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怜嗤了一声,笑道:“放心好了,她可没这胆子。”
“嗯?”
宁尘早有狐疑,皱眉道:“我之前问你,你就闪躲了一回,现在还不跟我说说真相?”
他早已发现,店内众人待他的态度很是古怪。
定是自己身上有些变化。
“渡厄归一诀虽是为你锻造渡厄之体,让你完成锻体境。但你的头脑同样得以锤炼,甚至已经拥有了神识之能。”
九怜仿佛在耳边吹气道:“在那些人看来,你可是一个能运用神识的武宗大高手,深不可测。”
宁尘表情微妙。
这渡厄归一诀,难道还叫扮猪吃虎诀不成?
不对,或许还得把称呼反一反。
“但那丫头刚才说的话,倒有些耐人寻味。”
九怜饶有兴致道:“这场风波,或许不小。”
“想让我掺和进去?”
“你想?”
“当然不想。”
“那还有何好说的。”九怜嗤笑一声:“我只是想看热闹,又没让你进去送命。你老实坐在家里修炼就是,不到先天境界,我都不允许你出门乱跑。”
“......”
宁尘脸色古怪。
哪家的妖女那么惜命。
“早点关门吧。”九怜悠悠道:“要想避祸,这几日尽量少开店门。你虽然能靠神识震慑旁人,但终究只是撑场面,若有不怕死的人要对你出手,以你现在的本事迟早得出事。”
宁尘心思微动,很快上前将馆门老实关好。
九怜调侃道:“我以为你会争辩一回,自以为天赋非凡,继续开着店瞎闹腾。”
宁尘无奈:“将我当成什么人了,哪有危险在前,还赶着凑上去挨揍的。”
关个店而已,又不会真的饿死。
钱财赚的再多,哪有性命重要。
“你倒更像个赌徒。”九怜淡淡笑道:“可别忘了,我与你相识交流,也才不过短短一天而已。你身上的修为和功法都是我给的,而你看起来还很相信我。”
“当真?”
“若不是赌徒,没有经历朝夕相处,你会对我的话如此言听计从?”
“...说的对。”宁尘摇头失笑一声:“仔细想想,我的确还挺疯狂的。你说什么,我就练什么,你若教了我留有后门的功法,待我将来真的学有所成,你只需动动手指,一身修为就被抽个干净,这场面想一想就背后发毛。”
九怜似乎颇有兴致,莞尔道:“当面对我坦白直言,想取我信任?”
“全看你自己的想法。”
宁尘耸了耸肩膀,提着几副空水壶往后院走去:“我现在受制于你,你想真心实意待我为徒、还是暗中计谋将我当成炉鼎,都只能安心认命。”
“你不慌?”
“慌可没用。”宁尘笑了笑:“苦中作乐一想,有你日夜相伴,其实也算是美事一桩?”
“呵,胡思乱想。”
九怜讥嘲一笑:“你若再油嘴滑舌,小心将来我暗中改你功法,叫你练成个大舌头,再说不出话来。”
“...你这威胁可有点小家子气了,听着跟小娘子闹别扭似的。”
“啧!欠揍!”
宁尘隐觉背后风声袭来,连忙低头躲开厄刀横扫,顿时讪笑连连。
“姑娘快息怒,我这是无心之言啊。”
明明厄刀都快被他包成粽子了,这是怎么飞出来的?
“决定了,今日我传你一门身法。”九怜似磨牙切齿道:“你就一直闪躲,等到什么时候挨不到打了,就当你何时练成了身法。”
这算哪门子的传授身法啊!
宁尘眼角微抽,手忙脚乱地来回闪躲,心下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刀灵,还挺有孩子气。
...
夜色渐临,安州县愈发寂静。
而在县中的华天楼内,这往日繁盛热闹之地,却更是沉闷死寂,针落可闻。
来自于天南海北的武者们默然无言,各自按捺怀中兵器,冷眼警惕四周。
此番洪广山身死之消息,引来各门各派的门徒子弟,他们心中知晓此事危机难料,但亦清楚这背后定有天大机缘亟待争夺。
若真有魔道中人在荒山中暗布埋伏,绝非心血来潮,而是在荒山异宝传闻不虚,甚至即将出世。
眼下汇集而来的武林之人,一是为铲除山匪、斩杀魔徒,自然也有许多人心怀着独吞异宝的想法。
异宝在手,或许就能一跃龙门,与各大天骄一争将来,威震武林指日可待。
不过——
“想太多啦。”
二楼私室中,紫裙少女正笑眯眯地俯瞰大厅。
她依旧是一副轻松神态,仿佛游戏人间的精灵,对下方众多武者的勾心斗角,只当是戏剧一般。
瑰丽紫眸在扫过二三楼时,眼中才浮现几分凝重。
这些,才是真正需要注意的大势力。
“武国七圣宗之二,碧云轩、天恩寺都来了人,这般阵仗可不小。”
透过屏风阁楼,能感觉到其中隐现澎湃气息,吐息绵长有力,来者修为定然已至明窍境界。
但她仔细观察了一阵,眼神又变得兴趣缺缺,小声道:“怎得都是些门徒,没意思。”
紫裙少女心思微动,又想起之前遇见的古怪掌柜,暗笑道:“还是那个男人有趣些。”
气息深邃难测、骨龄不显,也不知是哪来的隐世高人。
但交流一番,又是谈吐近人,似邻里般温厚老实...
当然,应该一点都不老实。
听见楼外一丝异响,紫裙少女侧首微瞥。
几名身穿锦袍的俊朗男子正驾马而来,神情冷峻地踏步腾空,携不怒自威之势闯入楼内。
而他们几人刚一现身,大厅中的武者们纷纷侧目视之,不禁色变:
“盘龙阁之人!”
不少人正色起身,遥遥拱手示意,可见这盘龙阁之地位在江湖上颇为不凡,受众人敬畏。
紫裙少女嘴角微扬:“如今,七圣宗已来了三宗。”
“在座诸位,听我盘龙阁一言。”
盘龙阁为首男子大步走出,没有繁文缛节,当即朗声道:“无论各位来自何方,眼下危机,都需我们众人放下往日成见,共同联手应对,才能顺利铲除盘踞山中的魔道狂徒。”
“刘兄,此事当真如此紧急?”阁楼内隐约飘出平静话语:“莫说盘龙宗,便是我碧云轩出手,何愁山中魔门中人不除?”
“兄台说笑。”俊朗男子锐眼微抬,冷然道:“魔宗门徒,或许不是你我之对手。但他们手中若有异宝相助,此间危险可难以预料。”
“何等异宝,能与我们圣宗——”
“双魔灯。”
此言一出,四周阁楼一片寂静。
而大厅中有人面露茫然不解、也有人瞪大了双眼,倒吸凉气。
紫裙少女眼波微闪,终于认真了几分。
“此物之威,在座一些前辈应该有所听闻,绝非凡兵能够抵御,更藏有骇人之能。正是有这等邪物相助,那些魔徒才会如此猖獗。”
俊朗男子冷眼扫过四周:“而且据我们与当地县令所谈,许久前,安州县内就被经潜入了诸多魔门奸细,甚至...已经混入这华天楼内!”
“!”
肃杀氛围,倏然在众人间弥漫,直至引爆。
“这、怎么可能?!”
“是啊!虽比不得你们七圣宗威震天下,但我们在座的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来奸细!”
混乱伊始,原本坐于各自厢房中的圣宗大派之人陆续走出。
碧云轩中男女皆有,青衣白袍,皆是丰神俊秀之人。
而天恩寺则是一群僧者打扮,却又留发无戒,仿佛是入世的酒肉僧。
他们如今都眉头紧皱,心底隐觉古怪,仿佛不知不觉被卷入某种局中。
大厅内混乱嘈杂,但随着一名闭眼老者敲了敲手中木杖,如古钟震动,令不少人都哑然息声。
直至四周稍作安静,他才沙哑道:“不知何人能回答老夫一个问题?”
此老者名黄山老人,在江湖中颇有名望。
一时间,酒楼视线皆至。
碧云轩众人最先拱手,恭敬道:“老前辈请说。”
“此夜,我等武人汇聚于此地。虽不是所有人都已到场,但老夫心底还是困惑万分。”
黄山老人似眼盲不能视,耳朵微动,沉声道:“究竟是何人,邀请我们众人来到这华天酒阁?”
“......”
众人左看右看,脸色愈发愕然。
因为碧云轩、天恩寺还有盘龙阁三圣宗之人,皆神情沉重地摇了摇头,四周更无人吭声。
不是圣宗之人、不是官府牵头,甚至不是在场的某一位。
那究竟会是,何人?
刹那间,阴风忽起,酒楼内所有灯烛竟齐齐熄灭。
夜色骤降,偌大酒楼倏然陷入令人胆寒的死寂,唯有咕咚吞咽之声。
漆黑环境下,独坐二楼偏隅的紫裙少女摩挲茶杯,紫瞳流转,面纱下似有诡笑微扬:
“魔宗有计,意欲灭口。这番杀局虽简、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