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我们打算先返回!”
赵宁告诉秦进,使团刚刚才下的决定。
“翻译和这些人交流了后,说那个名为马其顿的国家士兵,正在追击他们,很可能马上就追上来了。”
“而这个人……”
赵宁指了指躺在囚车里昏迷不醒的大流士说,“据说是波斯的君主。”
所以说,
现在波斯的“天命”,就在他们手里。
这样的靶子竖起来,是绝对会吸引无数人进攻的。
秦进当即就说,“那还是把他扔了吧!”
“蛮夷的天命,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新夏的根本,
源于东方的诸夏,
源于祖先传承至今的高贵血脉,
蛮夷国家的兴衰如何,
诸夏的君子们并不会为此担忧。
他们更加关注诸夏对自己的看法。
这几年,随着国内稳定,国力的提升,新夏正在讨论,要不要组织一支足够强大的队伍,返回诸夏,朝拜周天子,获得真正的册封,和中原建立起正式的联系。
不至于等君子们跑出诸夏的时候,把新夏也认为成蛮夷了!
要知道,
吴国的建立者太伯,
都曾被中原诸侯开除过“诸夏籍”,将之视为蛮夷。
而新夏的情况,
比吴国还要尴尬一些。
起码太伯是确实的周太王之子。
但新夏的第一任国君公子朝,其父只是赵国执政,如今也早已去世。
好在通过西域商路,
新夏和秦国也有了一定的联络。
看在秦夏同姓,还可以获取利益的份上,秦国那边还是愿意承认新夏的“诸夏籍”的。
但随思说,“先带着他吧!”
“好歹是一国的君主,不能被随意的对待!”
“如果他因为伤重而离世,我们就把他找个地方埋葬了。”
“如果他能够苏醒,那就询问他自己的想法。”
“反正出使到现在,连波斯的君主都捡到了,我们的任务可以说,已经圆满完成!”
没必要再向西边前进了。
再去,
就要一头扎进另一支军队的怀里,届时也不知道那些蛮夷会做些什么。
一路行进到此处,
使团可是见到太多蛮夷的作风了——
比如某次营救了一个打猎野兽反被追逐的贵族,结果对方认为使团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太大了,自己偿还不起,于是决定把他们杀了,免得事情传扬出去,既损失脸面,还要损失钱财。
所以,
使团也只能含泪把他放生到正常的命运轨道上,让他被野兽咬死了。
而眼下的情况,
跟那次又有多大的差距呢?
“那这几个人呢?”
秦进又指着拜苏他们问。
这个家伙,自称是东部行省的总督。
之前和使团联系过的贵族,都是他的手下。
如果带上他原路返回,会不会被人认出来,然后对方再高呼一声“护驾”,让使团被人围困起来?
赵宁检查了下大流士的伤口,然后说,“也留着吧!”
“这个人虽然没有被伤到要害,但流血很多,也没有条件对他进行医治,只能依靠鬼神的庇佑了。”
“如果之后他能醒过来,那还是让他来处置自己的臣子。”
“如果他死了,那我们就杀了这些叛臣,为他陪葬就好!”
反正,
既然已经抓到了拜苏,结下了愁怨,
就不能让他回到巴克特里亚那边。
毕竟那里是他的地盘。
对使团来说,那还不如因为“两军交战,总督暴死”来的安心。
“那马其顿人的追击呢?”
“先躲着吧!”
赵宁想了想说,“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做派,如果喜欢屠杀平民,只怕不容易交涉。”
特别是他们手里还拿捏着一头撞上来的波斯君主和总督。
如果复刻那位被放生回野兽肚子里贵族的心态,觉得“俘虏波斯君臣,实在功高难赏,干脆把人都杀了”,那使团就有些难办了。
随后,
使团带着人开始掉头。
不过考虑到自身的复杂情况,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没有沿着大路行走,而是转走山道。
这片地方,正是山地复杂之处,兴山山脉从新夏那边,一直延伸到这里,而在重峦叠嶂之中,又扭曲出一些天然的行路来。
也难怪许多年前,
波斯国家还强盛的时候,可以派人去信度河那边找人纳贡。
“但还是要小心点。”
在登上高处,俯瞰下方之时,随思又说,“这里的山岭少有树木,太过荒芜,只能依靠山石土坑遮掩。”
“如果那些人停留下来,仔细寻找,还是可以发现咱们踪迹的。”
转而,他又忍不住暗想:
如果他们是波斯人,后方有军需粮草的供给,那人数再翻一倍,两百来人凭借地利,指不定还真能把控住这个狭窄的山道。
毕竟居高临下,又以逸待劳,
虽无天时,但地利人和俱在,敌人纵有三四倍的差距,又有何愁?
可惜了,
他们是使团。
即便这波打赢了,
后面的波斯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损失只能由使团来承担。
所以,
使团不想和追兵直接撞上,毕竟损伤一人,都是亏的。
至于俘虏拜苏他们?
这些家伙也就几十个人,还忙于逃难,扔出去几根绊马绳,再齐射一回弓弩,人就被一把抓住,顷刻炼化了,根本没造成任何伤害。
旁边,
背着大流士的阿塔巴兹看使团的三个人年轻人停下了脚步,对着山下指指点点,于是询问翻译,
“他们在讲什么?”
翻译说,“他们在担心跑到山上,也会被马其顿人发现!”
阿塔巴兹听了,也生出忧虑。
虽然现在这些奇怪的人愿意收留他们,可万一见到马其顿人的锋芒,转手又把自己献出去了呢?
波斯之所以败亡的这么快,不就是因为贵族们大多这么做吗?
既然身为同胞的贵族都信不过,这些异乡人,又怎么可以保证呢?
但是……
阿塔巴兹感受着脖颈处,大流士微弱的呼吸,心里也清楚:
没有这些人,
他们只会死在路旁。
于是思索了一阵后,阿塔巴兹突然对翻译说了一些话,让他转达给这些异乡使者。
“什么?”
“他要去引走追兵?”
随思他们很惊讶。
翻译点头,“是的,他知道追兵马上就要过来了,我们走不了多远,所以愿意引开对方,但希望你们可以保护好国王。”
“如果国王终究要死去,还请把他埋葬在波斯的土地上,不要被敌人侮辱。”
听到这话,使团众人有些感慨。
赵宁就说,“我一路走过来,还以为这个国家已经衰败到没有一个忠义人士了,觉得蛮夷贱种,没有豪杰,谁知道今天却见到一个!”
“既然他愿意这么做,我们也不介意帮助一二。”
于是,
阿塔巴兹带上几个仍旧愿意为君主牺牲自己的人,骑上从拜苏他们手里抢来的马匹,重新下山。
利用最后的功夫,他们把延伸到山上的脚印清扫了踪迹,然后脚步乱踏,踩出新的踪迹,骑着马奔向他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