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郡有云长在,我亦放心,待渤海郡拿下后,再将牵子经改任为渤海太守。”
“你我生死之交,岂能不为备料理心中烦闷之事乎?”
简雍听罢心里虽有意动,却仍然忍不住撇了撇嘴,下意识说道:“为何不让益德迁任甘陵相,此处临近袁氏,更能建功立业,何不让他来?”
说到底还是玄德见不得他清闲,硬要把他安排到忙乎的地方去,好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不要以为他简宪和真看不出端倪来,为人主竟然这般疾恶如仇,睚眦必报,难道是跟公孙伯圭学的不成。
待我今日回家后,便在书中好好记录一笔,让后人知道你刘玄德的真面目,把你喜欢年长少女也写上……
简雍在心里暗暗嘀咕道。
刘备自然不知道简雍在心底腹诽他,笑起来解释道:“益德还有重任在身,何况修缮雒阳之事,也事关重大,凉州贼子与白波贼时常进犯河雒,我与袁绍交战之际,杨奉与韩暹,还有那张济与张绣,三番两次攻打东垣县和宜阳县,若非益德谨慎,宜阳险些为张济所破。”
凉州贼子在他与袁绍之间左右摇摆,还意图制衡关东诸侯,就凭李傕、郭汜、张济三人,也想撼动他的河雒,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哪怕董卓复归以挟天子之势,率凉州军倾巢而出攻打河内与河南,也别想轻易打进雒阳城。
真以为他在河内打击豪强,行均田之事是摆设的吗?
也就是现在腾不出手而已,如今不仅河北在激战厮杀,淮南方向也同样在交战。
太史慈在攻打九江郡,管亥与乐进攻取汝南郡,斩断汝南袁氏的根,使袁公路早日尘归尘,土归土。
徐州广陵防范曹孟德,南阳投靠的士族与豪族,一方面暗中防备刘景升,一方面也在防弘农郡的张济。
不得不说袁氏的反扑还是颇为锐利,要不是抢先击破袁绍,怕要在各处被他们放血了。
刘备思忖想道。
而另一边简雍,听到玄德解释得这么明白,也知他逃脱不了,只好苦笑认命道:“玄德,不如等我先去雒阳,亲眼见你进为汉王,再走马上任罢。”
他没想到玄德能一步步走到现在,从当初的游侠之首,到任高唐县令屡破贼寇,又晋升为平原县令,再到平原相击破黄巾四十余万,任青州刺史平公孙度,彻底在青州站稳脚跟。
再马不停蹄击破曹操与刘岱占据了兖州,接着又讨伐张扬光复雒阳,重建汉家宗庙,而西边诸侯陶谦临危病重甚至以徐州托付,拥有三州之地,行鼎足之势,力抗南北袁氏。
到此刻更击败了四世三公的袁绍与袁术,不久将杀白马以进汉王,这数年之间的剧变,远胜先前十余年,怎能不让亲眼所见一切的简雍为之感慨万千,太快了。
所有敌对的诸侯无不是一鼓而擒,或风旋电掣一战击破敌军主力,不给对方稳住阵脚,重整旗鼓的机会。
“玄德真乃汉家天命之人,有他刘玄德在,汉室宗庙终无倾覆之危也!”
简雍不禁回想起诸多过往,暗暗感慨道。
倘若没玄德拔剑而起,天下不知还要乱多久,有多少诸侯割据一方,料想袁绍、袁术、刘岱、陶谦、刘表等人,也无实力能荡平天下。
“玄德……”想到此处,连简雍也忍不住心情激荡,拱手直言不讳道:“此刻你已带甲百万,言武力则莫之敢抗,论文德则无所与辞,社稷不可以久旷,天命不可以谦拒,眼下进封汉王,实乃利国利民之举,日后讨伐各处必能立竿见影,事捷功倍。”
“何况功业即定,天人亦应,若留时逆众,久久不以正位,恐官吏望绝计穷,有去归之思,无为久自苦,大众一散,难可复合,时不可留,众不可逆。”
“玄德,你这汉王做的适逢其时啊!”
简雍也本想在岁末赶回平原劝刘备,多念及麾下官吏与将士的建功立业之心,趁着此时大胜,应更进一步,让投效众人看得见更多名与利,也给天下士族与豪族指明了去向。
不然大家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想匡扶刘协,还是另起灶炉重造汉室。
时间一长,官吏憋在胸腔的那股气就散了。
甚至还会有人上书,以雒阳光复,宗庙已重建,社稷不可无主为由,让大军进军关中迎天子回雒阳,到那时无论在大义,还是名声皆会处处被动。
简雍按捺不住,问道:“为玄德献此策者何人,真渊谋远略,有韬略之变也。”
说话间,还竖起了大拇指夸赞。
刘备闻话,不由轻笑说道:“有两人你略为熟悉,正是颍川荀公达与荀文若,还有一人则是徐州鲁肃鲁子敬,此三人皆善用智设谋,有不世之略,为我画谋献策,犹如虎添翼也。”
在孔明还未成长之前,二荀与鲁肃的应变将略,可以称得上举无遗算,皆为他的王佐之才,用得非常得心应手。
第297章 谁为光武,谁为隗嚣?
两人交谈之际,一个四岁孩童小手掰在门上,露出半个脑袋在东瞧西望,乌黑的眼珠在眼眶里骨碌碌直转,显得颇为机灵与活力。
“玄德,这是你儿刘永乎?记得我去东莱郡赴任时,他也才这么点大,没想到一转眼竟生得这么大了。”
简雍眉梢充满着惊奇,这孩童看着就知道时常调皮捣蛋,应该和玄德小时候一模一样。
“快快进来,让叔父看看。”
说罢,便径直对刘永招呼道。
刘备自然也看到了趴在门上偷窥的长子,心底感到好笑的同时,也忍不住提醒简雍道:“宪和,注意你的胡须,千万别扎到他了,不然这孺子定给你薅下来,文若就用胡须扎了他几次,结果差点被这孺子给挦扯完了。”
没想到刘备说完,简雍便吃痛叫起来:“疼,疼,疼……”
刘备顿时上前捉住自家小子,给他屁股打了两下,才终于肯松开手。
而简雍揉了揉下巴,差点疼得眼泪都快出来,本来想用胡子去逗一逗刘氏稚子,没想到对方竟能迅速抓住他的胡须,然后用力往下拽。
让他瞬间不得不低头求饶。
简雍下巴一颤一颤的发抖,垂首仔细检查胡须,确定没脱落几根,瞬息松了口气。
再望向刘备怀里的刘氏稚子,心里隐隐有些后怕。
遥想到其母也是南阳新野阴氏女,细声嘟囔说道:“此子年幼聪慧机灵,恐怕又如孝明帝矣!”
刘庄继位后,效仿光武不留余力地打击豪强,甚至连所有的功勋外戚也在打压范围之内。
简雍想到他与玄德是少时至交好友,但与其子关系就生疏了。
二三十年后,怕是要多叮嘱家里亲眷,不要仗着他与玄德的关系便肆意妄为,玄德不计较,不代表玄德之子不会计较。
有些事情做过火,便会是祸非福。
在简雍心中思索之时,刘备那边也训完了刘永,最后拍了拍他的屁股,让他去找老师卢植继续蒙学。
“竟是卢公在做蒙学夫子?”简雍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在东莱都听说卢植近来身体不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精力来教导顽皮稚子。
刘备点了点头,笑起来说道:“也就孺子此刻尚且年幼,等再过两三年,我便亲自带在身边教导,让他跟我随军出征与奉孝、公达为伴。”
让他再过几年愉快且有趣的童年罢,后面就没那么轻松了。
虽说继承高祖之业,但孝惠帝故事,不可复演。
简雍听得忍不住咂舌,没想到刘永小小年纪就要饱受随军从征的艰苦。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也是件好事,玄德提三尺剑而驰骋天下,若长子无有魄力,怕是难以压住士族、豪族与功勋贵胄。
但这都是日后的事,他此次返回平原也有一件喜事,想和刘备分享。
简雍探过头,压低声音神秘说道:“去岁在东莱纳的妾室为我生育了一子一女,如今已有四子二女矣,玄德你妻妾虽多,可还要多加努力呀。”
“纵横天下的刘玄德,还需在此事多尽力勉之,常年征战沙场,又顾及挚友情意,也莫忘其他正事。”
“玄德,来年还需多努力,就算日上三竿起身,也当为汉家多添嗣子才行……不要一味跟着自己喜好来,天下又哪来这么多,长年还未出嫁的少女,望君细思之。”
简雍望着刘备不为所动,不觉惆怅说道。
刘氏总是有些特别的爱好,让底下人头疼不已。
而刘备听到对方特意显摆,忍不住笑骂道:“滚,要是还敢在我面前摆阔逞能,我就将你儿女尽赐姓为刘氏,你简宪和这辈子生育多少子女就多少跟我姓刘氏。”
简雍脸色煞白,脊背莫名一寒,竟欲绝我后嗣,何其毒也。
有种就把我也赐姓刘!
……
建安二年,正月初八,天子刘协继续在长安发诏书,大赦天下。
即便是政令出不了关中,也挡不住三公九卿的执着,至少朝廷的诏书还能成功传送抵雍州与凉州。
三年前,因凉州再度发生民变之事,隔断了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四郡,官吏上书请求另行设立一州以方便治理。
李傕与郭汜思虑后,还是决定同意,于是让朝堂诸公下诏书设立雍州,还让陈留郡人邯郸商为雍州刺史。
亲眼目睹朝堂为四郡设雍州之事,刚举孝廉不久,进宫担任郎中的弘农郡杨修,忍不住感时抚事,叹息道:“此时可比新莽末年,更始帝居长安旧事,窦融前往张掖属国任都尉,与河西五郡的太守、都尉结交过从甚密,后逢关中大乱,窦融借地势之利,率五郡山河之土,得以割据一方,最后投于光武。”
“设使邯郸商为‘窦融’,谁又为刘盆子,谁为隗嚣,谁当复为‘光武’哉?”
杨修只能发出这般无力的感慨,他们这些朝堂官吏被凉州贼子劫持,别说走出关中,就算想出长安城门,没得到李傕、郭汜的允许,也是妄想罢了。
自从去岁以来,不知多少朝堂官吏皆在暗地里羡慕,出使关东遭到扣押的太仆赵岐一行人。
特别是在刘玄德击破四世三公的袁本初,消息一传来关中,让许多亲近汝南袁氏的大臣们尽数目瞪口呆,惊得忘记了呼吸。
他们还在等着袁本初率强军打进关中,扫清朝廷逆贼,重新安定天下。
没想到四世三公的袁绍会败得如此惨,连自己也在逃亡中身死命殒,眼看河北即将分崩离析,长安朝堂不少官吏都是愁云惨淡,眼中神采尽褪,犹如头顶的阴霾久久不去。
有些官吏想起早已下狱的太史令王立,恨不得扇他一巴掌,再将其狠狠地一顿抡打。
不是夜观星象变化说荧惑变动,汉室将有倾覆之危,而魏、晋之地,必有王者兴吗?
怎么指的不是占据河北富饶之地,高门大户的袁本初,反倒是起于青州,奋兵击败袁氏的刘玄德。
害得我们白期待一场,此不学无术之徒,也可为太史令。
不如早斩首示众,以儆效尤罢。
第298章 贾诩:我也没办法
不仅是朝堂公卿大臣瘪着嘴不吱声,就连李傕、郭汜也整日愁眉苦脸,多日设宴借酒消愁,闷闷不乐。
见贾诩到来,李傕忍不住责怪说道:“文和,我依你之计,以朝廷权柄制衡关东诸侯,奈何袁本初不从,刘玄德亦不听从,如今袁绍大败,待刘备平定河北,讨伐关中,我等将何去何从?”
袁绍败的太快,以至诸多手段都没来得及用上,等到后边刘备整合完河北与中原,就凭残破的关中,拿什么挡得住刘玄德的锐利兵锋。
一旦兵败又能逃往何处,难道马腾、韩遂、段煨等人还会收留他们不成?
恐怕一到对方军中就会被人斩首,然后连同头颅送给刘备。
现今张济屡次率军攻河内,怎么都打不进去,还求援他们去攻河雒,共同对付张益德。
李傕虽然有心前往,但又担心郭汜在长安断了他的后路。
而郭汜也怕李傕反复无常,想独自占据凉州军与朝堂大权,因此不肯去支援张济。
要两人率军前往,又担忧朝堂官吏会效仿王允、吕布之事,暗地里用钱财收买兵卒刺杀。
李傕、郭汜左思右想,才发现处处被掣肘,这做不了,那也做不了,只能在关中等着洗颈就戮。
在这种情况下,谁又不心生烦闷,语气难免会不耐烦。
贾诩明白李、郭二人的心烦之处,但他也没什么好办法,长安的朝堂已然快成为鸡肋,三公九卿对刘玄德也没什么多大作用。
贾诩心里轻微叹息,对李傕和郭汜,先后揖礼拱手道:“李公、郭公,自古以来谋画之事,俱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非人者可完全预测,诩也无吕望、张良之才,不过凉州乡里一庸夫尔。”
见贾文和隐约有疏远之意,李傕忽地心中一怔,连忙赔礼道歉。
急忙下床榻从婢女手中接过酒具,亲自为贾诩倒酒,满脸歉意道:“傕一时失言,文和莫往心里去,倘若连文和都是乡里的庸夫,那我只能是粗鄙武夫了。”
“文和,快饮此樽酒,勿再拘我失礼细行。”
李傕亲手把酒具送到贾诩手里,陪笑说道。
听到这样的赔礼道歉,贾诩一时间也险些没搁住,心暗道:“你李傕本就是粗鄙武夫,若无我之策,汝等早死在王允手上,要不是我适才示弱,你怕还想着追究我献计之罪罢,真是有恩必忘,薄情无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