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过后,城上城下两万人同时高呼一声。
“杀!!!”
两条红色浪潮一左一右疯狂向溃逃的降军追去。
扛着长矛的民壮不懂什么是建功,也不懂什么叫歃血为盟。
他们只知道,陛下自己喝稀粥却给他们吃肉,只知道当今天子还记着他们。
只知道皇爷爷就站在城头上看着他们!
这些,就够了!
此时的战场乱做一团。
虎贲近卫和老营精锐已经砍红了眼,刀砍不穿甲,那就肉搏,扒掉你的甲胄杀了你,骨朵挥起来太费力气,那就撞,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倒地就会被踩成肉泥。
两万降军散布整个战场,亲军营堪堪拦住了不到三千名降军,包括刘体仁在内的几个督尉正在勒令整军。
局势都被刘宗敏看在眼里。
他高估了这帮只会打顺风仗的降军战斗力,也低估了京师的守卫。
但降军溃了并不代表没机会。
大战场上的胜负,从来不是某支军队溃败而决定的。
相反,降军溃了倒是将城门口集结的明军主力引了出来。
这恰恰是个机会,只要他领着骑兵来回冲上两次,那溃败的就是明军!
配合了那么久,他相信宋献策的决断与安排,只要等他解决掉那支千人铁骑,便能回过身来专门针对明军步卒。
此时四千骑兵已经齐聚,如展开的雁翅般,在安定门往德胜门的必经之路上结阵。
他摸着马鞍旁从宣府总兵那里得来斩马刀,静静等待着。
好似周围战事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这把明军最锋利的刀,正要砍向明廷最后的咽喉。
不消片刻,大地开始震颤,不是来自闯军马蹄,而是来自正北方向卷起的金色狂潮。
刘宗敏眯起眼睛,看见地平线上腾起的黑色浪潮。
三千营独有的蟠龙军旗随风扬起。
晨光在精钢甲叶上折射出刺目光斑,恍若天兵降临。
将手中斩马刀举起,双腿轻轻一夹,战马跟着小跑起来。
身后四千骑兵紧紧跟随。
吴炜也在第一时间,便看到了起步状态的闯军骑兵。
心里登时明白,这次要硬碰硬了。
“变叠浪阵,三眼铳准备!”随着吴炜嘶喊,前排骑兵齐齐擎起五尺长的火器。
两侧骑兵也开始往冲击阵型后方汇聚。
刘宗敏心头一紧,那一千骑竟然全是重甲骑兵。
而且还能在冲锋时以极短的时间变阵,马术精湛可见一斑。
距离一步步接近。
八十步!
刘宗敏能看清对面兜鍪下的铁甲面具。
五十步!
双方同时压下长矛,四千根长矛与一千杆马槊组成死亡丛林。
三十步!
三眼铳的最佳射击距离。
吴炜大喊一声,“放!”
明军阵中炸起惊雷,铅弹组成的死亡风暴横扫而来。
刘宗敏的坐骑突然人立而起,左翼三骑连人带马滚作血葫芦。
他亲眼看着掌旗官被三眼铳近距离轰飞半颗头颅,红白之物溅在烫金的“刘“字将旗上。
但闯军阵型丝毫未乱,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卒,早将生死炼成了肌肉记忆。
第一段的火铳攻击便就此结束,吴炜挺着长矛,终于和刘宗敏接触。
当两股钢铁洪流彻底交融时,战场上一切争斗都黯然失色。
第45章 全乱套了
咔啦啦一阵木杆碎裂声响起。
长矛马槊竟相折断。
战马与战马相撞,身穿一层甲的老营骑兵被挑飞,而两层重甲的三千营铁骑则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倒在地。
虽然没什么明显损伤,可在骑兵对冲阵中,倒地便代表死亡。
在定装弹药和机枪未问世前,骑兵本就是陆地上最强悍的兵种。
更何况双方都还是精锐中的精锐。
长矛折断就换马刀骨朵,胯下战马不停,手中挥舞不止。
作为锋矢,刘宗敏及其亲军冲在最前方,深深嵌入三千营大阵中。
一口斩马刀舞的虎虎生风。
先是看准最近一名骑兵的下巴,借着马势一刀挥出。
三千营骑兵的半颗脑袋连着兜鍪面具掉落在地,而后反手将斩马刀拖地,疾驰两步猛然撩起。
将对面冲来的马首划出一道血口。
战马顿时带着骑兵栽倒在地。
只可惜他也只能挥出这几刀,再想抽刀挥砍时,两根马槊便直挺挺的刺来。
刘宗敏运转全身力气,神经崩到极致,也只能堪堪挡下一根。
眼见另一根直刺他心口而来,刘宗敏呼吸都要凝滞了。
好在跟着他冲锋的都是亲军,身旁一骑赶忙伸出长矛,挑开马槊。
随后便被冲上来的其余铁骑一槊刺死。
而闯军这边因为速度减缓,三四根长矛刺出,擦起一片火花,也没能给铁骑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甚至因为三千营骑兵的战马也有马铠,闯军常用的刺马战术也没什么大用。
好在闯军骑兵足有四千,是三千营的四倍。
硬是凭借人数优势,将三千营拦了下来。
吴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陛下交给他的任务是直插闯军大阵,将前后两军分割开来。
此刻却被闯军骑兵纠缠,一旦误了陛下计策,他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前几日陛下亲自将他扶起,擢升他为三千营百户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天大恩德,三世难还。
看着眼前即将把三千营包围的闯军骑兵,吴炜知道,再不下决定可能整个三千营都得交代在这,目光在前方厚实军阵和后方宽阔平原间转动一番。
咬咬牙,使劲一夹马肚,“兄弟们,三叠浪,冲!!”
作为系统奖励的精锐兵种,三千营的战争理解只有现在冲,等下冲,慢慢冲。
无论前方是坦途还是深渊!
交战中的铁骑当即脱战,回转一圈来到自己百户旗后。
以百户旗为首,每个百户为一排,每阵列三排,总计三阵。
吴炜一马当先,挺着长矛冲将出去。
第一阵紧紧跟随,虽然双方距离过近,战马冲不起来,但吴炜也不在乎。
丝毫没有恋战之意,前方有敌便出矛,没有便继续加速。
整整三百铁骑插入闯军阵中百步,马势刚衰减,便向两侧散开,冲出敌阵。
排在前面的骑兵还没回神,第二阵便再次冲来。
又是三百铁骑,这次冲入阵中百五十步才散开。
轮到第三阵时,吴炜率领的第一阵已经重新集结完毕,做好了冲击的准备。
一波胜过一波的攻击,让最前方的闯军骑兵难以招架,伤亡更是过半。
要不是有刘宗敏压着,怕是前排骑兵已经溃散。
所谓三叠浪,其实与三段击类似。
只不过打出的子弹变成了骑兵本体而已。
用来冲击敌军大阵再好不过。
缺点是太过损耗马力,尤其是重甲骑兵,战马荷载太重,可能冲穿骑兵大阵后,也无法继续完成任务。
吴炜正是纠结于这一点,才没有一开始便直接凿阵。
效果也很显著。
仅仅两轮冲击,便凿进大阵将近五百步。
因为甲胄优势,自身伤亡不到五十人。
只需要一轮,便可以凿穿大阵!
刘宗敏早已洞悉吴炜的目的,疯狂往阵中心填补兵力。
一旦放这支骑兵过去,那对闯军来说,便是灾难级的打击!
从开始到现在,这场大战已经因为朱由检和刘宗敏两人的神奇操作,陷入一种神奇的局面。
骚扰掠阵用的骑兵开始和步兵一般,互相对垒。
一千重甲步兵跟老营兵打的有来有回。
明明占据人数优势的降军正被万余民壮追着打。
谁都不知道下一秒战场上还会出现什么变化。
连一向号称算无遗策的宋献策,都不敢贸然调兵,紧张的盯着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