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李奕二人在大宅里转了一圈。
马仁瑀忍不住感叹道:“真他娘的大啊!”
他说的确实没错,这宅子的规模不小,前后三进三出,推开厚重的朱漆大门,迎面是一个宽敞的庭院。
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一直贯穿整座宅子。
前院光是仆役居住的廊屋就有十多间,还有厨房、柴房和马厩等设施一应俱全。
院落四周是高大的围墙,墙上爬满了藤蔓,绿叶葱茏,间或有几朵小花点缀其间,透露出一丝生机。
穿过前院,经过一道门厅,就是中院内宅,也就是主人家住的地方。
此处有独立的厢房七八间,侧边还有书房、客厅,甚至还有一间独立的浴室,贴砖铺底的浴池,让人一眼就喜欢上。
内宅的正厅宽敞明亮,几扇雕花窗户紧闭着,阳光透过精美的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
走过正厅再往后,就进入了后院,这里是一处花园,正中是一方小池塘,几朵荷花亭亭玉立。
这座宅院的规模,内里的布局和装修,乃至于陈列的家具摆设,都显得很有品味,原主人肯定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
“听说这宅子是先帝提拔樊爱能时赏赐给他的?而且比樊爱能自己置办的那座宅子还要大?”
李奕看向一旁的马仁瑀。
对方好似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点点头道:“好像张都使先前是这么说的。”
“这个宅院放在整个东京城,倒是不算太豪奢。”李奕自言自语道,“当年先帝赏赐卫王的宅院,就比这要大得多,豪气的多。”
“但是陛下却把一个节度使的宅子,赏给我这个内殿直都指挥使……”
说到这,李奕皱眉道,“马兄,你觉得是为什么?”
马仁瑀摇了摇头。
李奕沉吟一会儿,突然轻笑道:“之前我或许不明白,但现在我或许懂了。”
“陛下多半想要拿我当样板,以此告诉天下豪杰,只要为陛下忠心卖命,他就绝不会吝啬赏赐!”
“同样的,这也是对我的器重……”
“不过……”李奕又摇头道:“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一旦我哪天让陛下失望了,我大概会死的比樊爱能更惨!”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一个词:造神……
李奕倒是有点明白张永德为什么举荐自己去支援卫王了。
自己在高平之战中阵斩张元徽,看上去只是砍了一个人而已,但北汉第一猛将的名头很大。
况且当时张元徽确实直接把后周军的右阵给干烂了。
这样一个人物被李奕给阵斩,放在后世这就叫大热点,是足以霸占热搜榜首的事件。
而张永德举荐自己去援救卫王……或许是想在这个热搜上面再添一把火?
可他作为皇帝的妹夫,又深受皇帝的信任,要说这里面没有柴荣的授意。
可能吗?
柴荣当时那么爽快的同意了张永德的提议,看上去确实很草率。
但要结合李奕现在的猜想来看,似乎就合理起来了。
只是……他娘的真就这么信任自己能干得过辽军?
哦,对了,卫王符彦卿!
或许是因为卫王在忻州坐镇,皇帝才有这么大的底气。
毕竟有个保底在这,若能立功自然好,捞不到功劳也不亏。
然而谁都没想到。
因为史彦超的一时莽撞,真让李奕抓住了一次立下大功的机会!
不过……这些也只是李奕的猜想罢了。
而且他总觉得自己忻口一战的功劳还差点什么。
好在几天之后,李奕总算知道这一战差在哪了。
因为从辽国上京传来一个消息:
援救北汉的辽国政事令耶律敌禄——
死了!
第39章 稳固根基
“辽国上京传来消息,辽国政事令耶律敌禄,援救北汉于忻口一战,重伤不愈而亡。”
七月初三,辽国政事令耶律敌禄身死的消息传到东京,此时距离忻口之战已经过去一个月。
据说耶律敌禄在忻口之战时重伤,硬撑着一口气被送回辽国上京,苟延残喘了半个月,最终还是一命呜呼。
说起来,当时忻口之战时,李奕拿他当人肉沙包拖着跑的那员契丹大将,大伙儿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只知道应该是辽国政事令耶律敌禄,或者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挞烈,两人其中之一。
而且在那时精神紧绷的状态下,李奕根本来不及确认对方死活,更来不及去补刀。
要是一旦冲锋势头减弱,迎来的会是辽军的疯狂围攻,那就真走不脱了。
不过现在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死的是耶律敌禄,这是经过敌人官方认证的,功劳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哈哈,死得好啊!”
朝会的时候,听闻这个消息,柴荣十分高兴,对李奕大加赞赏,“据传那辽国皇帝耶律璟为此大发雷霆,李卿忻口一战打得好哇!”
“仰赖陛下天威,众将士用命,臣不敢居功!”
李奕表现的很谦虚,功劳这东西有别人帮你吹捧,自己只管扮演好谦恭的角色就行。
其实在他自己看来,死了个耶律敌禄并不是重点,让辽国皇帝不爽,才是柴荣高兴的地方。
很多时候,功劳的大小,不是靠自己人评价的,而是要靠敌人的反应来凸显。
正所谓,敌人越不爽,越气急败坏,越说明戳中了敌人的痛处,那么你的功劳就越大。
在战场上阵斩敌方大将为什么是很大的功劳?
不仅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高,更是因为能打击敌方的士气,让敌人心生畏惧从而扭转战局。
恰好李奕的两次立功,都和这方面有关,他的功劳自然就显得更加突出。
说到这个,李奕还要感谢史彦超那厮的莽撞,替他创造了干死耶律敌禄的契机。
当然,也靠他自己的本事把握住了机会。
柴荣点头赞许,又环视众臣道:“听说数年前辽国耶律察割作乱,弑杀辽世宗耶律阮,便是那耶律敌禄力谏耶律璟起兵平乱。”
“且那耶律敌禄还在辽国上京引兵以作内应,为耶律璟夺取帝位出了大力,耶律璟对其十分器重,封其为政事令兼北宣徽使。”
“此番斩那耶律璟一条臂膀,实乃替朕出了大大一口恶气。”
也难怪柴荣会这么心情畅快,自从太祖郭威称帝以来,辽国已经多次联合北汉入侵后周,就像那跗骨之疽,既恶心人也难对付。
这次柴荣才刚登基,辽国又来当搅屎棍,换做是谁都会怒气难消。
更别说作为九五之尊的皇帝,怎么能容忍这种不把自己当回事的行为?
因此听说辽国皇帝吃了个瘪,柴荣自然是颇为痛快。
眼见皇帝心情不错,众臣自然又是一番拍马屁。
“李卿,皇后赐你的那座宅子。”柴荣又看向李奕,笑道,“不知爱卿可还满意。”
李奕当即拜道:“臣自幼出身寒微,过惯了苦日子,见到那等豪宅,顿觉皇恩浩荡。”
“臣,诚惶诚恐。”
……
一场朝会下来,大家看李奕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皇帝此次御驾亲征,真要算起来的话,总共打了三场仗……高平一次、晋阳一次和忻口一次。
晋阳是纯粹的围城战,最后没有打下来不说,还损失惨重,要非说是赢了,那确实很勉强。
而高平之战倒是大胜,李奕拿了个阵斩和护驾的功劳。
至于忻口之战,实际上顶多算是两败俱伤,不过确实阻拦住辽国的援军,达成了既定目标,自然可以宣传为胜仗。
这一战李奕同样拿下了救援大将史彦超,以及干掉辽国政事令耶律敌禄的功劳。
如此一来,两次胜仗都和李奕有关系,而且还都起到了挺关键的作用。
啧啧……李奕自己都觉得有点吃惊。
原来我的功劳有这么大的嘛?
怀着激动的心情,李奕回到了殿前军的官署。
他现在作为内殿直的主将,并不需要整天待在军营,一般都是在官署办公。
殿前军和侍卫亲军的小官署,都在枢密院的大官署内,方便枢密使召集各部主将议事。
由于出征回来的禁军还在修整,日常没有什么事务要处理,各部的主将就没来官署值守。
反倒是张永德基本每天都会来官署转一趟,待半天再走,自律的很。
要不说人家受皇帝信任呢,冲着这份敬业的精神,就很值得表扬。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张永德并不是敬业,而是因为他有个公主妻子,或许在家待着不自在,所以跑来官署躲清闲?
不过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和他没多大关系。
李奕在官署里坐了一会儿,感受了一番地位提升带来的快感。
随后,他便离开官署准备回早饭铺。
皇后赏赐的那座宅子,虽然钥匙已经到手,但房契、地契还没弄好,加上前主人搬走不久,整个宅院还要稍微拾掇一下。
所以李奕暂时还没搬过去,而是和郭氏继续住在早饭铺。
出了左掖门,李奕突然想起一件事。
随即掉头朝内殿直的军营而去。
刚到内殿直的驻地门口,李奕便见到马仁瑀正带着三个人走出来。
他一眼便认出那三人的身份,都是当年跟他一起从夏津老家出来投军的玩伴。
三人分别是赵彦武、夏仁诲和许匡荣。
李奕快步上前招呼道:“本来说今天约你们聚聚,刚才去了趟官署,我倒把这事给忘了。”
三人里,赵彦武和马仁瑀同龄,夏仁诲比两人小一岁,许匡荣则和李奕同龄。
但要是按月份来算,李奕是几人里年龄最小的,然而如今身份地位却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