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拿着一份《四书文》看着,不时摸一摸干瘪的肚子。
半晌,来了一位老妇人写信。
老妇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她有两个儿子在军中,今年本来是要回来的,却没成想临近年关大儿子受了伤,被敌人的箭射中了腿,便只好留在军营治疗,小儿子也留在那照顾兄长。
如今月余时间过去了,两个儿子没有来信,老妇人心中担忧,故而来请宋云写信。
宋云不耐烦的听着老妇人絮絮叨叨的讲话,他摆了摆手道:“你只说要写几封信,写什么?旁的不要多言,莫影响我看圣贤文章。”
老妇人闻言小心翼翼的道:
“俺想写两封,大儿媳妇和小儿媳妇各有话要说,不好写在一封信上,请问要多少钱。”
宋云指着招牌,道:“没看这写着呢吗?”
老妇人向竖起来的招牌上看去,她平时进城买些东西,时间久了,倒也认得几个简单的字,可宋云写的这几个字她却怎么也认不出来。
原是宋云卖弄书法,用的扬州八怪黄慎的书法写的,字形开张跌宕,龙蛇乱舞,老妇人看上去就如同天书一般,哪里能够看懂?
宋云见状摇头笑道:“无知小民,可惜了我这一手好字,却要与你写信。”
老妇人闻言只能尴尬的笑着。
宋云也懒得与其多言,直接道:“书信五文一封,两封十文,交钱吧。”
老妇人闻言,面色似有不舍。
小心翼翼的掏出十文钱,想了想,问道:
“您看,俺写两封,能不能便宜一些,九文可好?”
宋云一言不发,却是连话都不想多说,转头看起了书。
他可是读书人,虽然一时落魄致使卖字,但岂能如那市井商人一般讨价还价?
老妇人见状只好讪讪的将十文钱全部放在摊位上。
其实老妇人根本不差这些钱。
她大儿子是军中的老兵了,早就跟着将军四处征战,立下不少功劳,目前是一等战兵,每个月光军饷就有一两银子,还有各种补贴,再立些战功就能升什长了。
小儿子参军的晚,但每个月也有五百钱,养活一家人可以说是吃穿不愁,更别说家里还有田地。
两个儿子十分孝顺,把大部分军饷都寄了回来,老妇人可以说是颇有身家,根本不用在乎那一两文钱。
但是,老妇人穷的怕了。
早些年将军没来时,她几乎就要饿死了,若非当时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年,拼命支撑着家里,她断然是活不到现在的。
差点被饥饿饿死的人,一辈子都难以忘记那种恐惧。
所以现在她虽然有钱了,却仍然不敢乱用,能省则省,生怕有一天……
这时,有个中年妇女从旁路过,却是老妇人同庄的柳嫂子。
柳嫂子从这一看,见老妇人正在交钱,赶忙阻止道:
“诶呀,老二姨,你怎么在这个摊子写信啊,这死贵死贵的,你去东角书店门口的摊子,那也能写信,只要三文钱一封!”
老妇人一听,还有这事?
赶忙给宋云打了个稽做歉,然后往东角去。
第129章 ,探春和亲
到了东角,果然见一摊子,围满了人。
摊子上是一个少年,身上穿着麻衣,下面还放着一个装猪草的背篓,显然,这是一个农家子弟。
少年三文钱写一封信,速度很快,如果自备纸张的话只要两文钱就能写一封信。
少年的纸张笔墨书桌都是对面的书店提供的,这里面自然是有什么交易,但和百姓们无关,他们只管写这便宜实惠的信就好了。
宋云此时也闻声赶了过来,准备看看是怎么回事。
此时少年正在为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写信。
只见少年拿着细毛笔,直接在纸上开写。
宋云观其字体,只能说是板正,却没有丝毫意境在里面,用词遣句更是鄙陋到了极致。
内容如下:
刘铁棒。当家的,你的儿子出生了,六斤八两,老壮实了,俺取了个小名叫铁蛋,等你回来……还有,家里的钱够用,你别总把钱都寄回来了,多留些给自己用,你爱吃蕨菜饺子,俺今年挖了老多蕨菜……
写到这,少年突然停笔,言道:
“蕨菜不会写,有没有啥别的称呼?”
妇人想了想,道:“也叫狗脚菜,因为狗老在上面刨。”
少年应了一声,在纸上写道:“你爱吃狗脚菜饺子,俺今年挖了老多狗脚菜……”
一旁的宋云见状终于忍不住了,大闹起来。
“无知小儿,圣人文字岂能容你如此侮辱,你的蒙师是谁!”
少年一愣,道:“啥是蒙师?”
宋云怒道:“放肆,岂能不知师?谁教你的学问?”
少年道:“俺们屯长教的。”
宋云一愣,他只知道里长,屯长是什么?
遂问道:“屯长是什么人?”
这次没用少年解释,身边的百姓就说道:
“屯长你还不知道,就是管军田的呗!”
“还管牛,管水源!”
“春种秋收都归屯长管!”
宋云听着更不明白了,什么军田?什么牛?
这时人群中有人等的不耐烦了,喊道:
“你是干什么的,不买别碍事啊!”
……
科考如期筹备着。
方永难得有了几分闲暇。
不久前薛三传来信件,商队从泽州离开后,一路上畅通无阻,如今已经快到徐州了。
对此,方永相当重视,立刻派遣李盛带领军队前往护送迎接。
等这批战马到达,他的重骑兵部队就将大量扩张,这将成为他北上逐鹿的一柄利剑!
就是刚刚和谈就准备撕毁盟约似乎有些无耻,还得找个借口……
宝琴收到了哥哥薛蝌的来信,十分开心。
香菱有些失落,她没有亲人。
方永见状,想起了香菱的家世,遂派人前往姑苏,打听香菱家中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香菱的家人。
京城,荣府。
贾环、金荣、茗烟等一众人正在聚众赌博。
“大大大大!”
贾环紧盯着骰盅。
“一二三,六点小!”
金荣等人大笑着,将桌上的钱挪走。
贾环见状,脸上阴寒了起来。
他砰的一拍桌子,大声道:“这钱你们今天谁也不准动!”
金荣茗烟见状满不在意的笑道:
“哟,环老三疯了,输了钱还不认账?哈哈哈!”
贾环握着拳,看着众人,心一狠,拿起一旁的油灯。
金荣茗烟见状赶忙往后一扯,生怕贾环泼他们。
问道:“环老三,你要干什么?”
贾环道:“把钱都放下!”
茗烟道:“怎么,你要抢钱?拿个破油灯吓唬谁呢?”
金荣更是嚣张道:“有本事你就泼你金爷爷!”
两人都是贾府的豪奴,并不惧怕贾环这个“奴才主子”。
况且,油灯里的油温度没有多高,泼出去落到身上顶多也就是烫的红肿些,算不了什么。
贾环见状,眯着眼睛,细长的眼缝冷冷的盯着众人。
然后拿着油灯,忽然往脸上一罩。
啊啊!
贾环捂着脸惨叫着跌倒,金荣茗烟直接吓傻了,一动也不敢动。
疯了,疯了,他竟然泼自己!
这时,贾环咬着牙站起来,半张脸通红,还有几个烫泡。
贾环狠狠的盯着二人,一字一顿的道:
“把钱都给我放桌子上,每人再送五两银子过来!否则,我咬死了是你们泼的,去老太太那告你们,就算事情败露了,也要闹大了把你们轰出府去!”
金荣茗烟等人听了,战战兢兢,不敢不从。
每人将身上的银钱都放在桌上,加在一起约摸有个七八两。
几人随后忙的跑出去。
随后又商量着给不给钱。
五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但他们不敢赌。
环老三再怎么说也是贾府的主子,赵姨娘又是个混的,要是咬死了诬告他们,纵使无凭无据,事情闹大了也肯定得把他们赶出府去。他们一介奴仆如何能斗?
而且看环老三的狠样,不像是假的,是真干得出来的。
怪只怪他们贪财,早听说那环老三的姐姐要去送给淮阴贼和亲,估摸着就被磋磨死了,这两天环老三走路都是邪的,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他们早该避着走的。
如今粘上了麻烦,只能破财免灾了。
唉,只这一回,以后再不与环老三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