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去六部当个吏员,那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呢。
更何况大宋的官员本就是冗余的,哪有额外的官职给这些人数更多的吏员准备啊?
自从科举大力发展后,做官就只剩下了“华山一条路”!
“所以他们不贪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范仲淹摸着胡须感慨一句:
“他们除了会被拉下水之外,更多的是那个环境,有人不贪也会受到排挤。”
“你打算怎么拉拢他们?”
“初步的想法便是县衙挣钱,然后给予他们奖励,以利驱之。”
宋煊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要在他的主导下,形成新的利益团体。
他知道范仲淹是听不得这种话的。
张方平点点头。
他虽然在皇帝身边当秘书,但是将来也是要被外放到地方上为官的。
这些经验,他都用得着。
“据我所知开封县的公使钱不会太多,你拿出自己的俸禄去贴补他们,那也不是一件长久之事。”
范仲淹这个当知县的,自是要赏赐下面的吏员,让他们帮自己做事。
这种事他并不排斥,而是官场的一些规则。
要不然凭借着吏员那微薄的俸禄,是很难养活一家老小的。
你这个当上官的不肯出钱,那就是在推动他们去做贪赃枉法的事。
大宋实行高薪养廉的政策,但是仅限于高级官员。
年薪至少在两百万起。
低级的官员俸禄并不高。
像宋煊这种有两个寄禄官在身,一个正经的差事官职,三个加在一起的俸禄。
光是他这个最低品级的知县俸禄,在东京城吃好喝好的“五口人”勉强够用。
知县也就相当于现在一万五的月薪,房租用不着宋煊出,做新衣服的布料、烧火的木柴,食盐等等朝廷都给配发。
这个工资,宋煊夫妻两个天天下馆子都够用,更不用说他还有两份可以领取更高工资的虚职。
中央官府的吏员,是有工资的。
至于最底层的吏员,那是没有工资的。
这是因为大宋把吏员作为百姓为国家服役的方式之一。
实际上。
还是大宋没有更多的预算去发这部分人的工资。
可想而知,大宋吏员的腐败是非常普遍的。
他们养活自己的办法就是蚕食百姓。
只不过因为上层官员高薪养廉体系,北宋的腐败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下传上”的现象。
甚至这些吏员胆敢向上官行贿,直接被开革出去。
他们没有工资,也没有未来,就剩下“捞钱”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们人多势众,许多事还要倚靠他们去做呢。”
范仲淹对此问题,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头绪。
在县衙内,一个官员配比吏员在一比二十。
但是在开封县这种赤县,这个比例还在继续上升。
“在地方上稍微有点家产的人愿意来做吏,但是在东京城,稍有家产的也都不愿意为吏员。”
“他们地位低下,且要干上二十年才有机会,极少数会被授予县尉、主簿之类的,官阶最高也就是八品。”
范仲淹无不感慨的道:
“若是朝堂再次给他们发放俸禄,那更是一笔巨大的支出,钱从哪里来?”
宋煊没言语。
如今大宋朝廷的收入支出就极为不合理。
收上来的赋税大部分都用来给官员发工资了。
地方上稍微闹点灾,那钱财就不够用了。
宋煊作为既得利益者,也是在变相享受。
别以为高薪养廉,那些官员就不缺钱。
他们更敢花钱。
王泰就吐槽过他爹王旦嫁闺女以至于家贫。
“院长,可是朝廷不给他们发钱,那他们也要生活的啊!”
张方平无不惊异的询问:
“莫不是朝廷觉得这些吏员就只能喝西北风过活?”
范仲淹摸着胡须。
既然是徭役,那就是白给朝廷干活。
只不过这个服徭役的时间长了些。
或者说范仲淹没法子回答张方平这话。
倒是宋煊接过话茬笑了笑:
“我在宋城与这些吏员接触,不就是请他们吃饭,送送钱,又给他们面子,如此才结交了一些朋友。”
“如今县衙的运转就是靠着我这样的地方势力,他们也愿意帮我做事,只要我不造反,在地方上还是有点话语权的。”
“不过如今在东京城,自是有比我实力更加强横的人,去控制他们。”
“我想要让他们为我做事,还需要付出不少的代价。”
张方平点点头。
这些都是十二哥的亲身经历。
要是自己当个知县,还不一定能够摸索出来呢。
范仲淹对于宋煊如此直白的言语,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他是不愿意听的,但是事实上便是如此。
有些事,并不是你不愿听,事情就不存在了。
“对了,十二郎,他们有没有给你凑钱?”
“我听说了,但是被我拒绝了,反手就打出请他们吃饭的风声,并且扬言不是谁都有资格请我的。”
范仲淹颔首:
“倒是开了个好头,你不缺钱可以这样做,寻常官员怕是没有这份实力。”
许多人读书都是耗费了许多银钱,他们第一次当官也不会有宋煊这么高的品级和俸禄。
“他们这群吏员不仅没有工资,还要承担许多负担,诸如过境官员的迎来送往、食宿赏玩的开支,备办官员生日的送礼等支出。”
“可以说一个知县等日常所有,他们全都要凑钱付账。”
“你若是不用他们凑钱,长此以往,我觉得将心比心,他们会愿意配合你的。”
范仲淹虽然同情这帮人,但是嘴里也是不客气的道:
“你若是发现他们贪污钱款,欺压百姓,不重的话可以给他们一次机会,若是一犯再犯,便要着重惩罚,杀鸡儆猴。”
“多谢院长,我会处理的。”
宋煊想了想才细心提醒道:
“院长,你们明日前往外面考察工程,可是万万要小心。”
“刘从德狂妄的很,难免会用点手段,推你们下河造成意外。”
范仲淹也是慎重点点点头。
他也是有这方面的担忧,仅从今日大朝会而言,那刘从德就极为狂妄,再加上有皇太后的偏袒。
他连皇家御物,以及黄河工程款项都敢贪墨,还有什么不敢干的事?
“十二郎,你觉得就算是查明了真相,大娘娘她会处理刘从德吗?”
宋煊饮了口茶,哼笑一声:
“我猜很难,你们连证据都拿不到的,证人直接让他们死就成了。”
范仲淹脸上的神色变换了许久,终究是叹了口气。
他现在摸不清楚刘太后是否真的在为效仿吕武做准备?
范仲淹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也没法子说这种话,否则便是离间天家亲情。
缓了一会,范仲淹才主动告辞,他要回家去好好想一想。
宋煊二人送他出门,在外面站着目送他远去:
“十二哥,依照院长的脾性,怕是很难在朝廷当中立足的。”
“无妨,兴许院长他去外地为官,还能造福当地百姓呢。”
“在这里也不过是劳心劳力,还干不成什么事,也扳不倒为非作歹之人,平白总是心中发愁,坏了身子。”
宋煊双手背后,笑了笑:
“不像我,就是喜欢与人争斗!”
“哈哈哈。”
张方平大笑一阵,他很期待宋煊能够做出一番政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第二日。
宋煊独自去了县衙,继续看卷宗,熟悉开封县的情况。
王保与许显纯拉着一车铜钱,直接去了班楼。
此时的班楼刚刚开门,客人却是乌压压的一片。
班楼的那些伙计却是很累。
自从宋煊在这包场后,昨日的生意那当真是好到爆,后半夜还一直都有人排队。
今日一早,依旧是火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