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甲就录185个,不能再多录了。
因为中堂大人就是本届恩科的会试正考官兼殿试读卷官。
跟赵有禄这个名字注定要载入史册似的,这一操作又刷新了一个历史。
恩科会试十一月才举行,如今才十月!
也就是说浑不知自个捐监的中专学历已经变成函授本科的赵安,提前一个月就成了乾隆五十五年恩科会试的三甲进士。
哪朝哪代有这好事?
要说好处还有呢,就是这么一搞赵安不仅成了老太爷钦点的天子门生,还直接认了和中堂当座师。
座师什么概念?
跟义父在上差不多。
不敢得罪和中堂更不敢扫老太爷兴的礼部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一顿猛如虎操作后,照规矩派了个笔帖式拿着提前印刷的赵安函授本科毕业证书快马加鞭就奔了扬州。
为了让这张毕业证书看着像那么回事,连毕业日期都给写的十一月。
说实在的,这毕业证书就跟个玩笑似的走快递就行,为何还要专人送达。
无非是礼部基层人员想挣点零花钱呗。
大老远来一趟,规矩百两起步,来回吃住又都是公款,傻子才不出京旅游呢。
扬州这边,学生们埋首奋战四天后,当了四天木头人的赵安终是上了发条,迎来属于自己的工作——阅卷。
由于参加府试的学生有五百多人,因此阅卷需要五天时间。
参加阅卷的俗称“房师”,除了从府学抽的六名老秀才参加阅卷外,还有江都知县郑三万、扬州同知两个地方官一同参加阅卷,另外就是从州县抽调的六名学官。
从州县调学官参与阅卷自是防止府里因为竞争原因做手脚,把人州县学子给强行刷下去。
连同正副考官在内,整个阅卷领导小组成员共十六人。
组长知府大人不参与前期阅卷,负责这项工作的就是赵安这个副组长。
第一天主要批改帖经,就是死记硬背的东西,格式跟后世考卷差不多,写对了就给分,没写或者不对就给叉了。
基本上流水作业,没什么问题。
赵安也拿了些考生卷子来看,看的多了也能背上几句。
第二天和第三天批改杂文,杂文考的主要就是诗赋。
诗赋这东西好与不好各人看法不一,因此定等起来实际全看阅卷老师心情。
这也是最容易舞弊的科目。
最后两天则批改策论。
策论题目是知府大人出的,叫《有复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
啥意思,赵安看不明白,但不影响他煞有介事的在那将已被其他阅卷老师评过的卷子拿来写上自己的评语。
为了体现自己这个副考官的水平,赵安这两天又往大脑里充了不少电,因此评语写的非常专业,之乎者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
只是改着改着发现不对,怎么少了一个考生卷子的。
考生叫陈大华,老宋收人家长二百两保证人孩子能过的。
赵安也给打了包票,说必定给定个乙等包过府试,至于院试听天由命吧。
结果等到最后也没看到陈大华的卷子,赵安自然要过问一下,要不然老宋还以为他故意把人卡了呢。
为这小事跟老宋闹出不愉快来可不值当,毕竟他和老丁已经决定和赵安一起刷爆老太爷家信用卡额度。
且还是形成了比利益共同体还牢靠的生命共同体,万万不能得罪的。
当下到阅卷房找陈大华的卷子,最后在一堆被判不及格的卷子中找到了写有陈大华名字的策论卷。
也不是直接就翻找,而是装模作样在那抽检。
这也是考官的权力,防止有些学生卷子因为阅卷房师个人原因故意判不及格。
官方说法叫覆考,就是复查的意思。
“这个叫陈大华的学生答的不错,为何要给他判个四等?这卷子谁判的?”
赵安问的是身边一位正在阅卷的学官。
高邮州学抽上来的阅卷老师,姓吴,举人出身,于高邮州学任训导一职。
四等就是文理有疵者,文理平通者为一等,文理亦通者为二等,文理略通者为三等,只有三等以上才能进入交叉阅卷。
不能进入交叉阅卷的结果就是淘汰。
显然,这个陈大华被淘汰了,除非他的帖经和杂文特别优秀,否则没有翻身机会。
“赵大人,这陈大华的卷子是下官判的,大人自己看看这陈大华写的是什么狗屁不通东西,下官没给他定个六等就不错了。”
吴训导是正八品官,又是在高邮州学任职,与府学没有隶属关系更无利益关系,加之听说府学新任教授是个捐监出身,因此打心眼里就瞧不上。
待见这捐监的将他判为四等的卷子说成不错,不禁就有点来气了。
那样子就跟专家学者被人质疑绣花枕头差不多。
侮辱,严重的侮辱。
“噢?本官怎么觉得这陈大华答的不错的,这卷子本官提了,吴大人且忙便是。”
赵安才懒得跟个参加阅卷的抽调人员废话,拿着陈大华的卷子就要回自己的阅卷房,不想这位吴训导脑子有点迂,竟然很不服气的说卷子既已被他判为四等,若副考官觉得他判的有问题,可让其他房师来断。
就是请大家评评理的意思,不能你赵教授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场的几位阅卷老师都被这边动静吸引,有府学抽过来的,也有地方来的学官,负责人是江都知县郑三万。
郑知县存心看热闹呢,结果被赵安给点了名:“既然吴大人这么说了,那郑大人你来看看这卷子到底答的如何,若真如吴大人所说文理有疵,那本官也不好提上去。”
听了这话,郑三万无奈只得上前接过卷子细看起来,越看越想骂娘,让他判的话直接六等好了,四等都是手下留情。
只将视线从卷上收回时,到嘴的话却成了:“看着虽有瑕疵,但瑕不掩瑜,定四等是不妥,我看能定二等。”
必须二等,因为昨天他刚和赵教授打过招呼,放他江都两名考生过关,为此给了五百两好处给赵教授。
“二等?!”
吴训导愣在那里,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给四等都高了的卷子,怎么就成了二等好卷了?
恰这时省里监考的娄老师路过,听见阅卷房动静也来看热闹,结果不来还好,一来就被赵教授要求判个卷子。
“嗯,啊,噢,不错,不错,这考生所答十分契合考题,文理也通,实属佳卷,定个一等也不为过。”
说完,跟扔烫手山芋似的,娄老师就将卷子塞到赵安手中,同时给了他一个愤怒眼神:这种文理不通的考生银子你也敢收,你小子真猪油蒙了心!
赵安哪怕娄老师的愤怒,他要的是态度,来自省里的态度。
两人的判断真把高邮吴训导弄懵了,江都知县说能定二等,省学政衙门的娄大人则说能定一等,难道真是他看走了眼?
出于对自身专业知识的骄傲,吴训导当场表示异议:“三位大人,下官前后参加了快三十年的府试、县试判卷,就没见过这等不通文理的文章,不知三位大人怎么就判这卷子好了!”
郑知县和娄老师见状双双侧脸,不好意思跟人吴训导杠啊。
树都要皮呢,人还能真不要脸?
他们不杠,只能赵安自己杠了,轻咳一声:“本官是府学教授,难道吴大人认为本官这个教授看不出什么文章好,什么文章不好吗!”
“赵大人虽是本府教授,不过据下官所知赵大人实是捐监出身,怕赵大人未必真能看出这文章好还是坏.赵大人真要觉得这文章好,就给下官讲讲到底好在哪里!”
吴训导这就过份了,当众戳人赵教授的软肋,未免太不像话。
也把人赵教授给架住了。
他能说出屁的好来!
求助似的瞥向郑知县和娄老师,二人却不想凑这热闹,一个吱吱唔唔,一个则是沉默是金。
其余参加阅卷的则跟心有灵犀似的不约而同继续认真判起卷来,唯恐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赵安那个气啊,关键时候你们不拉兄弟一把,将来别怪我把你们船给掀了。
头疼之余通判汪鸣泰大人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还带了几位看着像是北京来的公务人员,一进屋就迫不及待拱手向赵教授道贺起来:“赵大人,恭喜恭喜,皇上隆恩,赐大人三甲同进士出身!”
“啊?”
赵安一头雾水:什么玩意,三甲同进士?
嗯?
郑知县同娄老师看了看满脸喜色的汪通判以及京里来的几位工作人员,再看看一头雾水的赵安,脸上的神情真就无法用文字描述。
反正跟吃了苍蝇似的。
房中包括胆敢质疑赵教授文化水平的吴训导在内,一众人也跟集体石化般傻傻看着门口的汪通判一行。
这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的还能再赐?
“赵大人?赵大人?”
汪通判还以为赵教授欢喜疯了呢,赶紧叫了两声,笑着要将几位京里来的工作人员介绍给赵教授认识。
谁知赵教授却转身看向边上一脸震惊的吴训导,很不客气的哼了一声:“你一举人有什么资格说本官这个进士看不懂文章好坏!”
第114章 我们都不傻
啥叫赐同进士出身?
这个出身能为自己带来哪些好处,长远的、肉眼可见的,都得了解一下,心中好有个数。
只是这个问题很专业,赵安不好意思询问别人,那样会显得他这个教授不太专业,所以只能请教娄老师了。
也是,堂堂市重点中学的校长却不知道考上清北有啥好处,传出去能不丢人么。
娄老师却红着脸不告诉他。
脸红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娄老师考了几十年连个举人都没考上,还是主考官见他年纪大破格给录了个副榜保送国子监,这才有了今天的娄教授,结果你赵有禄连个县试都考不过的童生倒成了三甲同进士,学历比读了几十年圣贤书的娄老师还高一档,凭什么?
搁谁能不火!
皇上他有眼无唉,真是上了年纪就老糊涂!
尤其赵有禄还恬不知耻的问他同进士和举人的在官场上的具体区别在哪里,气的从来没骂过人的娄老师破防了,抄起桌上一本《大学》指着赵安骂道:“赵有禄,你他娘的是蜡烛啊!讲话不打草稿,你个连县试都考不过的同进士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们举人!”
呃?
赵安没想到娄老师会发这么大火,想想这事怪他,先前跟人吴训导说的那话是无意把举人群体给得罪了。
但他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单纯希望吴训导能够意识到自己无论是学历还是文化水平,都远不足以同进士出身的赵教授相提并论,所以,别跟赵教授杠,承认事实难道事后还能少你好处咋滴?
别的事赵教授可能不讲究,但在同僚这一块那绝对是舍得感情投资的。
没见赵教授刚拿了函授毕业证书,就给阅卷小组除知府大人、同知大人、江都知县以外所有阅卷老师一人五十两红包么。
“那会什么情况娄大人也不是不知道,当晓得我也是一时气话,怎么可能真瞧不起你们这帮举人呢,尤其娄大人您饱读诗书,满腹才华.”
好一阵连哄带骗后,娄老师脾气便也去了,不去还能怎么办?
对面这小子学历证书再假,那也是礼部专门颁发,上面有大钢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