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修意兴阑珊的走在东京城的马路上。
他先前是个官,但是数日前成了罪犯,被贬到池州。
如今他快要五十岁,途中逃回京城,方才去开封府击鼓鸣冤。
结果衙门不予理睬。
开封府尹陈尧佐不管。
而自己正是由他的下属通判秦应妒忌,指使他人诬告,陈尧佐直接贬了自己。
其实吕夷简觉得穆修有点名声,想要与他结交,并且偷偷暗示他去拜访。
但是穆修始终不肯前往。
毕竟在吕夷简的意思,我都这么暗示你,你不求我帮你,我如何帮你?
穆修心灰意冷,就想着先回到池州,待到大赦天下在回来。
依照朝廷的政策,兴许皇太后的生辰就会大赦天下呢。
穆修走在路上,便听着人们议论宋煊花费二百八九十贯钱宴请自己的属下吃饭。
结果被班楼的掌柜的“羞辱”。
穆修其实也有过这种经历,当朝副宰相张知白当年在地方上为官,一个豪士出钱修佛庙,张知白让穆修攥写记文。
但是记文写成后,没有那个豪士的名字。
豪士又派人给穆修送金银。
穆修虽然穷苦,但是就是拒绝,直接把银子扔了。
“我若是去寻宋煊伸冤,他能否帮我?”
穆修内心有些纠结,但是他又与宋煊“道不同”!
因为宋煊创作的三国演义,在他看来是褒奖刘备,贬低曹操的。
当然了,这也是目前的主流看法,把曹操当作篡逆,奸贼,贬曹之风愈演愈烈。
宋煊写的三国演义在大宋是迎合了主流思想的。
但是穆修在亳州为官,专门给魏武帝的庙写了记,大力赞扬曹操。
属实是曹操粉丝了。
结果他的这篇文章反被认为“贻玷汗青”了。
此时穆修当真是走投无路,但是又想到宋煊都敢为了朋友当街辱骂开封府尹。
他便决定压抑心中对曹操的分歧,要去试一试,找宋煊说一说。
于是咚咚的敲响冤鼓。
宋煊当了知县后,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敲鼓。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出门来,就瞧见齐乐成飞快的跑来汇报。
只要敲鼓那就得升堂。
宋煊穿戴官服,上了大堂。
威武声一喊。
穆修就被带上来了,随即自爆身份。
如今是被人诬陷发配池州,但好歹也是个官员,并没有跪着回话。
宋煊面露异色,一时间还在思索,是不是陈尧佐故意派来找自己麻烦的。
周县丞以及郑主簿全都陪侍两旁。
免得宋煊不知道这个审案的正规流程。
“此事是开封府判的,如何能来我开封县喊冤?”
听着宋煊的询问,穆修就说了他在街上的见闻。
并且也说了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想要来试一试。
宋煊听着穆修的言语,就觉得他脑子有泡。
人间出钱修庙修桥修路什么的,不就是为了留个名吗?
结果你这个“文学大家”偏偏不写人家的名字。
那人也是以为你要润笔费,非常懂事的送上去了,结果你不仅不加名字,还羞辱他一顿。
咱俩的情况可不一样!
宋煊看向一旁的周德绒:
“周县丞,你经验多,可是知道这种事怎么办?”
周德绒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啊!
不过开封府的衙门不接,说明证据确凿。
他就是空口无凭的,咱们就算是想帮也没有用。
所以还是让他滚,老老实实去池州当官就成。
听着周德绒的分析,宋煊轻微颔首,又问了郑主簿可是听闻过。
二人都表示没遇到过这种疑难杂症的案子。
穆修瞧着宋煊左右询问的模样,心中也是极为无奈。
自己确实是被冤枉的。
看样子天下当真是没有人能够帮助自己了。
难道这官场上当真是要送银子才成吗?
可惜自己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就算去池州,也能乞讨着去。
毕竟是私自逃回来的。
宋煊啪的拍了一下惊堂木,众人再次威武。
穆修也不明白宋煊的意思。
“穆参军,你这冤案我办不了。”
“我就知道。”
穆修想要转身就走,但是听到宋煊道:
“不过我有个法子可以教给你。”
这是个给开封府尹陈尧咨上眼药的好机会。
今日他可是跟着老范等人去城外视察黄河工程,定然能够打的他措手不及。
而且也能试探出来,穆修是不是陈尧佐故意派来找事的。
穆修看了宋煊一眼,当即躬身道:
“还望宋知县能够不吝赐教。”
宋煊站起身来,慢悠悠的走下大堂:
“首先翻案这种事,我一个开封县是没资格翻开封府判决的案子的。”
“因为卷宗什么的我全都没有,你翻案的证据也没有。”
“我也不可能因为你的一番说辞就发函去开封府调阅,这条路子走不通的。”
“但是你可以去敲登闻鼓,大理寺的人就会按照规矩接待你,官家也会亲自过问。”
“如此上面有命令下来,我才能调阅你的卷宗,帮你伸冤,你若是真是冤枉的,自是可以去敲。”
“若是只是在胡搅蛮缠,老子就把你抓起来,谁让你私自从池州跑出来的,罪加一等!”
穆修听了宋煊的建议,自己要去敲登闻鼓这事,也是陷入了思索。
而且宋煊也不打算把让自己悄悄的离开。
若是被他抓住,罪责加重,怕就不是在池州待着了。
穆修还想着若是事不成,他再去探望母亲后,老老实实的去池州。
现在听着宋煊的话,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宋知县,何必呢?”
“你来求我,我自是要帮你解决办法。”
宋煊脸上带着笑意:
“我听郑主簿介绍了一下你,你当官完全是白搭,这个岁数了也没有什么机会往上爬,你也不屑于此。”
“所以在我看来,不如去国子监或者应天书院教书育人。”
“特别是应天书院,夫子的待遇很不错。”
“至少可以让你的老母亲衣食无忧,不用担心年老生病看不起病,甚至连下葬的钱都凑不齐,如何能体现儿子的孝心?”
“最重要是那里还有天下医术最为高超的王神医坐诊,你的老母亲若是有病,还能得到最近的医治,是你目前的最佳选择。”
穆修确实是心动了。
“我现在直接去不行吗?”
“不成。”宋煊负手而立:
“你现在是戴罪之人,若是不洗清冤屈,让那些学生怎么想?”
“将来他们进入官场,那也会受到你的影响。”
“况且你这种人,就不适合官场,非常适合搞学问,通过自身的影响把韩柳二人的古文思想传递给更多的学子,岂不是比你自己单独传播来的更快?”
宋煊瞧着目瞪口呆的穆修:
“别忘了,如今的应天书院可是大宋第一书院,你若是去得晚了,教书育人的机会,真不一定能够轮得到你。”
说实在的,穆修狠狠的动心了。
光靠着自己一个自费刊印,什么时候才能把韩柳的思想传播天下啊?
若是借着应天书院,不仅可以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还能为自己的生活托底。
如何不动心?
宋煊又挥挥手:
“来人,给穆参军上杯茶,让他考虑一二。”
“若是考虑好了,把纸笔拿给他,敲登闻鼓后,也好把状子交上去,官家会亲自看的。”
“喏。”
宋煊说完之后,就让大家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