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毅:“言重了,言重了,只是……听闻云南的云土世界闻名,我也知道,很多事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然而云南要是真想走向工业化,云土之流,还是万万不可倚仗的好啊。”
陇耀马上便随之附和道:“郑先生还请放心,龙将军说了,只要这昆明到缅甸的铁路真的开始动工,
他便将大力的整顿省内的鸦片种植园,待铁路贯通之时,至少保证凡是铁路辐射之区域,不会再有一寸烟土。”
“听闻槟城这边,有一位神药,服之,可使人戒绝烟瘾,此次我来,另一个目的也是为此,龙将军想托我问问,此物,不知作价几何?”
郑毅:“口服美沙酮么?我做此物完全是为了公益,龙将军既然有兴趣用,那便送将军一些便是,我会安排人,沿旧缅公路,以及广东海路给你们送去一批。”
“不过此物同样具有成瘾性,只为戒毒所用,万不可让没有毒瘾之人盲目用来止痛,切记切记,否则就非但不是救人,反而是害人了。”
龙将军跟他要美沙酮,这倒是真他娘的新鲜了。
郑毅也不知道他这是为了讨好自己,还是真的认真要禁绝鸦片,但郑毅也确实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就是了。
要知道龙将军这个人,大义上是不亏的,小节其实也还可以,然而之所以说他的后世评价毁誉参半,其关键就在这个鸦片上了。
云南那地方自然条件就适合种植烟土,连年征战之下,虽因云南讲武堂的缘故军官素质实高,但云南内部的经济民生却早已凋敝,穷也是真的穷。
简单说就是财政收入比军费还低,除了大规模种植烟土,确实是没有别的来钱的办法。
而且很多烟土是在少数民族的地盘种的,这些少数民族实际上就是土司,龙将军根本管不了,他自己也是彝族,军队中有着许多彝族习性也让人诟病。
因此,几任的云南王,又被称之为鸦片王,云南境内的鸦片泛滥情况极其常见,上烟瘾的人数是诸省之最。
本质上,其实龙将军也称得上是土司的,和以前明、清时候的土司均有同质之处,和明末的秦良玉也差不多少。
你将其当做现代将军去看,自然是诟病实多,但你将其当做土司去看,立刻就觉得,这土司真是太他娘的进步了。
时代的局限性么,郑毅也不会用后世的标准来要求民国时代的军阀,但对此多少是有点厌恶的,尤其是比较害怕这条铁路,公路在修建完成之后,他会把所谓的云土给卖到自己这儿来。
若是这龙将军当真有决心禁绝鸦片,那倒着实是一件好事了。
“郑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去仰光?”
郑毅:“陇将军不妨先走一步,我已经让老胡先一步过去了,当下的当务之急,其一在于勘测,其二在于造铁,其三则是在于稍稍修缮滇缅之间的这条公路,以作造铁路时运输物资之用。”
“我已经和美国钢铁说好,不日,他们便会在仰光专门再开一座炼铁之厂,专门用作生产铁轨。其余如水泥,碎石,枕木等工厂,我的人也已经正在那边筹备。”
“预计至多半年左右时间,就可以陆续开工生产,到时候,勘探工作应该也能完成。”
“兵凶战危,战场不等人啊,到时候,希望整条铁路,十几个路段,都可以同时施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有些路段,难免是要滇军弟兄们用命去填的。”
“我预计,真要是全路段开工,所需要征调的民夫,百万也未必挡得住,在下一介商贾,是万万没有这个能力的,到时候,还是要多多仰仗于咱们滇军将士啊。”
陇耀闻言,咧嘴一乐,道:“我们云南官兵,上上下下都知道此条铁路之重要,有了这条铁路,云南全省一千四百多万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
只要郑先生愿意出钱,出料,其他的您就不用管了,就算是拿人命填,也一定要将这条铁路给修出来,绝不含糊,我们出人,出命便是。”
郑毅当即也跟着点头:“如此,便好。”
“不过郑先生,这……这么大的事,您不需要亲自去仰光坐镇么?这……这铁路几千万的大生意,您全都要交给胡先生么?”
郑毅想了想道:“我过一段时间会去看看,眼下,确实是还有一些俗物要忙,有一位贵客要从国内过来,我需要接待一番。”
“啊?”
陇耀微微有些发愣。
还有比我还贵的贵客?
他当然不算是什么大人物,但毕竟是涉及到几千万美元投资的大生意,什么样的贵客,什么样的事情,居然让这郑先生连这样的大事都放下不顾?
第140章 槟城工业的最后一块拼图
槟城南郊机场。
这段时日以来,有些个航线终于谈好开始飞了,包括三条国内的,六条南洋本地的,八条中东的,十条欧美的,现在也渐渐的开始忙碌了起来。
除了民航之外,还有美军的基地,如今也已经初步有了模样,麦大帅那边看起来还挺着急,火急火燎的弄了三十多架的飞机停了过来。
基本都是从马尼拉急调的,要知道马尼拉的飞机也并不是都能飞的上天的,
许多都缺乏保养,或是过于老旧,都是样子货,郑毅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把马尼拉能飞的飞机都给弄来了。
不过据郑毅所知,美国国会那边给这边这个军事基地定下来的标准是100架随时可战之机的,算上保养轮替的话至少也要有150架。
不出意外的话,还会大量服役最新款的P35,也由此可见,美国方面对槟岛的忠实,是在用空军和英国人的海军较劲呢。
因为槟城的用地紧张,这个时代也不像后世,民航并没有那么繁忙的业务,因此这些军用飞机和他的民用飞机都是挨着,也公用同一个机场的。
而此时,一架来自国内的民航客机缓缓地降落在了槟城机场,这是一架十分普通的民用飞机,并非是专机,然而整个机场却居然都被安保给封锁了。
足足十几辆轿车,甚至是装甲车开道,又疏散了无关人群,机场的服务人员,以及整个飞机场附近的乘客见到这架势都明白,全槟城有这么大谱的人就只有郑毅了。
什么人,能让郑毅亲自来机场迎接啊。
这样的大人物你怎么不坐专机呢?
直到飞机停稳,乘客们依次下来了,都还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郑毅这个如此大谱的车队。
好一会儿,一个微微有些秃顶,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下飞机,却是郑毅亲自上前,一把握住了来人的手:“侯先生大驾光临,槟城上下,蓬荜生辉啊。”
说着,却是一个劲儿地摇那来人的手。
弄得这一众下飞机的乘客,见状无不是惊讶无比。
这他妈的,居然是郑教授本人?
那这个被郑毅这般接待握手的是哪位国内的大佬?
“郑教授,这……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侯教授,可是在下素来敬仰的偶像啊,请,请。”
这位侯教授,自然便是中国近代第一化学家,侯德榜侯教授了。
甚至可能都不应该说近代,现代化学家里好像也没有谁的成就敢说能超过侯德榜。
郑毅上辈子毕竟是个搞化学的,读博求学时那是真拜过侯德榜的照片的,这还真是他的偶像,一点都不夸张。
只是以他此时的身份,地位,哪怕仅仅是以科学家的这个身份来说,他好歹也是诺奖级的大学者,这么说话,却是不禁让这侯德榜先生一时有点臊得慌,弄了个大红脸了。
“郑先生,您太捧我了,您是我的偶像才对,同为化学人,更能知道郑先生今日成就之了得,还要向您学习,向您请教才是啊。”
郑毅:“互相请教,互相请教,侯先生,请。”
说着,郑毅将侯德榜恭恭敬敬地请进汽车,并十分热情地介绍起了槟城的风物来了。
如今的槟城,建设的已经比上次麦大帅来的时候更加热闹繁华了几分,就连福利房,也是越建越高,
一百多个施工队边干边学,水平也都是越来越高,这在这个时代就可以看做是高楼林立了,比之上海其实也丝毫不输。
侯德榜自打入城之后,也是不禁对槟城的城建成就赞叹连连,敬佩有加。
“郑先生,真不愧是咱们华人之骄傲,楷模,更是咱们化学人的标杆啊,
听闻先生白手起家,猪仔出身,却能在短短数年之内,而有今天这般的成就,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真乃科学家中的科学家啊。”
郑毅:“术业有专攻,我也只是在石油炼化这方面略有一点心得罢了,在基础化学的酸碱制备领域,比起侯教授您来说,实在是差得远了,此次请您来,就是为了向您请教啊。”
侯德榜闻言哭笑不得,郑毅说的这个话他根本就不信,毕竟别的领域还好,化学,郑毅在全世界的化学家现在都是高山仰止,被人称之为是领先世界好几个时代的化学家。
虽说他在国内也是个教授,但是跟郑毅比起来,他自称学生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虽然,这郑毅看起来……好像还没到三十?未免年轻得有些过分了。
天才么,自然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比。
然而郑毅却是真没说假话,在后世,化学这个学科已经分的很细致了,是不存在样样通的全才的。
郑毅博士的时候学的是应用化学,毕业后进了央企,始终都围着石化这一个圈子打转,在许多基础化学领域,他真就是普普通通的本科水准,实操更是完全没有。
又哪里能跟这位中国化学之父比呢?
两个人一路互相吹捧不停,很快,汽车拐了个弯,进入东部工业区,侯德榜一看到槟城石化的大工厂,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震惊得张大了嘴巴,仿佛能塞进去一个球,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有化学家,才知道这样大规模的工厂代表着什么。
“侯先生,这就是咱们槟城的立身之基,石化工业了,像这样的厂子,咱们全城一共有仨,还有四个在建,石油七姐妹,各个有合作。”
“前一段时间,俄国人还通过中间人找到过我,也想跟我合作来着,被我婉拒了,实不相瞒,槟岛还是太小,有点挤不下了,
来,侯先生,我领您去看看我亲自设计的裂解炉,那边的那个,大概八层楼高的那个就是。”
侯德榜:“这是裂解炉?”
随即苦笑道:“叹为观止啊,当真是叹为观止,郑先生,您这一个炉子,几乎赶得上我们整个工厂大了,
哎~,今日参观了郑先生的工厂,才知道真正的大型化工厂是什么意思,比不了啊,真比不了,差得太远了啊。”
说着,侯德榜情不自禁地去伸手抚摸遍布整个厂区的大铁管子,还将耳朵贴了上去,仔细地听里面化学液体流淌的声音,眼神之中,满满的都是艳羡。
郑毅:“侯先生,所发明的侯氏制碱法,同样也称得上是化学工业中,开天辟地的伟大创新,在下认真学习过您的制碱法和连续制碱法,着实是伟大的发明啊。”
“只可惜,中国的国力太弱,永利制碱厂本身的资金实力也太小,您也没想过对您的工艺进行大设计,搞得都是小炉,说到底,无非是庙太小,容不下您这尊真佛罢了。”
“我听说永利制碱厂在您加盟以前只是制盐的?能以这么小的厂子为基础,在资金,技术,工人,全都不足的情况下,
设计制造三酸二碱,奠基中国化学工业之基础,您是天才啊,若是在欧美,您的成就恐怕一定比现在要大得多。”
侯德榜:“在郑先生面前,在下,可是万万不敢自称真佛的,差远了,差得太远了。”
郑毅却道:“侯先生,我就开门见山了,如今国事艰难,日本的狼子野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你们永利制碱厂地处天津,这实际上就是一线啊,
一旦日本动手,首到其冲就是你们,到时候这诺大的一个化工厂,可就是日本人的了。”
侯德榜:“是,天津现在确实已经是个是非之地了,不过,我受南京方面邀请,打算在南京那边,置办一个硝酸,氨酸,硫酸工厂,日本人真要是进攻,我就将这厂子转产炸药。”
郑毅:“那要是南京也丢了呢?”
侯德榜:“南京……丢了?不,不能吧,那岂不是,岂不是……”
郑毅道:“侯先生去南京搞实业,这不是明珠暗投么,据我所知,国内的那些个军阀,大多都有自己的枪厂,炮厂,如广东的陈将军,还有飞机场。”
“南京方面呢?这些年从美国回来的优秀人才,高级工程师,几乎全是加盟南京的,可南京现在的工业,能产什么了?
战争期间,却连汉阳钢铁厂都被他们给祸害停产了,这是个能搞实业的政府么?”
“况且,南京方面能给你多少支持?你能产出多少的产量?”
侯德榜:“郑先生的意思……是要邀请我将工厂搬来南洋?”
郑毅:“侯先生如果有意向,我们槟城石化可以收购永利制碱厂,跟我们进行合并,过来给我当个副总,就基础酸碱这一块,我的投入,我敢跟你保障至少是南京政府方面的几百倍。”
侯德榜:“可是,国家为难之际,正是需要军工生产的时候,我的工厂,是国内唯一一个可以大规模,大批量生产硝酸的……”
郑毅却是嗤笑着打断道:“大规模?是多大?年产几百吨?还是几千吨?我研究过您的侯氏制碱法,可以直接通过石油来炼制硝酸。
你在南京办厂,就算日本人打不下南京吧,人家稍微把海路一封,你石油从哪来?”
“您再看我这儿,我这儿有七个炼油厂,都是世界级的,整个南洋,以及大半个中东的石油都是往我这儿运的,我这儿用完了,才会将成品油运向世界各地。”
“工厂建在我这儿,可以直接用石油制硝酸,我也有一种用石脑油制氨的工艺,硝酸,氨,都有了,而且我非常擅长化学生产工艺的超大型化。”
“侯先生,你我联手,和平时期我们可以生产农药,我这一个厂,不管是氨肥还是氮肥都可以生产,战争时期我们可以做火药,我的产能,全世界应该都是顶尖的。”
“而这,也是我的槟城工业最后的一块拼图,侯先生,我等你可等得太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