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琥:“哦?他现在哪里?”
杨大勇:“已经送进了伤兵营王子腾的左手没了。”
贾琥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杨大勇接着说道:“根据溃兵的指引,我们一直追杀叛军到了六合,还是晚了一步,叛军攻破了六合,斩杀数千叛军,经过对俘虏的审问,有一部分叛军逃向了泗州,估计有三两千人,全是漕帮精锐。”
顿了顿,“我们在官仓内发现了大量的粮草器械。”
闻言,贾琥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张成忍不住了:“这些文官该杀!若非他们拖着粮草军械,巢县怎么会战败?!”
贾琥严肃地望着他:“这件事不是你能掺和的,回去好好准备,先攻破了合肥城再说。”
张成大声应道:“诺!”大步走了下去。
贾琥又把目光望向杨大勇,问道:“收拢了多少溃兵?”
杨大勇:“只有一万多人,而且还是人人带伤,若是再晚一点,这些残军可能已经被叛军全歼了。这是几名幸存将领的证词,后面还附着一百名识字士兵的签名。”说完,掏出一张供词。
贾琥接过展看,同溃兵们叙说的差不多,三更时分,伤兵营突然炸营,营啸迅速席卷整个后军,整个后军都陷入了混乱,营地也燃起了大火,接着叛军袭击了前营,进而导致了这场大败。
将供词折好塞进袖中,贾琥对杨大勇说道:“走,去伤兵营看看。”
此时的伤兵营空地上搭起了十几口大锅,正在大火上熬着药,整个营地里飘散着浓浓的药味。
到处都是伤兵,或散坐着或是躺在地上,这些人都沉默着,好些伤兵神情木然,一双双茫然的眼睛。
贾琥的目光不在看伤兵,转身走向帐前站着两名提刑司番子的帐篷。
那两名番子慌忙行礼,便要去掀帐帘。
贾琥摇了摇手,慢慢走到了帐前。
这时里面传来摔碎茶碗的声音,接着又传来赵太监的怒吼:“你怎么不死在战场上啊?!”
贾琥叹了一口气:“告诉赵监军,一炷香后,中军大营议事。”说完,径自去了。
那两名番子面显难色,却不敢耽搁,只好苦着脸进了大帐。
不一会儿,赵太监铁青着脸,独自走了出来,将手中的信塞进怀里,匀了匀气,大步流星地向中军大营走去。
中军大帐内,云光和谢琼、杨大勇等人正在激烈争论。
一声传呼:“内官监军赵太监到——”
话音未落,赵太监大步走了进来。
云光等人立时安静,一齐看着赵太监。
赵太监又换上了那副笑眯眯的面容,笑着不断点头,走到左侧的第一张矮几前坐下,接着望向贾琥。
贾琥清了下嗓子,说道:“明日清晨破城!”
赵太监一惊:“哦?”
贾琥:“有一件事想问问监军的意见。”
赵太监:“什么事?”
柳芳接言:“破城后,怎么办?”
赵太监先是一怔,接着回过味来,不禁把目光转向贾琥。
贾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放下,慢慢说道:“破城容易,剿匪不易。提刑司的情报显示,城内有近十万叛军主力,还有数目不详的漕帮帮众。这些人脱掉铠甲就是百姓,咱们没有办法去分辨,也没有这个时间去分辨.”说着,把目光投向赵太监。
二人目光一碰,又分开了。
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沉默了。
杨大勇按捺不住了,说道:“大帅,咱们不能放虎归山”对上了贾琥严厉的目光,立刻低下了头。
这时赵太监笑了笑,深深地望了贾琥一眼,又望了望柳芳,接着目光在云光、谢琼等人身上扫过,然后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杂家这条命是陛下的,为了替陛下排忧解难,杂家死都不怕,还会怕什么阴司地狱报应!”
说完,又把目光转向贾琥,“杂家能指挥三十万大军平定合肥城,也算是光宗耀祖了。”说完,扯着尖音高声喊道:“众将听令!”
除了贾琥、柳芳,云光、谢琼和杨大勇等将领全部站了起来,一齐应道:“在。”
赵太监那张脸立时涨红了,指着合肥城,大声道:“攻破合肥城,见一个男人,杀一个男人,不管是叛军还是老百姓,只要是男人统统给我斩尽杀绝!一个都不要留!”
又是一片沉寂。
接着,云光等人齐声应道:“诺!”一起走了出去。
第206章 钦差来了
建武三年十一月初一,这个时候天已经亮了。
老话说,大福大祸必有先兆,寅时末,自从合肥城内一只公鸡发出了头一声长啼,接着全城的鸡、鸭、鹅等牲畜都跟着啼叫起来,此后便一直未停,此时仍然此起彼伏。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传遍全城,很多人都感觉到脚底在颤抖,接着又是一声惊天巨响,似乎整个合肥城都在晃动,城墙上的守军在剧烈的晃动中,纷纷跌倒。
这时时雍门城墙上的守军眼中都露出了惊惧的神色,只见威武门方向的城墙上空腾起大量的烟尘,所有的人都明白,官军利用炸药轰塌了威武门城墙。
威武门城墙被炸药炸塌十余丈,张成猛地一举战刀,大喊道:“杀进城去!”
“杀!”
躲在土山后的两万大军汹涌杀出,从城墙坍塌处杀进了合肥城,惨叫声、吼叫声此起彼伏,双方开始了最残酷的白刃战。
一炷香后,威武门打开了,半个时辰后,时雍门打开了,数万官军精锐挥舞着刀枪杀入了城中,大量的叛军丢下手中的武器,脱掉身上的铠甲,逃离战场,躲进居民区。
合肥城,破了!
随着合肥城被攻破,大营内响起了惊天的欢呼声。
中军大帐内却十分安静。
贾琥端坐在帅位上,拿着一封信,看着看着,径自笑了。
朝廷传旨的钦差正手捧着装有圣旨的匣子站在大帐中央。
赵太监坐在一旁,默默地喝着茶,一言不发。
那钦差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王子腾到底哪儿去了?”
一片沉默。
那钦差牙帮一咬:“圣旨不接,视为谋反!”
贾琥淡淡一笑,接着看信。
赵太监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宫里最新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你这一份就不要宣了,就当你还没有赶到大营。”
那钦差怔了,胸脯一起一伏地,过了好一阵子,才调匀了呼吸,说道:“本钦差只知道奉谕宣旨,其他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贾琥的目光斜望了一眼传旨钦差。
赵太监此时的笑容倒还灿烂,眼睛望着他手中的匣子:“你只要安心等着便可。”
那钦差牙一咬:“你这是欺君!”
赵太监脸一沉:“你当真要宣旨?”
那钦差昂起了头,激昂地答道:“本钦差千里迢迢赶到此地,就是为了将皇帝陛下的旨意传达到军中,让所有将士都知道朝廷的公平公正。”
赵太监紧紧地盯着他,好久转向贾琥:“大帅。”
“嗯。”
贾琥回过神来,将那封信塞进袖中,望向赵太监:“什么事啊?”
赵太监:“这位大忠臣要给王子腾宣旨。”
贾琥手一挥:“王子腾在伤兵营,出门右转一直走,他的帐篷外围了许多伤兵,很好找。”
赵太监一怔,那钦差也是一怔,都望向贾琥。
贾琥:“这一阵子出了不小的变故,许多事你没有资格知道。本帅只能告诉你,王子腾战败了,不仅丢了左手,还身受重伤,他麾下的将士如今情况很不稳定。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赵太监严肃了面容:“这里是军营,官场的规矩在这里没用。你的钦差身份压不住这些杀胚!”
听赵太监这么一说,传旨钦差两只眼珠儿急剧地转了几转,接着捧着匣子大步走了出去。
贾琥一笑:“又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又对赵太监说道:“派一队番子跟着,别让打死了。”
赵太监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恐怕不太好吧。”
贾琥:“不让朝廷的官老爷们知道将士们的愤怒,他们就会咬死王子腾不放。”
顿了顿,“当然,若是陛下想处治王子腾,我可以帮忙解决那些残兵。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欢王子腾。”
赵太监急剧思索了片刻,说道:“杂家立刻派人去。”说完,急忙走了出去。
望着赵太监远去的背影,贾琥一边笑,一边从袖中掏出贾赦的信,贾赦绑架了甄畹睦掀哦樱诱珙那里拿到了许多重要的情报,满清内部出现了纷争,以永琪为首的辽东派系和其他皇子为首的朝鲜派系再次爆发了冲突,而且到了不可调解的地步,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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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小四这是故意的,难怪人家说“无情最是帝王家”,乌雅氏为了乾隆差点彻底绝了香火,却还是免不了被猜忌,被当枪使。
又想到王子腾,贾琥摇头苦笑,这个墙头草终于踩空了脚,不仅没能从老皇帝身上拿到好处,反而被摆了一道,差点死在乱军之中。
这次命是保住了,不过身上的爵位肯定要被夺去,败得太惨了,六万大军还剩一万多,江南大营被他嚯嚯的只剩下个名字了。
至于他被俘一事,压根就是糊涂账,除了城内的杨凯武,都死了,没人能证明,最主要是皇帝还要用王子腾。
王子腾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也留了一手,那封信会要了夏守忠的命。
这时,外面传来了林三的声音:“大帅,谢琼将军来了。”
“请进来。”贾琥将信折好装进案几上的匣子中。
谢琼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一边说道:“真让大帅说中了,叛军想从拱辰门突围,不仅被击溃,还被陕西卫趁机夺下了城门,大军已经从北面杀进城去了。这场战事很快就可以结束。”
贾琥摇了摇头,巷战不仅难打,而且伤亡率非常的高。
帐帘掀起,赵太监走了进来,一脸的苦笑:“军医说了,没一个月下不了床。”
贾琥一笑:“躺一个月,回去就能成为受人敬仰的清流,还能升官加职,划算得很。”
赵太监手一摆:“不说了,不说了。还是要想办法解决那些残兵,他们心中的怨恨很重,觉得是朝廷出卖了他们。再这样下去,会出事啊!”
贾琥沉吟了片刻,说道:“只要朝廷解除了王子腾的军职,我就可以出手安排这些士兵。”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了林三的声音:“大帅,内阁的王阁老来了。”
贾琥站了起来:“快请进来。”
一语未了,身着便服的王鹤堂便走了进来,向贾琥大声拱手贺道:“万世之功!万世之功!”
贾琥双手一抱说道:“上托皇上洪福,下赖将士用命!”
王鹤堂:“宁国公谦虚了。”这才转向赵太监:“赵监军的急递陛下已经收到了,命本阁来处理此事。”
赵监军:“圣旨呢?”
王鹤堂摇了摇头:“没有圣旨,也没有内阁和兵部的公文。陛下任命本阁为钦差,全权负责此事,查明真相。时间紧迫,我要立刻去巢县见王子腾,然后去金陵。”
赵太监望了贾琥一眼,说道:“情况有变,王子腾战败了,身受重伤,还丢了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