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尔:“?”
我嘞个好兄弟,举债给我买衣服
好兄弟这么讲义气,米哈伊尔自然是要推辞一番,但屠格涅夫却是早已下定了决心,甚至都把衣服给米哈伊尔带了过来,比起米哈伊尔,常年混迹上流社会的他当然更清楚什么的打扮才更讨人喜欢。
而面对米哈伊尔的推辞,屠格涅夫摆了摆手让米哈伊尔放心的同时,也是略带感慨的道:“米哈伊尔,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我家的钱呢?等到时候我有钱了,我一定专门留下一笔钱,以后大家要是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快了兄弟,真的快了,就是不知道你到时候是痛苦多一点还是如释重负多一点.
屠格涅夫的母亲算是那种贵族观念深邃入骨的残暴贵族,主打的就是一个地道,我屠哥虽然现在身上还有着不少的贵族习气,但大体来说还是一个很进步的人,这就导致他跟他母亲后来的分歧就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到了他母亲临死前还对他进行了诅咒:
“你会为背叛自己的阶级感到后悔的!”
至于说现在的状况,大致上来说就是屠格涅夫的母亲想用钱财控制住两个儿子,让他们永远俯首贴耳听她摆布,因此在财政上对他们比较严格,以至于屠格涅夫的哥哥都已经挣扎在了贫穷线上。
甚至说屠格涅夫她妈临终时都还考虑着怎样才能使两个儿子破落,她一度想让管家以低价把领地卖掉或者付之一炬。
这其中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感,究竟怎么样究竟应该怀着怎么样的感情,或许只有屠格涅夫自己知道。
顺带一提,拿到遗产后我屠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解放了手下的农奴,并且还以贵族的身份为他们提供庇护,身体力行的表达了他对农奴制的反对。
同时他也是化身为沙俄版及时雨宋江,很多时候花在别人身上的钱比花在自己身上的都多,靠着这种仗义以及他出色的写作水平,我屠哥也是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自己的文坛盟主之路。
那么言归正传,既然屠格涅夫这么坚持,那么米哈伊尔就也没有再推辞,等有钱了就赶紧还上吧。
不过该说不说,米哈伊尔富起来的速度大概率是要比屠格涅夫快的,到时候估计就要来个角色互换了。
稍微感慨了这么一下后,在临近晚上宴会开始的时间,米哈伊尔就艰难地换起了衣服。
如今的俄国上流社会,大体上还是以法国风格的礼服为主流,男性贵族大都是一件紧身长外套,领口和袖口会装饰一些金线刺绣或珠宝,面料多采用天鹅绒、织棉或丝绸,然后再来一个坎肩,再来一条丝绸马裤。
而由于如今当政的尼古拉一世酷爱穿军装出席各种场所,下面的人自然也都染上了这个习惯,再加上确实有许多贵族都兼任军官,因此正式场合常常有贵族穿那种搭配着绶带和勋章的双排扣大衣。
色调多以墨绿、深蓝等暗色系为主,宫廷的人为了彰显身份,大多使用金色、紫色等象征权力的颜色。
当然,由于身份问题以及我屠哥的经济问题,米哈伊尔当然不会穿得过于隆重,是体面了不少,但跟那些花里胡哨的贵族老爷们肯定没法比,而这种程度的话在米哈伊尔看来就是刚刚好。
而当米哈伊尔换上这身衣服之后,由于本来就长得不差,因此给人的感觉相当不错,老母亲紧紧盯着穿着这一身的米哈伊尔,眼眶微微湿润,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不久之后光明的未来。
走出自己的小斗室,老女仆娜斯塔西娅很快就探出了脑袋,公寓内的其他人也都发出了善意的调侃:
“亲爱的米哈伊尔,我敢打赌你今天一定能得到很多姑娘的芳心。”
“不用你说我就知道你要去干什么,唉!我也曾像你一样年轻!”
“米哈伊尔,我第一次觉得你像个大学生了,甚至说都有点像是贵族老爷了!”
“你今晚会回来的吧米哈伊尔?我觉得你大概是要在别处过夜了!”
稍稍有些害臊地应对了这些调侃,米哈伊尔总算是来到了楼下,不多时,一辆看着还算舒适的马车出现在了这条已经昏暗的街道,等它停稳后,打扮的像只花孔雀一样的屠格涅夫就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然后冲米哈伊尔招了招手。
而这个黑眼睛、褐色头发的青年向前走去的同时,接连回头看了好几眼,他的眼中映出自己激动的母亲和克制的妹妹,映出老女仆、壮房东、小地主、小商人和小文官,他又看了看已经被黑暗逐渐淹没的圣彼得堡,在这样的一个深沉的夜晚里,只有沙皇金碧辉煌的冬宫和圣彼得堡的核心区域还在灯火通明。
他稍微停留了一下,挥了挥手,随即坐上了马车,马蹄和车辙的声音沉重而有力,载着他从这条昏暗破败的街道一路驶入干净宽阔的大道,四周越来越干净,灯光越发明亮,圣彼得堡的醉鬼、乞丐和妓女们逐渐消失,直到再也没有,似乎他们从来就未存在过一般。
等到他下马车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栋明亮的三至四层的石质建筑,门口似乎是有一张波斯红毯,两边站着一位位神色不明的仆人,一位位衣着光鲜的先生和女士朝着门内走去,远远地还能从他们口中听到几句地道的法国话。
米哈伊尔和稍稍有点激动的屠格涅夫同样朝里面走去。
往日里的米哈伊尔其实还算比较跳脱,但此时此刻难得的沉静了下来,只是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听着周围人的谈话。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闪闪发光,但他有着一双同样明亮的黑色眼睛。
第52章 我爱你,比自然更多一些
在仆人的带领下,米哈伊尔很快就见到了这座宅邸的主人,一位官衔颇高的将军丹尼列夫斯基,全名就不说了,这位将军的名字即便是在俄国人中间,也能称得上又臭又长。
而这位年纪已经不小的将军看见米哈伊尔和屠格涅夫之后,也是颇为亲切地走了过来同两人打招呼,他认识别林斯基,并且经常想请别林斯基到他家里吃饭,因此他自然也是知道了米哈伊尔这位近来被别林斯基大力推崇的年轻作家。
在同此前已经见过的屠格涅夫打了个招呼后,他便亲切地看向了米哈伊尔,拍了拍他肩膀的同时也是友好的说道:
“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年轻人,没想到今天终于在这里见到你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你家在哪呢?说不定我们就曾在哪里见过。”
好家伙,上来就问家世?
“我家在外省,如今算是在彼得堡的大学里学习。”米哈伊尔如实相告。
哦?外地的?
将军脸上的亲切稍稍少了一些。
尽管还想再稍微问一问更具体一点的情况,但毕竟是初次见面,老于世故的将军自然也不可能刨根问底,因此只是温和地点了点头后便又跟两人寒暄了两句,接着便带着两人往客厅里走去。
老实说,还好这位将军没追问到底,不然他就会发现米哈伊尔不仅是个臭外地的,而且还是那种家境贫寒的平民练习生,知道的话,他脸上的亲切大概会再少上许多。
但现在的话,等来到客厅之后,那里已经坐着好几个人了,似乎是一些小品文作家和评论家,而在他们中间坐着的,似乎就是将军的女儿。
她看上去大约十七岁左右,穿着点缀着藤蔓和藓苔图案的参加舞会穿的洁白的衣裳,初雪覆盖般的肩膀,梅花鹿一样灵动的神情,还有那双澄澈的蓝眼睛。
正如屠格涅夫说的那样,她长得非常漂亮。
“娜佳,娜佳。”将军对自己的女儿喊道:“猜猜我又带谁来了?正是你最近没少跟我念叨的那几篇文章的作者。”
听到自己父亲的喊话,那位少女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到了米哈伊尔和屠格涅夫的面前,然后颇为好奇地看了米哈伊尔一眼。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她近来对你的文章很有兴趣,一直跟我提起你的那些小说,或许你们可以交流一下。”
将军说完后,这位脸上的神情相当灵动的少女就冲米哈伊尔礼貌地点了点头,米哈伊尔则是笑着微微鞠了一躬。
等到介绍完毕后,将军说了一声后就去接待其他的客人了,而这场晚会上似乎有屠格涅夫的熟人,因此屠格涅夫在跟米哈伊尔说了一声后,就去跟别人打招呼了。
至于米哈伊尔,则是暂且坐了下来,听着眼前的这些作家和评论家们有模有样地谈论艺术,跟将军的女儿搭话,顺便再吹上一会儿牛逼。
而说着说着,自然就有人看向了米哈伊尔这位近来在圣彼得堡文学界炙手可热的新星,然后摇头晃脑的说道:
“米哈伊尔·罗曼诺维奇先生,我能这样叫你吗?能否让我讲两句公道话?我对你小说中的有些东西实在是觉得有些过于失真了,尤其是.”
对于这样的先生,米哈伊尔只是一笑置之,除了偶尔应付般地点点头以外,压根就没怎么听对方在说些什么,而他的眼睛,更多的是不受控制地用餐的地方瞟去。
为了这场晚会,米哈伊尔连午饭都没怎么吃。
只是现在的话,确实不太好下手,那些爱对艺术发表评论的先生们也就罢了,但米哈伊尔不知为何,总感觉将军的女儿时不时地就朝他这里看上几眼,搞得米哈伊尔一时之间也不好有什么动作。
嗯,我米哈伊尔虽然不是贵族老爷,但我确实也是一个体面人
就这么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偶尔也有那么几个衣着体面的先生或者太太出于好奇,专门走到了米哈伊尔面前,跟米哈伊尔聊了几句。
虽然他们时不时就是一句地道的法国话,但是如今的米哈伊尔也不差,他们如此,米哈伊尔就也入乡随俗地整上两句,然后就是一些没太大营养的寒暄话。
尽管是有点小紧张,但从表面上看的话,米哈伊尔表现得相当镇定,不管什么人来都能跟人家聊上几句,而在众人眼中,米哈伊尔的社交能力无疑是合格的。
而还有那么一些人,虽然也对米哈伊尔有所关注,但并未上前攀谈,而是远远地看着米哈伊尔在说些什么,时不时地还发出几声笑声,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事。
在这个过程中,米哈伊尔依旧能感受到将军女儿的目光,这就导致他迟迟无法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拖着拖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米哈伊尔就看到屠哥已经自然而然地装起了逼,在很多人的注视下,颇有感情地念着自己的诗歌。
该说不说,屠哥的诗写得不错,他早期也是以诗歌在圣彼得堡的文化界成名,举一个我屠哥为了博取某位小姐的欢心所写的爱情诗作为例子:《致尼·霍》。
“睡去大地的上空,
浅白的云间飘游着月亮。
那神奇的月亮,
从高空摇荡着海浪。
我心灵的海,
也把你当成它的月亮;
——它也在欢乐和痛苦中,
为你摇荡”
我屠哥水平当然是有的,而且这年头就算是牢大普希金知名的爱情诗,也是“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这个样子。
于是当屠格涅夫念完他那首感情哀怨的诗歌后,场上顿时就有人鼓起了掌。
顺带一提,这年头写诗写关于大自然和爱情的最为普遍,也更容易被当局接受,不然的话那是相当难过审查。
而我们屠哥在装完了之后,并没有忘记了米哈伊尔这位好兄弟,而是趁着气氛正好的时候,直接把米哈伊尔拉了过来,然后作了一番郑重的介绍,算是让米哈伊尔正式在一些所谓的上流人士面前露了个脸。
介绍到最后,屠格涅夫也是选择了相信米哈伊尔的天才,于是他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道:
“这位了不起的作者前些日子跟我说他对诗歌也有过一番研究,我倒真想听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当然,如果他要是愿意念他的小说的话,那我会更加高兴。”
我说的是略懂好吧,略懂略懂.
既然气氛都烘托到这了,米哈伊尔也只能是谦虚了两句,随即在很多人的注视下,用一种有些轻快、有些浪漫,又微微有点苦涩的语调,缓缓开口念道:
“我爱你,比自然更多一些,
因为你,就如同自然本身。
我爱你,比自由更多一些——
没有你,自由——也只是监狱。
我爱你,那么漫不经意,
仿佛爱深渊,而不是车辙。”
这么直白吗?
一旁的屠格涅夫微微一愣。
而米哈伊尔仍在继续:
“我爱你,比可能性更多一些,
也比不可能性更多一些。
我不倦地、无限地爱你,
哪怕已酒醉,受尽了蹂躏。
比自我更多,确切地说,
甚至比纯粹的你更多一些。”
似乎是这样轻快、浪漫又有些不同寻常的诗歌在如今的俄国比较少见的缘故,更多的人看了过来,然后更加专心地听了下去:
“我爱你,比莎士比亚更多一些,
比尘世间一切的美更多一些,
甚至比世间的音乐更多一些,
因为,你——就是书籍和音乐。
我爱你,比荣誉更多一些,
要比整个星球的光彩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