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就见一名红衣女子,从大门里飞了出来,轻飘飘落地。
那女子云髻高耸,身段曼妙,脸上覆着一条红色的面纱,只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以及一双春水含魅,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时间酝刻之后留下的风韵犹存。
只看那双眼睛,便让人恍然明白,原来“一顾倾人城”的眼睛,真的能在世上找到。
然而,下一刻,红衣女子就剽悍地一把揪出了壮汉的耳朵。
壮汉嗷嗷叫了起来。
红衣女子拽着壮汉的耳朵转了半圈,破口大骂:“又白送上门去找揍了是不是?”
“马大将军,你的脑子是不是全都长到四肢上去了,看看你这一身伤,人家下手再准一点儿,用的毒再狠一点儿,你就永远都不用来麻烦我了……”
马隆一个字都不敢反驳,连连讨饶:“三娘,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梅三娘冷笑:“你哪一次不是这么保证?下一次再看到那群血气过剩没地方发泄的江湖人,不还是回头脑发热,不管不顾地送上门去?你给我进来,这一次的诊金,加三倍!”
一边说话,梅三娘揪着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粗了一圈的壮汉,走进了梅园。
绿枝一脸果然如此地看着马隆被拖走,小声嘀咕道:“阁主也真是的,明明那么关心马将军,偏偏对马将军那么粗暴,这么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
这时候,被马隆插了队的男子心怀不忿,大声质问:“绿枝姑娘,那厮凭什么比我们先进去?这不公平啊,你们阁主不是最讨厌插队了吗?”
绿枝回过神来,眨眨眼,好笑道:“没听到我们阁主说话吗,人家愿意加三倍的诊金,也你们如果也愿意出这个钱的话,也可以插队!”
玄医阁主爱财,也是出了名的。
啥?
规矩?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钱人!
男子顿时不说话,认命地继续等。
能撑到梅园前的人,都是身缠痼疾,久治不愈的人,不至于马上就有性命之危,谁也不愿意为了一点儿时间,付出四倍于原来的代价。
另一边,梅三娘把马隆拖进了药房中,粗暴地把人放倒到病床上,一边数落,一边诊脉、接骨、用银针驱毒。
嘴上骂的凶,动作却是又快又柔和。
没多会儿,马隆断掉的骨头重新接好了,因为用了最好的金疮药和止痛药,几乎感觉不到疼了,所中的毒也解开,面色与常人无异,之前惨兮兮的病号,这会儿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壮汉。
“诊金三百零六两黄金,付账吧!”然而,梅三娘一句话,就叫这马隆耷拉下了脑袋。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三百多两黄金?
马隆挠了挠头,心虚地笑道:“好三娘,你看,我都是你这里的常客了,再赊一次账行不行,等我有钱了,一定马上还给你!”
梅三娘双手环胸,冷笑了一声:“马大将军,你今天已经在我这里赊了七次账,再加上以前欠我的两千两黄金,加起来一共是八千五百二十七两黄金,我算算,以你大将军的那点俸禄,十年不是不喝的话,倒是勉强能还上!”
不是大将军的俸禄少,而是某人看诊的诊金实在是天价。
马隆吓了一跳,张大了嘴:“啊……要不然,我以工抵债,帮你采药还债?你知道,我运气一向好,别人挖空了大山也找不到的灵药,我随便一抬脚就能踩到。”
马隆大将军虽然攥不住钱财,运气却一向好得天妒人怨,以前也帮梅三娘采过药,简直就是一个人形寻宝鼠。
第1209章 老树开花(二)
也亏得他运气好,若是其他人,这么肆无忌惮地挑战江湖高手,完全不在乎对手是群殴还是车轮战,只怕就算有十条命,也已经死透了,但轮到马隆身上,这家伙仍旧完好无损,四肢健全。
想起这些,梅三娘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瞥着他,皮笑肉不笑一句:“你就可劲儿的作吧,早晚有一天,把这条命折腾没了,也就消停了。”
马隆嘿嘿一笑,讨好道:“这不是还有三娘你吗?你可是玄医阁的阁主,神医圣手,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你也能把我救回来。”
梅三娘瞪了他一眼,气却消下去不少:“少给我戴高帽子,我可不免费救人,你也一样!”
马隆自告奋勇道:“我这就去帮你采药!”
“站住。”梅三娘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的伤还没好呢,去采什么药?”
“万一遇到野兽受了伤,还不是得浪费我的好药?我要去一趟寿城,有人愿意拿出一半的家产,让我出手救命,你嘛,勉勉强强给我做个保镖吧!”
这家伙除了当差之外,唯一的爱好就是同人比武,都什么找虐心思。
这一次,他元气损耗不少,不宜动武,她若是不亲自看着,这家伙绝对不会把她的医嘱当回事,见到高手肯定还会头脑发热的冲上去。
马隆闻言,好奇道:“寿城?什么人家这么大的架子,居然能让你亲自上门?”
梅三娘脸色冷了冷道,不温不火道:“人家愿意出三万两黄金,我当然是看在诊金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去一趟寿城。你到底帮不帮忙?”
马隆当然是乐意帮忙的,现在国泰民安的,他驻守京城,每日也就练练兵,他平日也都没怎么休息,现在请个小假休沐一段时间还是能成的。
梅三娘当即叫来晚菱,让她坐镇梅园,继续诊治病人。
两个时辰后,梅三娘撇下了梅园的病人,马隆也去朝廷批了假条,踏上了前往寿城的路。
寿城位置偏南,位于水泽遍地之处,城中大大小小河流无数,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是沿河而居,城里的桥远比路多,船只远比马车多。
梅三娘和马隆在半道上弃了马,改为坐船,顺着河流进入寿城时,已经是九月份了。
乌篷小船在一家酒楼前靠了岸,潺潺水声中,梅三娘精神一振。
船上风景虽好,但坐久了就发现,那景色也是千篇一律,看久了反而让人厌烦。
马隆更是高兴,在船上的时候,梅三娘天天逼着他喝苦药,在小小的船上哪里也去不了,对他来说,和坐牢也没差多少,早就想要上岸了。
酒楼建在一片沙洲上,梅三娘看了看酒楼的牌匾,道:“就是这里,约定的见面时间是午时一刻,还来得及吃午饭!”
“你还和人家约好了见面时间?”马隆问。
“当然,我十几年没来寿城,谁知道寿城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裴家请我上门治病,当然得来接我们过去!”梅三娘的脾气仍旧有些暴躁。
“裴家,就是那个愿意拿出一半家产求医的人家?”马隆感叹了一句对方的大手笔。
梅三娘抚着鬓角,似笑非笑道:“没错。唯有死亡,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平等的,没人逃得过,也没人躲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