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帝:“你当的好差!内务府竟倒卖粮食发国难财,还将手伸进了粮库!用低价的陈粮换新粮,咳咳,丧心病狂!”
戴权连忙跪了下去:“老奴死罪!请陛下保重龙体,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建武帝更气了:“我气坏身子?笑话.”说着又咳了起来。
戴权牙一咬,站起身奔上前去,给他捶背。
这次,建武帝咳得更厉害了,他整个人都咳得趴在了御案上。
戴权大惊失色,急忙喊道:“药,拿药来”
一阵脚步声,乾清宫副总管捧着药从后殿奔了进来。
好一阵子,建武帝的咳喘终于平息下来,但那张脸却黄得像蜡。
戴权接过药碗:“陛下,天大的事,身子要紧。今儿是第二十三天了,陛下的病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吃六七剂药,陛下的龙体就全好了,也就能秋猎了。”
建武帝抬起了头,又沉默了片刻,接过药碗一口喝了,见副总管又端来了温水,直接用口在他手中茶碗里含了一口温水漱了口,吐进药碗,递给他,又接过呈来的面巾擦了擦嘴:“出去吧。”
副总管应声退了出去。
建武帝身子慢慢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戴权低头站在那里。
暴雨在殿外响成一片,上书房内却出现了死一般的沉寂,二人都默在哪里。
沉默了一阵子,建武帝慢慢望向了戴权,戴权抬起头望向建武帝,脸颊上的掌印清晰可见。
建武帝的心一下子软了,叹了口气:“朕将宫里和内务府都交给了你,宫里闹成那样,内务府又出了这么大的贪墨案.这可都是你管的人。不要跪。”
戴权本想跪下请罪,听建武帝一说,只得站在那里,等着皇帝说下去。
“这些银子都到哪里去了?”建武帝突然问道。
戴权连忙答道:“要彻查!”
“伱说这件事该怎么办?”建武帝紧接着问道。
戴权立刻答道:“回陛下,凡牵涉之人立刻拿办,所贪墨之财都应严加追缴。”
建武帝手一挥:“那就好好查。用低价的陈粮从粮库中换新粮的事,你也要查!”
戴权:“是。”
建武帝沉默了一下:“内务府这边要快刀斩乱麻,只要牵扯进去的,无需查实,直接杖毙,家产抄没。这样一来,想借这个话题兴风作浪的人,也就无机可乘了。粮库那边,不要让赵子勋去办,这样得罪人的事让王鹤堂去。”
“是。”戴权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建武帝习惯地端起了茶碗,揭开碗盖,已经干了,只好又放下茶碗。
这时,戴权从隔间提来了水壶,把茶水沏上。
建武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还有哪些人没到?”
“豁里部、索伦部等部落首领和信武将军蒙特穆。”
“都是北庭都护府的。”
“是,他们离得最远。”
建武帝望了他一眼:“你去安排一下,朕见一见他们。嗯,今儿先见伊克昭盟的人吧。”
戴权:“是。”答着,躬身退了出去。
暴雨倾盆,整个京城都被淹没在帘一样的雨幕中。
大雨在梅府的后花园中也溅起了巨大的浪花。
梅府的后花园中也有一座四面环水的亭榭。
水榭中摆上了一张好大的紫檀木圆桌,也就梅昌文、王汝林和邓翰林三人围坐在桌边。
圆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三副银质的杯筷,梅昌文提起酒壶向邓翰林面前的杯子倒酒。
梅昌文一边慢慢倒酒,一边说道:“刚听到的消息,宫里杖毙了两名内务府官员。内阁也正在查京城各粮仓的账”说着,又给王汝林斟满酒。
邓翰林眼睛一亮:“看来是东窗事发了。不仅伤着内务府,就连保皇党也要倒霉!”
一声冷笑,王汝林:“皇上想利用保皇党来压我们,可这些保皇党的官员却烂泥扶不上墙,眼睛里只有钱。现在好了,京城的粮仓也出了问题。我倒要看看,上书房和内阁如何收拾这个残局!”
梅昌文淡淡一笑:“京城的局势他们肯定能压下来,其他地方就不好说了。俗话说,千里为官只为财。那些前往各省买粮的官员一定会盘剥那些商户,甚至可能会将主意打到士绅的身上。王鹤堂笃定商户不敢反抗。
可是,一条狗逼急了也会咬人!甚至咬他的主人!”
王汝林、邓翰林都狠狠地点了点头。
梅昌文端起酒杯:“这杯酒咱们敬首辅。”说完一口干了。
王汝林和邓翰林相视一笑,端起酒杯也干了。
梅昌文显然心情很好,又给二人斟满了酒:“湖州那边传来了消息,贾雨村在祖坟附近置办了大量的田庄房舍田亩,我大致估算了一下,最少二十万!他一年的俸禄银子才多少?”
邓翰林一笑:“有他跪下来求咱们的时候!”
王汝林端起了酒杯:“咱们再饮一杯!”
三只酒杯一碰,酒水溅了出来
大雨倾盆。
在内务府洞开着的朱漆铜钉大门前,正中站着总管太监戴权。
身后站着好些手持廷杖的司礼监的人,都列好了队,静静地在那里等待指令。
在雨幕中,一队队持枪挎刀的禁军士卒如巨石般廷立一动不动,杀气腾腾,一片紧张恐怖气氛。
一阵风吹起,戴权把一只手举在空中,良久,突然劈下!
一队队司礼监的人向箭一般冲了进去。
雨在傍晚时分停了,天上的云也薄了,夜空中闪烁着星光。
贾琥这时一个人坐在榻上,手拿着一封信在仔细地看着。
看罢乾清宫副总管的信,贾琥笑了笑,皇帝真小气,自己都替王鹤堂感到不值!
皇帝有些昏头了,寒了王鹤堂的心不说,还让内务府也同他离了心。
门帘掀起,晴雯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走到贾琥身旁,放下热水,蹲了下来,又去给贾琥脱鞋脱袜。
贾琥将那封信抹进袖中,望着正给自己脱袜子的晴雯:“怎么是你?”
晴雯低着头,一边给贾琥洗脚,一边答道:“琥珀姐姐去前院了。”
贾琥望着她,两只脚轮换地互搓着:“你这双巧手,金贵,千万别弄粗了。”
晴雯的手停在那里,两眼望着地面,怔怔地蹲在那里。
碧纱橱里传来了林黛玉的声音:“得饶人处且饶人。”
贾琥没好气地:“这都小半个时辰了,你怎么还没洗好!”
“我高兴啊!”林黛玉的心情显然很好。
“天冷。”
贾琥又望向晴雯:“来,给我把脚擦了。”
晴雯站起身,拿过脚帕,给贾琥擦脚。
贾琥穿上鞋,走了两步,对晴雯说道:“以后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不要自己娇惯自己。去吧。”
“是。”晴雯端起水退了出去。
这时,琥珀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二爷,这是外面刚送来的一封信。”说着将那封信递给贾琥。
贾琥接过那封信,瞟了眼信封,蒙特穆的信,撕开展看,只看了数行便笑了。
这小子说给自己准备了一份惊喜,希望不是惊吓吧!
第374章 南洋来人
一阵晓风吹过,落叶纷纷飘下。
已是九月上旬,秋风已有了萧瑟之意,官道两边的大树上许多叶子还没有黄便纷纷飘落下来。
此时北京的安定门被把得铁桶似的,进城的在外面挡住了,出城的在里面挡住了。从八月底开始,这里几乎每天都会被戒严一段时间,老百姓早就习惯了。
城里城外被挡住的百姓都远远地聚在一起,等着看,又是关外哪个部落进京了。
安定门前列满了迎接北庭都护府入京人员的官员队列,王子腾站在队伍的正中,兵部郎中王平站在他的身旁。
王子腾从怀中掏出了怀表,那指针已指到辰时末巳时初之间,算着时辰,北庭都护府的人快要到了。
突然,城门洞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子腾和王平等人纷纷回头望去,便看见从安定门里奔过来一队禁军。
接着,两队番子护着一顶绿呢大轿奔来了。
那顶大轿在城门洞下停住了,轿杆一倾,走出来的竟然是戴权!
“戴总管!”
“戴总管!”
王子腾带来的礼部官员和王平带来的兵部官员,这时看见了戴权和他身后的司礼监番子,一齐行礼。
戴权对外朝的官员一贯都是笑脸相对,任他们喊着,大步向王子腾走去。
王子腾迎了过去,一拱手:“内相!”
戴权回了一礼:“王大人。”又对王平笑着点了下头。
王子腾目光带着疑询望向戴权。
戴权背着手踱到队伍前,望着前方的官道。
王子腾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了过去,低声问道:“内相这是?”
戴权慢慢望向他:“奉旨,迎接北庭都护府的官员入京,陛下要在御花园赐宴。”
王子腾一凛。
戴权笑着看了看王子腾,一回头:“来人。”
一个司礼监番子将一把椅子搬了过来,戴权在椅子上坐下了,望着前方的驿道。
王子腾暗吸了一口冷气,两眼紧紧地盯着戴权的后背。
他就是脑子再不好使,也明白了皇帝诏关外各部族首领贵族进京参加秋狩的真正用意,削弱贾琥的影响力。
王子腾两眼滴溜溜转了好一阵子,急剧思索着,分析着其中的利害关系,贾琥保举他补授礼部尚书,又帮他与保宁侯府退定礼,他早已被绑在了北宁郡王府一脉政治势力上,终有一天要跟着贾琥同落。
贾琥这棵大树倾倒之时,便是他王子腾亡命之日。
一瞬间他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再次背叛贾家,只是他发现自己没有了更好的选择,皇帝是个靠不住的人、因为保宁侯府的事,他得罪了南安郡王府一脉、士绅集团早在平定安徽之时就已经被他彻底得罪死了!
想到这里,王子腾不再犹豫,走到一名心腹官员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说道:“你赶快去禀报郡王!”
那礼部官员点了一下头,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望着他消失在城门洞里的身影,王子腾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戴权身边站定,望着前方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