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也想去泡黄河水了!”
邹衍直接无视了无能狂怒的黄河河伯。
他只是对夏文王说,“今年的天象古怪,肯定要发生大旱。”
“我原本认为,多旱少雨,会引发疫症出现……如此一来,是方便起事的。”
太平道之所以能广泛传播,靠的就是符水治病,以及赈济走投无路的灾民。
若疫病频发,叠加此时夏国的情况,足以让邹衍满足夏文王的请求。
但恒河静静流过,
一些病症刚刚冒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让邹衍觉得有些无奈。
他对夏文王说,“不是太平道不努力。”
“实在是你的国家气运未尽。”
夏文王对此,也不知道是哭是笑。
他只能说,“希望社稷倾覆的时候,不是所有灾难一块涌上来就好。”
水利失修,以夏国的气候,旱涝是必然的。
而当储备的粮食吃完,山野河流之间,也难以找到猎物野果后,腹内空虚的百姓,想来也没有足够的体魄,撑到恒河水发力的时候。
届时无数人病来如山倒,瘟疫就要蔓延来去。
再加上各种人祸……
“唉!”
“不知道改朝换代之后,那位荡平天下的新主,能否将这些天灾的影响消弭下去。”
虽然夏文王已经在期待战乱了,
但他的本意,是想用战乱,去除国家的沉疴和腐肉。
他更希望当一切恢复平静后,百姓可以迅速的从战乱中走出,迎接新的太平生活。
第402章 齐国的海途(上)
“汉国已经很昌盛了,它以后还要更加繁荣。”
“我听说西边秦国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五百万,土地更是辽阔……”
“对比起这些诸夏国家,我东瀛齐国应该算很弱小的。”
就在何博跟着夏文王、邹衍他们围观夏国这匹老马,在下坡路上脱缰驰骋的英姿之时,
同为诸夏分支,
同为战国时代遗物的齐国之中,
垂垂老矣的吕鹏正背着手,告诫自己的子嗣,让他们不要因为齐国眼下的安宁,而生出骄傲自满之心,走上堕落之路。
他的子孙都拢手弯腰,在齐王面前,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不敢有丝毫的违背。
在吕鹏执政的这些年里,
齐国从两代乱政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齐人在东瀛海岛上开垦出了更多的土地,建设起了更多的城邑,
而吕鹏也利用自己的威望和手段,对前朝太祖田横所制定下的“分封”之制进行了改革:
他大兴水师,凭借船只可以沿着大岛浮水至于四方的灵活,加强了中央集权,将一些原属于地方封君的城邑,设立为郡县。
反正以齐国如今的形势,
大部分的人口还居住在海岸线附近的狭窄平地上,是很容易受到朝廷水师影响的。
那些原本被分封于深处山谷的封君,也因为地贫人少,而不敢反抗吕鹏的命令,更不会为已然落幕的田齐拼命。
所以当姜齐复立的消息传开后,吕鹏一纸诏书过去,那些封君便拱手而降。
可以说,
吕鹏此时的权势,比起田齐所推崇的圣君田横,还要庞大和稳固。
但吕鹏还是不敢在国家事务上疏忽怠慢。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在诸夏的世界中,齐国也就比吴国强大一点。
而以东瀛的物产基础,一旦国家封闭沉沦,指不定还要被吴国超越。
所以,
吕鹏很重视对东瀛的开发,以及跟外界的往来。
“不可以放松水师的建设,只有劈波斩浪,才能为我齐国踏出一条安民强国之路。”
“遣汉使年年都要派,关于济州岛的开发,更是不能迟缓!”
济州岛,
是东瀛航海向西,于海东半岛的南端,发现的一处小岛。
那里的地形同东瀛一般,都是中间矗立着高山,唯有沿海存在着些许平地。
那里水热充足,土地也肥沃,还是海路节点所在,因此得到了齐国的重视。
吕鹏无意登上海东半岛,跟已经占据其北部的大汉相争,但将这个小岛拿下,划为齐国之地,却是能够做到的。
由于怀念故土,那小岛的位置,又正好和齐鲁大地上的济水隔海相望,便被吕鹏取名为“济州”。
“还要跟中原打好关系!”
“齐国的未来在海上,以后齐人摇着船桨,向南洋方向进行探索,吴国可以不管,却一定会跟在那里开拓疆土的汉人打交道……”
“如果行事轻佻,引来中原厌恶,那我齐国就要艰难起来了。”
“好的父王!”
他的子嗣们纷纷应下。
随后忽然有人上前禀报,“太子的航船已经靠岸,马上就要回到国都了。”
吕鹏听闻这个消息,心情十分高兴,也不规训子嗣了,连忙要求宫人准备车马,自己要去亲自迎接。
这位齐国太子,
是吕鹏最疼爱的子嗣,其本身也拥有着足够的治国天赋。
在武帝去世后,吕鹏派遣太子去往中原进行悼念,并且对新君表示恭贺,以彰显齐国的柔顺。
只是在返回的路上,船只多遇风雨。
齐太子恐惧翻船丧命,便折返长安,在那里客串了几年的“遣汉使”。
等到今年风和雨顺,海水平静,这才重新启程。
他带回了中原贤人新开发出来的工具和耕耘技术,好促进齐国土地的开拓。
除此之外,他还收集了许多消息,以便让位于诸夏世界东部边缘的齐国,能够及时了解到天下的变动,而不至于被海域阻隔了耳目。
他告诉自己的父亲,“去年秦、夏的使者又来到了长安。”
“秦国的情况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夏国却有了衰颓的预兆。”
一个国家的精气神如何,是可以从其派往他国的使者身上,得以窥见的。
就像如今的汉使——
大汉初立的时候,汉使去往其他国家,还知道“小心谨慎”这四个字的写法,还有记录出使心得的习惯。
但到了眼下,汉使已经不是一般的使者了!
他是去其他小国,给那里的国主当爹,恩赐如山父爱的!
而且愿意将国主视为儿子的,还是心地善良的汉使。
若遇上游侠浪荡子出身的汉使,那小国之主在他们面前,得跟畜牲共享地位,几乎卑微到泥土里去!
当然了,
对待同为诸夏的齐国,汉使们还讲点面子,不至于这么无礼放纵。
对蛮夷,自有蛮夷的态度,
对君子,自有君子的礼节。
这样的做法,是非常公平公正的。
毕竟,
若用君子的温润平和,去跟蛮夷交流,后者只会觉得前者软弱可欺。
在这方面,生长在域外的秦国,已经感受太多次了。
“秦国的使者就像父亲描述的那样,有些粗野,举止之间却不失我诸夏的风采,在大汉皇帝面前,姿态十分端正,目光没有任何偏移。”
“他说起秦国现状,列举近来成就时,面上有掩饰不住的傲气。”
“但夏国的使者,却显得有些畏缩,说起夏国的情况时,总忍不住皱眉,而且它的成就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并没有新的进展。”
被皇帝召去,享受诸夏美好团圆时光的齐太子旁观了这一切,然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吕鹏听了,发出一声叹息。
他想起了田齐的故事。
“难道一个国家的稳定,只能持续百年吗?”
“即便平和如夏国,也避免不了动乱的发生吗?”
姜齐的社稷,又能持续多久呢?
他怀抱着这样的忧虑,回到后宫之中,又举起一面铜镜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里面的人面容苍老,头发在时光残忍的剪裁之下,变得枯白稀疏。
一点也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但他建立的国家,却像一个少年,正走在成长的路上,准备迎接自己的强盛之时。
“兴衰有数,寿命恒常。”
“这样的道理,我心里明白,可等在国君的位子上待久了,就有些不甘愿了。”
以出巡的名义,回到自己的故乡。
吕鹏遣退了旁边的人,只一个老头蹲在河边,跟浮水而来的游鱼诉说自己的苦恼。
游鱼磕着田螺说,“这是正常的,屁股决定脑袋。”
在其位谋其政,
作为君主,必须为江山社稷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