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价值金珠三千。
非帝王贵胄,一般人家根本用不起。
同时,因为这种特性,不到千年时间,海外鲛人几乎被捕杀一空。
只是……
即便是用来做万年烛、长明灯,也多是取脂融为灯油。
但此处竟是直接用鲛人身躯为盏。
虽然只要尸身不化,灯火也能终明,只是,谁又会如献王一般?
还是一心求仙!
吐了口浊气,陈玉楼收起心思,反手拔出骨刀,用刀背轻轻触了下鲛尸,顿时间,一阵金石相撞的声音响起。
千百年过去。
六具鲛尸毫无腐化的迹象。
要不是尸体上并未水银斑,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被水银浸过。
这些鲛人有男有女,上半身有着明显的人类特征,但从腰腹往下,便是长长的鱼鳍,浑身被黑色鳞片覆盖。
就像是裹着一层鱼鳞甲。
在灯火下折射出一抹诡异的光。
自秦汉过后。
鲛人似乎已经绝迹。
但没记错的话,南海归墟,深海之中,仍旧有一群鲛人生存。
作为海中恶鬼。
黑鳞鲛人凶残无比,纵然是龙王鲸,一旦闯入珊瑚洞地界,也会被围杀至死,血肉被蚕食一空,只剩下一具骸骨。
而它们唯一的弱点。
便是月蚀胎儿。
要是前往归墟之地的话,倒是可以尝试捕捉几头,疍民还需要透海阵,它们却是天生的水下妖鬼。
“不对,陈兄,长明灯又叫往生烛,是为亡魂指路,返回阳间重活一世所用,这里六盏灯……却只有三具棺椁。”
陈玉楼还在打量那些鲛人。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疑惑。
鹧鸪哨提着风灯,四下看过,甚至槅门后方也没放过,但此处除了那三具妖棺,再不见其他尸体。
这个数字明显对应不上。
即便算上献王合葬,也就五具。
还是不对!
“六盏灯?”
回过神来的陈玉楼,指了指棺椁深处,双眸如冰冷笑道。
“什么?”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
鹧鸪哨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去,这才发现……三具毫无章法,格局混乱的棺阵后方,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了三盏鬼火。
加上身前这六盏。
那就是九道。
也就意味着玄宫内,最少葬了九副尸骸。
这怎么可能?
想到这,鹧鸪哨心神瞬间沉到了谷底,六具尸体就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一座玄宫又岂有葬九尸的道理。
要知道卧榻之侧还不容他人酣睡。
更何况是墓室?
三具妖棺,葬的三狱影骨,勉强还能说得过去。
但其他尸体呢?
这一刻,饶是他见多识广,眼界过人,也不禁陷入迷茫。
往生烛是古制,应该不会错。
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献王行径确实异于常人。
“道兄,看看去?”
没再理会那六具鲛尸,陈玉楼信步穿过墓室。
仅仅是影骨墓室,便如此诡异复杂,可想而知,天门地户、虾尾蟹身又该何等惊人。
“好。”
鹧鸪哨这会也不敢多想。
尤其是那六具鲛尸,空洞无神的眼珠,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
总有种在暗中窥视之感。
让人不寒而栗。
快步跟上,那具铜棺洞开,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凝而不散的腐味,至于一旁,鹧鸪哨下意识提灯扫去。
只一眼。
他就有些走不动了。
看形制,头一口是木棺,有棺无椁。
按照周制葬经。
天子五棺两椁,一重棺为椑,蒙以兕皮,二重棺为地也,以椴木打造,三重棺称属,四重为小棺,五重为大棺,外套两椁。
诸侯四棺一椁,大夫二棺一椁,士一棺一椁。
白身贫民下葬只有棺材。
所以先前远远看了一眼,他便没有多想。
毕竟,三具妖棺,青铜、绞石,一个比一个惊人,这口木棺是最不显眼的一具。
但此刻,隔着一层风灯皮纸,火光摇曳中,他分明看到积落的灰尘下,棺木犹如焦炭,木质更是细密钢韧。
仿佛是在大火中烧过一遍。
“窨子棺!”
鹧鸪哨一下就认了出来。
这种木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窨子木。
据说只有在阳光照不到的永夜之地,窨子木方能生长,几十上百年才能增加一圈年轮,想要长成参天大树,没有几千甚至几万年都不可能。
加上窨子木能够隔绝虫鼠,不受水气侵蚀。
所以自古以来就受到帝王家推崇。
只是……
这种木料极其稀少。
别说制成棺椁,就是打造一块木印都难如登天。
无奈之下,只能选择金丝楠木。
金丝楠木尚且有一克一两金的说法。
窨子木就是无价之宝。
至少鹧鸪哨倒斗这么久以来,也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真物件。
此刻的他,哪还顾不上鬼火灯盏,小心擦去棺身上厚厚一层积尘。
刹那间,一道黑金光芒浮动。
焦炭木纹下,一圈圈的年轮清晰可见。
鹧鸪哨特地数了下,足足一百三十六圈,也就是说打造这口窨子棺的木料,至少有了几千上万年。
最为惊人的是。
窨子棺浑然一体,完全不见边角木料,取得是最中间一截书信雕刻而成。
老话说,窨木断檭八寸板。
没有上万年,绝对长不到这个程度。
他甚至都无法想象,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葬入万年窨子棺。
还有一点。
献王既然将它搁于此处。
必然清楚窨子棺的价值之高。
他竟然没有鸠占鹊巢。
从这一路看下来,献王此人可不是什么道德君子,为了修建天宫大墓,杀人盈野,血流成河,为他陪葬之人何止万计?
这么想的话。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为自己准备的棺椁更胜窨子棺。
只是……
鹧鸪哨实在想不到,这世上哪里还有比窨木更好的材料。
难不成献王真的乘龙登天飞升成仙,此处玄宫,不过是他的衣冠冢?
所以他才能连窨子棺都不屑一顾。
“窨木,确实是好东西。”
就在他怔怔失神间。
从另一侧绞石棺外绕过来的陈玉楼,目光落在那一道道形如黑金的木纹上,忍不住感慨道。
“陈兄也认出来了。”
鹧鸪哨深吸了口气,一张脸上仍旧难掩惊叹。
这世间神物灵木,浩瀚如海,但即便如他,一辈子都在天下行走,也难以窥见万分之一。
“窨沉棺、青铜椁,八字不硬勿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