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了眼泪,对他微笑道:“韩兄是来找郭姑娘的吧?你快去追她吧。我已经好多了,没事了。你刚才也听见了,郭姑娘对我成见颇深。若她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怕是要误会你。往后,咱们还是少来往为妙。郭姑娘是个单纯的女子,你既心仪她,就好好用心待她吧,别让她难过,千万别像他待我一样。”
韩希夷本能想解释。又觉得无可解释。
他便道:“那我便告辞了。姑娘还请宽心些。”
说完转身向亭外走去。
走得很慢,似乎在踌躇犹豫。
等到亭外,复又转身回来,郑重对谢吟月道:“姑娘放不下他也在情理之中。然总这样也于事无补。以前种种恩怨再说无益,何不朝前看?我等世家谁不是几经风浪!谢氏吟月巾帼不让须眉,这些挫折在别人是打击,在姑娘便是历练。有朝一日,待姑娘开创一片天地,回首过往。一切已成云烟!”
谢吟月双目盈盈,凝视他半响才道:“谢谢你韩兄!如今也就你肯这样劝慰小妹了。请韩兄放心,小妹定不负这一番鼓励。”
说完,起身对他福了一福。
韩希夷虚抬手臂,微笑道:“你肯听便好。那我走了。”
这次的脚步轻松许多,也急切许多,想是为了追人。
谢吟月走到亭边,从青藤缝隙看下去,看见他上了船,往前方追去,她微微笑了,笑得很云淡风轻。
“走吧。”她回身对锦绣道。
于是主仆二人沿着长堤慢慢往前走去。
再说清哑,接连穿过几间绿亭来到外面,柳堤两旁花草如锦,蝴蝶翩翩飞舞,她却没了赏玩的心思,脚下匆匆往前疾行。
细妹忙赶上去问:“姑娘,走这么快去哪?”
清哑停住,回头四下看了看,道:“我们的船在哪儿?不逛了,回去吧。”
张恒忙道:“船在东边等。不如咱们租条船过去。”
清哑点头,他便下去柳堤租船了。
上了船,清哑一直沉默。
之前她也不说话,但她会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满脸兴致,眼下却与之前不同,对周围一切置若罔闻。
细腰见她这样并不劝,反催张恒安排快划,早些回家。
张恒早留心到了,根本不用她提醒,已经在催船家了。
就这样,别的船都是慢悠悠地在水上漂,独他们的船如箭一样向前激射,转眼就超越其他船,然后又被其他船遮挡。
韩希夷便知道她方向,也追不上了。
再一想,追上也无用,追上也不能破坏她定下的“不许”。
想起她定下那些“不许”,还要他自己想主意赢得她芳心,不禁摇头失笑,自语道:“我竟不知自己这么笨呢!”
口气却是愉悦的,喜欢这样被她为难。
傻傻地独自微笑一阵,又想起刚才谢吟月的话来。
郭姑娘与谢姑娘不和,他确实应该和谢姑娘少接触,以免惹郭姑娘不快。其实也无需刻意回避。他虽然和谢吟月是朋友,到底男女有别,少了方初这个谢吟月的未婚夫来往,他不会单独找谢吟月。
丢下这个问题,他又想:
到底怎样才能让郭姑娘答应呢?
总不能老是吹箫吧!
父亲……还能等多久?
他慢慢敛去笑容,怔怔地坐着。
忽又想起夏家来,他悚然而惊: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郭姑娘的麻烦还没去呢,夏家正虎视眈眈。郭家因为专利频频出事,他嗅到阴谋味儿。
“小秀,咱们回去!”他叫道。
“是,少爷。”小秀对于少爷最近颠三倒四已经习惯了。
※
再说清哑,回到家便看见严未央帖子,请她带巧儿明日过去做客。这帖子是墨玉亲自送来的,留下话说,她家姑娘想在出嫁前见见郭姑娘,请郭姑娘过去住几日,陪着说说话儿。
清哑心中一动,回信答应了。
次日,她便带巧儿去了严家。
见面欢喜自不必说,严未央先安顿了她,又忙着为她引见她母亲,还有一些亲戚,都是为她出嫁早早赶来的,有堂姐妹,有表姐妹等。
清哑一一认了,也有说得上话的,也有疏离的。
等无人时,两人叙话,清哑问:“紧张吗?”
严未央噗嗤一声笑了,道:“不紧张。”
跟着又道:“就是这事那事的,我心焦的很。”
清哑抿嘴笑道:“这还不是紧张!”
严未央悻悻道:“那也是她们逼的。你不知道,好些个规矩,我听得烦都烦死了。我娘还直说我跟野马一样,没规没矩的,还整天逼我,说怕我嫁过去丢人。我所以接你来说说话,不然我都要疯了。昨天纹表妹被我烦了一天。”
清哑顿了下,问道:“方少爷会不会来?”
严未央道:“方少爷?你是说方初,大表哥?”
清哑点头道:“是方大少爷。他被赶出方家,那你出嫁严家请他吗?还是你们大家子规矩,他这样被出族,所有亲戚都不认他了?”
严未央没有回答,盯着清哑看,目光古怪。
清哑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严未央反问:“你担心他?”
清哑想了想,点头道:“嗯。”
严未央不料她回的这样干脆,倒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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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十点前上传。(*^__^*)(未完待续。)
第362章 敌意
清哑便解释道:“我碰见谢吟月了。”
严未央急忙问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清哑道:“说方少爷移情别恋。”
严未央凤目一瞪,扬声道:“她好意思说这话!表哥要是那种人,早在谢吟风事败的时候就退亲了,还能等到后来。她这是……她到底怎么对你说的?”很不放心,生恐清哑被误导哄骗。
清哑道:“就说方少爷背弃她。”
她与谢吟月数次交锋,早察觉她说话惯会模糊真相,扭曲听者的判断和决定,只因自己大多靠直觉判断人事,才不大受她影响,但要将当时情形对严未央分说出来却有些难,她说不好。
严未央心中一动,已知怎么回事。
她倒希望清哑和方初能成就姻缘,只是方初再出色,那也是以前的事,从他断手出族后,便无家无靠,拿什么向郭家求亲?
这话断断不能出口!
不但不能说,还要免除清哑误会。
她便道:“你别信她混说!她谢大姑娘什么人?那是出了名的厉害。她跟你说那些话肯定不是无的放矢,不知又在算计什么呢——”清哑忙点头,深以为然——“她太自以为是了!为了她,表哥得罪了郭家;可她呢?我就不说谢家二房干的那些事了,我就说后来:要是她有丁点良心,为表哥为方家考虑哪怕一丝一毫,就冲郭家转让给方家织锦技术,她也不该出手暗害郭家,让方家左右为难。表哥若不是对她愤怒失望之极,也不会斩断自己的手了。打量做她的未婚夫,一切都要以她娘家利益为重,便是她要杀人放火也要帮着、忍着。真是笑话!……”
听了这番话,清哑不由怔怔出神。
她不得不承认:方初和谢吟月背离确是她促成的。
不过,根本原因不是什么移情别恋,而是因为利益。
当初郭家转让织锦技术给九大世家。不仅包括韩希夷,连她恨之入骨的方初也没落下,却独独撇下谢家,就是要孤立谢家、离间方谢两家。从而达到打击谢家的目的。
传承百年的织锦世家,信义二字比什么都重要。方家接受郭家技术后,便再不能帮谢家对付郭家。当然,若方初无耻,暗地里帮助谢吟月。郭家也只好自认倒霉。
清哑虽恨方初,却直觉他不会这样做。
他和谢家姐妹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果然,这一手离间计凑效了。
谢吟月没有因为“妹婿”之争记恨清哑,却因为郭家不肯转让织锦技术给谢家,导致谢家被捋皇商资格、她从锦绣堂黯然败退,从此嫉恨上了清哑,并不择手段地对付郭家,最终酿成今日结果。
严未央能想到的,赫赫有名的谢少东怎会想不到?
清哑觉得谢吟月不像传言那般厉害,甚至很蠢。
她却不知道。严未央得郭家支持,立场不同,所思所想自然不同;而谢家面对郭家挑衅,强者的自信、骄傲和魄力,都不容许他们向郭家服输,也根本没把郭家放在眼里,正要借她郭清哑杀鸡儆猴,重振谢家声威;谢家父女以为:当郭家烟消云散时,一切都会复归如常。
但他们错估了郭家,更错估了郭清哑!
“利”字当头。不知多少人岔入歧途。
回顾往事,清哑感慨不已。
其实她和江明辉的结局也是如此:若她没有帮江明辉,而是先壮大郭家,等婚后再出手。他们的悲剧也许可以避免。
严未央见她不出声,又道:“你问我爹有没有请表哥,我们当然请了。我爹就不说了,还能不认亲外甥?还有我姑妈,早就指望这个机会见儿子呢。早就下了帖子了。我爹特地让蔡三少爷送去的。只要蔡家不挑这个由头,我们家是不管什么出族不出族的。”
清哑听后。莫名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忽听外面“咚咚”跑得脚步响,又有丫头低低的笑声,叽叽呱呱说话声,她便向窗外看去。
严未央也听见了,忙问:“谁在做什么呢?”
墨玉进来,笑着回道:“姑娘,她们说在园子里煎饼呢。”
严未央一愣,对清哑笑道:“咱们瞧瞧去。”
清哑起身,同她一道出去了。
这饼是她引来的,是她画了图样,叫人去铁匠铺定做:是一口约两尺宽的平底锅,很浅,上面带个平铁锅盖。煎饼时盖子合上,翻两三次后,那饼就煎得两面焦黄,再刷上一层酱,吃起来焦脆咸香。
巧儿觉得好,献宝一样,嚷嚷着叫暮阳哥哥尝尝。
清哑索性带了一口平底锅来严家,比划给厨子听就行了。
园子里,严暮阳领着一大群金童玉女般的孩童正玩笑。
往年因织锦大会缘故,各富商也常带晚辈来霞照,一为增长见识,二为联姻提供便利。但织锦大会一年一次,加上路途遥远,来的人数总有限,年幼的哥儿姐儿出门更少。
郭清哑横空出世以来,各织锦世家得了郭家转让的技术,纷纷在霞照建立织锦坊,以随时应变,因此便在霞照常驻了。
这种情形下,适逢严未央出嫁,各家晚辈来了许多。
还不到正日子,严家已经来的小辈有:严未央的堂妹严未然;严暮阳的妹妹严暮雨;严未央大嫂梅氏娘家侄儿女,分别是梅子陵、梅如雪、梅如霜;严未央母亲陈氏娘家孙辈陈斌陈虹……这些人中,最大的是严未然,今年十五岁,最小的是梅如霜,才七岁,其余都在十岁上下。
有四五个小姑娘都是奔严暮阳来的。
他作为严家嫡长孙,早被许多人家盯着,想要结亲。然去年严纪鹏带孙子来霞照后,竟再未送回去,在霞照读起书来。这还不算,后来又传出严家要和郭家定亲的消息,严暮阳的祖母和母亲都急了。
这次来霞照,听严纪鹏说了其中缘故和打算后,婆媳二人提出先看看巧儿,所以严未央请清哑时。才特别叮嘱她带巧儿过来。
祖母和母亲到的当天晚上,严暮阳就被二人叫去反复盘问。
他故作天真不知事,含糊应对了过去;次日又被一群姣花软玉般的表妹刻意讨好、问这问那,心中更是不得劲。得知祖母要见巧儿,生恐有事,借口陪表兄妹们,在学堂告了假,专门在家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