念道,“你的父亲曾多次因为人身攻击和家庭暴力被捕,根据这份警方报告,在你十岁的时候他当著你的面,将你的母亲殴打致昏迷。
警方的证物中有一卷14号电线,这是当时绑住你母亲的束缚物,就在我们说话这一刻,隔壁正有一名心理专家注视著这一切,他可以用一大堆专业术语将二者关联起来。”
笑容渐渐从皮特·德莱昂脸上消失,连带他口中的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我我没有.从未杀过人,我不会我不可能总之,这都是胡扯。
我的意思是,你们这是污蔑,太过于冒犯了,就这样,我想我需要.”
这时审讯室的房门被敲响,随即被人推开,洁洁和汉娜走了进来。
汉娜手中拿著一个证物袋,“我想你需要看看这些再叫律师,我们刚刚搜查完你的公寓,然后发现了这些。”说著她将证物袋递给朱巴尔。
“里面一共有五个戒指,还没来得及找家属辨认,但其中四个上面的结婚日期和四名死者的结婚日期相同,还有一个上面刻有姓氏,西顿。”
“凯西·西顿,你的第一位受害人。”朱巴尔将证物袋扔在了皮特·德莱昂面前,声音中透著冷意。
证据确凿,皮特·德莱昂是否承认已经不重要了,一离开审讯室,朱巴尔就迫不及待的联系了检察官。
不是为了第一时间起诉那个家伙,而是为了替克里·麦克梅翻案,司法流程需要时间,尤其是涉及到这种旧案重审的情况。
麦克梅想要离开监狱至少还需要几周的时间,但结果已经确定了,之后究竟是通过起诉还是协商获得一些赔偿,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第二天晚上,杰克正式启用新办公室里的厨房,做了几个拿手好菜,一帮FBI和两位NYPD警探外加一名知名作家和他女儿,凑在一起开了个小小庆功宴。
同为身价不低于卡塞尔的有钱人奥布瑞,无论是吃相还是食量都和他的身份不相匹配,大部分人敬而远之的皮蛋豆腐他一个人都干掉了半盘,让某人身为厨师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朱巴尔愁眉苦脸的看著杯子里略显浑浊的液体,里面散发的淡淡酒精味让他感觉有些上头。
这是杰克亲手做的醪糟,蒸熟的糯米发酵之后加入些许桂花香精再经过简单的过滤,剩下的固体部分就是酒酿,作为饭后甜点的桂花酒酿圆子很受这帮老美的欢迎。
而作为酒酿的副产品,杯中这些桂花味中带著丝丝酒香的甜米酒就成了某人的考验。
“放心,这里面的酒精含量甚至不到1%,除了我这里,全纽约你找不到类似的饮料。”
这个真不是杰克吹牛逼,中国餐馆里确实能找到酒酿圆子,但这种甜米酒保质期不超过两天就会发酸,还真没见过有人特意拿出来卖。
“我最庆幸的是,没有毁了搭档的事业。”朱巴尔犹豫再三,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咂咂嘴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如同放下了某个心结。
“你知道吗?当我今天再次在监狱中见到麦克梅,他竟然哭著对我说谢谢,他说从没想到最终前来拯救自己的人居然会是我。”
杰克耸耸肩又分了一大块冰糖肘子给奥布瑞,给这家伙投喂的感觉实在太棒了,有种前脚给猪圈食槽倒满,后脚里面就被舔得干干净净的爽感。
“从好的角度来看,他至少经过这三年的牢狱之灾,成功戒掉了毒瘾不是么?”杰克忍住轻拍猪头的冲动,试图换个角度纾缓朱巴尔的愧疚感。
第768章 一切就绪
“虽然杰克之前的推测有些牵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想想,麦克梅因为给皮特·德莱昂捐献骨髓导致染上毒瘾,之后皮特·德莱昂导致麦克梅入狱三年,却阴差阳错让他戒掉了毒瘾。
三年之后皮特再次作恶,留下证据导致一切真相大白,麦克梅无罪释放,这不是东方佛教里的所谓轮回?”
作为一名作家,卡塞尔涉猎的东西相当广泛,虽然只是些皮毛,但确实比一般人要博闻广记得多。
“准确来说应该是因果(causality),当然我更喜欢道教中‘承负’的概念,那个更接近于混沌(chaos)理论。”
杰克简单解释了下什么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虽然在座众人眼中不约而同出现了蚊香圈,但除了丹尼之外,大部分人至少都是正经大学毕业,还是大致能理解的。
文化的影响是相互的,佛道两家的文化在欧美还是挺流行的,随著某几千年历史的古老文明渐渐崛起,就连儒教的一些东西也渐渐有了些传播。
当然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很难理解,会习惯性的用他们自己的思维去尝试理解某些子曰之言,比如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解释成为“耐心的坐在河岸上,等著敌人的尸体漂过。”
不过朱巴尔还是大概能理解杰克想要劝解他的意图的,就是不希望他对麦克梅做出过度补偿。
杰克之前一直强调他之前的办案流程没有问题,还特意去扯什么三年的牢狱之灾反而让麦克梅因祸得福戒除了毒瘾,能够重新开始新生活之类的话题,目的就是为了减轻朱巴尔内心的负罪感。
“我知道,不过我还是会留心他的,希望他出狱后的生活能走上正轨。”朱巴尔终究还是解开了心结,从他可以坦然的喝下那一杯带有些些微酒香的醪糟就能看出。
如同杰克之前所料,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纽约城周边总算平静了下来,没有什么大案发生,这种平静一直持续到他将克莱和爱丽斯从匡提科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