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稍微安静了一会,钱惟演让人上笔墨纸砚,一会要出题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家想写都可以写一写嘛。
“以北邙山为题吧。”
钱惟演一出口,宋煊诧异了一下,随即收拢好脸上的情绪。
扬名嘛。
况且这也不算是泄题。
只不过方才他与钱惟演的对话当中,透露出自己对北邙上的景色以及感概颇多,他顺势出题。
作为知府的刘烨也是不甘示弱,再掏出一块玉佩来,当作奖赏。
一会他这边放着太室书院的,钱惟演这边放着应天书院这批来游学的。
然后各自挑选一篇入眼的,各自对着看,决出第一。
钱惟演满口答应,有了刘烨的参加,对于这场盛会,那也是极好的。
于是一炷香在主桌前点起。
“这也太难了。”
“是啊,谁呆着没事,去瞧那百丈高的北邙山,全都是坟堆子,有什么好看的?”
北邙山并不高,也就海拔三百多米,但是有三十三山峰。
但是这里是中华近半文明史的体现。
众多学子开始磨墨,陷入了沉思。
宋煊也想了想,随即拿起毛笔,在纸上写道:
“鹧鸪天·北邙山怀古。”
“悲风成阵,荒烟埋恨,碑铭残缺应难认。”
“知他是汉朝君,晋朝臣?”
“把风云庆会消磨尽,都做北邙山下尘。”
“便是君,也唤不应;便是臣,也唤不应!”
钱惟演见宋煊挥笔而就,登时大喜。
宋煊他果然早就有了底稿,只是还没有当众表露出来。
钱惟演觉得自己送的这个助攻,那是极佳的,并且为之洋洋自得。
因为他看见许多学子都陷入了沉思,连下笔都没有下笔呢。
此时的一炷香才刚刚点燃没有多少呢。
河南知府刘烨也是瞧见了宋煊几笔就写完了,目瞪口呆。
他知道晏殊在信中写了他想了许久的词,都没有想到合适的。
但是遇到了宋煊,便想到了。
他刚念出上句,喝口酒想要念下句词,可是宋煊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一下子就接住了下句词。
刘烨觉得是晏殊给宋煊扬名,所以才会故意贬低自己。
可是现场瞧见宋煊挥笔就写出来的诗词,对比其余学子,就算他亲儿子还在那里冥思苦想呢。
如此惊诧的情绪,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刘烨与钱惟演对视了一眼,见他脸上也是闪过一丝震惊,随即面上大喜。
他越发确认,绝不是钱惟演提前透题给宋煊的。
想必他也不屑如此去做。
刘烨压低声音道:“这点奖品怕是全都被宋十二一人拿走了。”
“哎,不可如此捧杀十二郎。”
钱惟演脸上的笑意都止不住了:
“我洛阳学子也是极好的。”
刘烨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等待着。
半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都没有人落笔呢。
“哎。”
刘烨瞧见梅询身后的仆人怎么从矮案上站起来了,他方才是磨墨还是替写?
“一定是磨墨。”
刘烨可不觉得当仆人的人能比在场的大部分学子强。
待到一炷香结束。
左右交上来的诗词全都放在刘烨以及钱惟演面前。
刘烨面色凝重,一个能入眼的都没有,他再三确认自己儿子所写的,勉强一般,暂定吧。
钱惟演倒是不着急,反正宋煊的诗词就放在最底下,根本就不着急摸宝。
他先瞧瞧其余学子的成色。
一个个用典都用不好。
作为西昆体的骨干诗人,钱惟演给他们判卷子还是极为合格的。
一路看下来,都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
他们的火候还是不足啊!
今后在科举场上如何能够排名靠前。
还是让我瞧瞧宋十二的佳作吧。
钱惟演终于翻到了宋煊所作的诗词,仔细瞧了瞧。
埋葬在北邙山上的君臣们,生前把荣华富贵、风云庆会享受个够,然而,死后也不过是北邙山下的一抔土。
钱惟演被宋煊的胆大包天,一时间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也忒直白了些。
谁不想要生前身后名的?
可宋煊说大家最后都成了一抔土,甚至有些坟头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什么皇帝,名臣,统统全都完蛋。
钱惟演陷入了沉思,但是又听到身边的刘烨惊喜的道:
“太室书院的哪个是梅尧臣?”
刘烨询问,作为书院院长他当即摇头:
“回刘知府,书院没有叫梅尧臣的。”
因为这批学子都是他带过来的,不会像宋煊那样,带着一批游学的学子前来赴宴。
“好叫刘知府知晓,梅尧臣是我侄儿。”
梅询一开口,倒是让刘烨有些发懵。
你是说你背后的仆人是你侄儿?
“哎呀,如此大才,焉能一直站在后面,赐座。”
知府一开口,自是有人开始弄。
梅尧臣连忙走上一步,对着知府行礼。
“好好好。”刘烨总算是看见一篇能够拿得出手的诗词了,连忙询问:
“我且问你,是才到洛阳,才没有进入太室书院学习吗?”
梅尧臣本就是个实诚性子:
“回刘知府的话,我是因为没有通过发解试,才跟着我叔父一同前来赴任学习处理政务,并没有想要进入太室书院学习。”
刘烨心中一惊,如此贤才竟然不想着通过科举考试,反倒想要通过恩荫进入大宋官场,如何能行?
但此时他也不会多说什么,而是对着众人道:
“太室书院学子所作诗词,以我观之,唯有梅尧臣的诗能够胜出,乃是三十年难得一见,不知道钱通判这里?”
有些发懵的钱惟演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道:
“唯有宋煊的词能够胜出,百年难得一见!”
“嗯?”
第238章 写一首哪够啊?
梅尧臣是谁?
在场的当真不清楚。
但是当河南府知府刘烨说出梅尧臣的诗是三十年难得一遇的话后。
在场的人皆是惊愕不已。
甚至连梅尧臣的叔父梅洵,也是有些怀疑的看向自己的侄儿。
他写的诗当真这么好?
梅尧臣被赐座后,坐在椅子上,颇为得意的瞥了一眼斜前方的宋煊。
这便是自己的实力。
可是转瞬之间,钱惟演这位王孙,便开口说宋煊的诗词是百年难得一遇。
以至于时间间隔太短,全场的学子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如何就一个三十年难得一见。
一个就百年难得一见了?
最先发出回应的便是知府刘烨。
他瞥向了一旁眼睛还在全神贯注的盯着宋煊所写的诗词,顿感意外。
于是他当即把梅尧臣的诗放在钱惟演划拉过来的那堆作品上,自己个又把宋煊的诗词拿过来瞧。
刘烨细细念着,最后脱口而出:
“便是君,也唤不应;便是臣,也唤不应!”
他整首词念完后,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眼,随即瞥向宋煊。
刘烨是有些不相信这首词,是宋煊如此年轻就能做出来的。
因为这首对于历史脉络而言,过于大彻大悟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