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为止,除了代善还能有两红旗,豪格正蓝旗之外,其余各旗全都属于多尔衮一系。
哪怕是他阿济格,也只是空挂个正白旗旗主的名头,实际上两个固山都不如,手下才仅有十几个嫡系牛录而已。
当众人看完,很快就有人提出的不同的意见。
“二十日前就要下曹州?怕是打不下来吧?”
“济南府守军都有四万多人了,咱们攻城器械还差的多,探子回报南朝还有一支五万多人的大军刚到曹州,这该如何是好?”
就连耿仲明,都感觉不太现实,“王爷,奴才觉得够呛。”
“自济南府到曹州,少说也有三百里,且往西是梁山泊,往北是济州府,便是三日拿下济南,等咱们到曹州也要二十日了。”
多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直到众人都说完,他才再次开口。
“都说完了?”
“那本王来一个一个解决,先是路程问题。”
“自济南府到曹州,确实有六百里路,昼夜行军也要三日才能到,也就是说现在出发,十四号到曹州,十五号攻城,五天时间足够拿下曹州那般小城了,至于什么梁山泊济州府,管他作甚?过天津时也没见你们要拿下天津在走啊?”
“十二哥,本王问你若有两万人在手,你打曹州需要几天?”
阿济格沉思片刻,便斩钉截铁的说道,“四天!”
“好!本王给你正白旗全部两万八千儿郎,同样许你四日时间,四月十九日前,拿下曹州!”
“嗯。”阿济格点头应了一声,便扭头出去整顿大军。
他是多铎的兄长,职位上两人也是同级,威望上多铎还比不上他呢,自然不用给多铎面子。
后者也习惯了,多铎根本不在乎,能打胜就行。
“另一个问题就是济南府,要想进逼徐州,济南府必须攻下,现在攻城器械是不足,但那济南府守备也不足!”
“探子汇报,济南府城头上大炮不足六十门,火药不到万斤,守军也是士气不振,将领更是连李自成都打不过的刘泽清,区区四万人,就能挡住我八旗健儿两万七千大军吗?”
“我看你们是快活日子过惯了,耿仲明!”
“奴才在。”耿仲明一个激灵,赶忙跪下行礼。
“你趁天色还早,入城去见见刘泽清,他不就是想保下家底吗,告诉他本王应允了,只要让出济南府,本王给他两日时间收拾家底,让开大路放他南下。”
“过了今晚,告诉他就别想走了,明日本王就带大军攻城。”
“嗻!”耿仲明连连叩首。
“还不快去!?等着本王给你预备见面礼吗!?”
“啊?啊!奴才这就去!”耿仲明吓的冷汗直冒,连滚带爬的跑出大帐。
却没有离开,而是靠在账边假意守卫,实则偷听。
他虽然被封为怀顺王,领汉军正黄旗,但手下权利小的可怜,在女真贵人面前就是个奴才,任凭呼来喝去。
因此他得出个结论,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事,都要先让自己有价值,才能换来想要的东西。
帐内,多铎继续安排着攻城计划。
比如某个固山要浅袭啊,某个固山偷哪段城墙,什么时候攻城等等。
将多铎的计划全都听的一清二楚之后,耿仲明这才离开。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后,两名侍卫这才进去通报。
“怀顺王已去准备。”
多铎点点头,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攻城之计按照刚才配置不变,时间定为今夜子时。”
……
不光是多铎收到了提前进攻的命令,发给代善和济尔哈朗,让他们集结全力,前后夹击朱由检的命令同样在路上。
只要能让朱由检给南方发圣旨,或者朱由检危急的消息传到南方。
那多尔衮的计策就算彻底达成了。
但多尔衮终究还是漏算了两个点。
身处察哈尔的三千营和已经抵达海州的郑成功!
后者甚至已经和曹州的史可法联系上了,经过和史可法的商议,郑成功留下了两万水师和三百小船,用来巡守黄河及运河。
而他本人再带着大舰及六万主力,一边往渤海湾赶路,一边等待朱由检的旨意。
只有深处漠南腹地,仍旧在猛追察哈尔本部的张世泽金铉二人,还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经过五天四夜的不停追逐,张世泽终于堵住了察哈尔部的王庭!
第89章 明军怎会如此勇猛
归化城旧址以西五十里。(后世呼和浩特和乌兰察布之间。)
张世泽疲惫的坐在马上,指节在缰绳上勒出青白,掌心黏着干涸的血痂。
脸上早已被风沙吹成了残石模样,嘴唇干裂到连张嘴都困难,大腿更是僵硬到不能屈膝。
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张世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为了证明勋贵是大明的脊梁?
为了回报陛下的知遇之恩?
还是为了陪着那位有千古明君之相的陛下一起成就伟业?
张世泽也想不明白,就和他带着玄甲骑怒冲五十万大军一般,一口气顶住,便成了。
连续五昼夜不停的追逐,让三千营的战马鬃毛结满盐霜,每匹河西大马的口涎都拖出三尺长的银丝。
好在,他终于堵住了一直逃窜的察哈尔部。
草原荒漠上视线极好。
仅仅是立于一处高坡之上,便能望到四十里外歪斜的察哈尔王旗。
张世泽忽然发现自己的铁护臂在微微发抖,不是恐惧,是筋肉不受控的痉挛。
“金主事,咱们终于追上了。”沙哑的嗓音惊起几只秃鹫。
金铉摘下护颈往地上甩出几滴混着血的汗珠,“是啊,终于追上了,察哈尔也到了强弩之末,看样子是连探马都派不动了。”
这位兵部主事的眼白布满血丝,五天前还油光水滑的山羊胡如今粘着草屑。
他比张世泽更难受,好歹张世泽从小还打熬筋骨,体力比他强的多。
“他们派不动,咱们得派。”张世泽沙哑的念叨了两句,扭头对身后的亲兵叮嘱道,“去找几个还能活动的弟兄,过去探探风。”
亲兵有气无力的拱拱手,催动战马往后赶去。
金铉劝阻道,“公爷歇歇吧,他们跑不动了,咱们也跑不动了,就算派了探子,也明天再攻吧。”
张世泽固执的摇摇头,“不行,要速战速决,咱们的马比他们好,还能扛一波。”
“得赶紧把察哈尔打服,带着牛羊回北直隶,我担心建奴坐不住。”
最近两日,他们没少截获逃难而来的蒙古牧人。
而且获得的信息都出奇的一致,建奴正在从漠南蒙古各部征调战兵,连一些小部族都没能幸免。
张世泽担心建奴想趁北直隶空虚,再度南下。
“不会……不会的,陛下刚打破百万,兵威……呼哧……兵威正盛,建奴怎敢南下。”金铉因为一直开口,有些喘不上气来。
“不能赌啊,眼下京师俱是新军,精锐全在咱们这里,若是建奴大军南下,陛下可就危险了。”
说罢,张世泽又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个水袋递给金铉,靴跟轻轻磕了磕坐骑。
这匹御赐的乌骓马往日能驮着重甲奔袭百里,此刻却只是甩了甩秃毛的尾巴。
“但将士们已经无力作战了!”金铉喝了口水,勉强恢复些体力,手指着身后大军嘶声斥道。
他们不像女真一样,战马多到可以一骑三马。
三千营大部分都是一骑一马,临出征前,倪元璐才给他们凑出了一万两千多匹托马挽马之类的。
一连五天赶路,张世泽害怕把战马累死,大部分时间都是让将士轮流骑乘挽马,保证每匹马都有四个时辰的空闲时间。
但就算是这样,一万两千匹挽马到现在都死的差不多了,战马也折损了两千多匹。
剩下的大多没有余力,最多能再冲一战。
而人更是不堪,五天四夜吃喝拉撒睡全在马上,一个个体力早已透支,这才刚刚停下,大部分人便趴着马睡着了。
张世泽看在眼里,但他不敢松。
他怕一旦松掉这口气,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然而金铉说的更符合现实,如果不停歇便战,不说人,光是珍贵的战马都要再跑死数千。
一时间张世泽陷入两难境地。
面对金铉的逼问,只能打了个马虎眼,“先等斥候,斥候回来再说,万一察哈尔部更为不堪呢?”
“那就先让将士们原地休整吧,不能再这样跑了,再跑下去人都要死了!”金铉也退了一步。
张世泽自无不可。
随着原地休整的命令传下,趴在马背上的骑兵一个个不受控的摔倒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借着战马的阴影,大部分人直接原地睡着。
少部分还有些干粮的,则是干嚼起饼子来。
而战马都没有了力气,站在原地低头吃草,动都不带动的。
张世泽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困马乏。
仅仅一个时辰后,一名斥候便飞马而来。
“报!”斥候几乎是滚下马背,
“蒙古人把勒勒车围了三层,但但车轮陷在泥沼里。”年轻人说着突然干呕起来,指缝间漏出几根没消化的草根。
他们总共就带了十天粮食,本该追击第二天就要断粮了,好在有金铉严格控制,让大军在昨天才断的粮。
今天已经有人在马粪里找未消化的麦粒吃了。
金铉强撑着翻身下马,将斥候扶起,“别着急,慢慢说。”
斥候缓了两口气,才将看到的说了出来,“蒙古人找到块小塘,正围着塘扎营呢,没看到哨兵游骑,连岗哨都很少,但那片塘附近有淤泥,他们的勒勒车陷进去了,周围到处都是牛羊,根本没人管。”
听完,张世泽顿时激动起来,布满血丝的双眼圆睁,“察哈尔部也顶不住了!他们把牲口看的比自己命都重,现在居然不管,肯定是没力气了,快传令整军!传令整军!趁此机……”
金铉猛的用刀鞘重重砸在张世泽鞍桥上,“让儿郎们喘口气!你听!”
他指向蒙古大营,本该响彻草原的牛角号声时断时续,像垂死老者的喘息。
“还有牛角声,察哈尔部也发现咱们了,正在整军,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走错一步就满盘皆输了!”
张世泽急得抓耳挠腮,他作为军事主官,在朱由检改整过兵部之后,便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可他也迟迟不敢下令,他自己有几斤几两,比谁都清楚,要不是父辈恩荫,他连个把总都不如。
“这样好了,你跟我一起摸过去看个仔细,要是蒙古人确实疲惫不堪,没有丝毫战力,那咱们就一鼓作气打过去,要是他们尚有余力且守备森严,咱们就休息一晚,明日强攻一波,不管成败都班师回京,你知道的,咱们没粮草了,回去路上只能捡沿路死掉的马匹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