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瞧见来人,皇甫皓枫眸光怔了怔。
两人初次见面很不愉快,皇甫皓枫嘴角的淤青,便是战云扬的杰作。
凌兮月一直昏迷不醒,战云扬也没什么心思再多计较,那之后便不曾理过他,就是来看凌兮月时,碰面也是冷眉冷眼,所以乍然见到如此心平气和,还主动和自己说话的战云扬,皇甫皓枫有些意外。
他刚毅俊美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坐。”
战云扬提脚一跨,在皇甫皓枫对面坐下,给碗里倒酒,一边暗瞟了眼对面的人,状若无意一句,“你都几天没合眼了吧,我们可以轮换着守,你这样下去不行。”
再是气恼怨怼,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战云扬也有眼睛,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对兮月的在乎不假,更不比他和父亲少。
“无妨。”皇甫皓枫苦笑了笑,嗓音疲惫而沙哑,“月儿一日不醒,我就一日不能安心,即便是睡着,也是噩梦惊魂,还不如在她身边守着安心,能时刻知道她的状况。”
出点什么情况,也能立刻见到。
战云扬一碗烈酒下肚,问出了一直憋在心中的疑问,“你既如此在乎兮月,那对我姐姐,就应是真心,既是真心,为何要抛弃他们母女,这些年一直不闻不问?”
初见到时,震惊意外之余,战云扬第一反应就是愤怒,对着皇甫皓枫蒙头就是一顿狠揍,什么都没多问,将这些年心中积累的怨恨恼怒,一股脑儿全发泄了出来!
因为这个人,战雪澜受了多少苦楚,旁人只是一知半解,叹一声唏嘘,但身为至亲手足的战云扬,那是再清楚不过,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那可是他的姐姐啊,一母同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嫡亲姐姐,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兄弟姐妹!
可那么惊才绝艳的一个女子,却被眼前的这个人葬送了,红颜薄命,可她到死都还维护着他,乍一见到这始作俑者,战云扬如何能不恼?
所以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当场就将皇甫皓枫给揍了顿!
之后又因为凌兮月的状况,一直悬着一颗心,以至于他什么都没顾得上问,到现在对自己姐姐,和眼前这个人的事,都还一点都不清楚。
当然,皇甫皓枫也没有还手,还制止了想要阻止的两位祭司,一声不吭的承受着战云扬的怒火,因为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他这些年的缺席。
先前,不是一个好的爱人,现在,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抛弃?”皇甫皓枫听到这扎耳的两个字,不由得苦笑,“我就是放弃所有,包括自己的性命,都不曾想过要抛弃小澜,如今又有月儿,我怎么舍得抛弃她们。”
这次,换做战云扬愣了一下,眸带诧异。
第600章 当年原委
“此话何解?”战云扬口气都略微急促了几分。
他这些年虽然一直心存怨怼,恨这个人毁了姐姐一辈子,但从心底来说,他其实也是相信姐姐的眼光的,他的姐姐,是多高傲的女子?绝不会喜欢一个没有责任心,始乱终弃的男人。
就连到终了,都还那般维护,更是心心念念不能忘怀!
只是自己心中一直咽不下这口气,觉得姐姐不该落得这般凄惨模样,但从未问过她,是否值得,其实就如他和朝歌,其中冷暖只有自己知道。
若有人问他,为了朝歌守护一辈子,终身不娶是否值得,他也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值得!所以,他又有什么资格,代替姐姐觉得不值呢。
战云扬此时又听这般口气,就更是疑虑了。
难道说,其中真有什么误会?
“小澜她……”皇甫皓枫心中剧痛难忍,手中酒杯里的酒水,颤起了轻微涟漪,那浓黑的剑眉凝结成霜,缓了几个呼吸,才控制住那狂颤的手。
战云扬感觉到男人想问什么,静默了几秒后,沉沉开口,“姐姐生下兮月不到三年,便走了,身染恶疾,不治而亡,她到死都还念着你的名字。”
不过那时,他叫凌枫。
或许,战雪澜也只希望,他是凌枫,而不是皇甫皓枫。
“咔嚓……”男人手中的海碗裂开蛛网缝隙,皇甫皓枫心脏一阵剧烈绞痛,痛得他背都蜷了下来,不仅是手,浑身上下都控制不住轻颤,说不出话来。
虽然皇甫皓枫已经通过纳兰雪衣,知晓了凌兮月和战雪澜的情况,但此时亲耳听到战云扬,这个亲眼所见自己心爱女子如何逝去的人说出,依旧心痛难忍。
如此高大健硕,顶天立地不曾向任何低过头的男人,此时痛得身姿蜷曲,无法忍受的在外失态,甚至不能言语,那该是何等的痛苦难忍?
瞧见这般,战云扬沉默下来。
这一刻,战云扬似乎也理解了,为何自己姐姐,会对眼前这个男人,如此情根深种,因为此时,连他都能清楚感觉到,这个男人对姐姐的深情,并不比她少。
或许,真是造化弄人。
樱花随风点点飘落,一片寂寂。
不知过了多久,皇甫皓枫才缓过来,嗓音沙哑到极致,只道一句,“归根究底,是我对不起小澜。”
“事已至此,再说其他也于事无补。”战云扬眉目沉沉,今天就要问个清楚,“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既这般深爱姐姐,为何要留她一个人,当时她可还怀有身孕啊!你知道她因为这些,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
一想起这些,战云扬都控制不住愤怒。
“我不知,我不知小澜离开的时候,已怀有身孕,否则,无论如何我都会和她一起!”皇甫皓枫仰头,细碎阳光透过樱树缝隙洒在他漆黑的双瞳之中,斑驳闪烁。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战云扬皱眉,此时也没多做催促。
看着眼前这个近乎崩溃的男人,他竟也于心不忍,又忽觉同病相怜,于这个男人已是生死相隔,而自己和心爱女子,是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好似远在天边。
但终究,他们还是幸运一些。
皇甫皓枫低头,一碗烈酒下肚,沙哑嗓音徐徐道来,“当时,我为了逃避家族婚约,逃出王岛,一路游至中州,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小澜。”
战云扬眉头紧锁,听得皇甫皓枫当时有婚约在身这话,有些不快,却也没插口。
回想起那时两人相遇的模样,皇甫皓枫棱角分明的俊容上,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抹温暖笑意,眼神迷离,“那一眼我便知,就是她了,也唯有她。”
那时,阳光也如今日这般,灿烂正好。
一个青衣打扮的少年,从树上一纵跳下,娴熟老手的模样,好像已做过无数遍,脆声笑语,“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
唇红齿白的少年,青衣乌发,任由少年如何遮掩打扮,又故作老成,如何能逃过一个游迹五洲大陆男子的双眼?
这哪是一个少年郎,分明就是一个小姑娘!
结果不言而喻,被一顿“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