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君没办法做什么了。
他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了。
商鞅只是在旁边露出微笑,感谢未来新君允诺的“不杀之恩”。
虽然他和秦君心里都知道,
这个许诺不可能实现。
“我真是不放心你,不放心秦国。”
秦君抚摸着儿子的脸,然后又看向商鞅。
对方眼里的坚定,让他知道不需要再劝下去了。
于是秦君只能说,“要辛苦你了啊,商君!”
商鞅说,“只要变法的成果能够得到延续,我辛苦一点,又算什么呢?”
“那嬴驷,你一定要记住为父和商君的辛苦,知道吗?”
“从献公开始,秦国就一直在革新,你不能将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毁掉,知道吗?”
太子驷哭泣着说,“我一定不会忘记!”
“好好好!”
“我没有别的话说了!”
秦君最后躺在病榻之上,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看向商鞅——
商君,
不久后再于地下相见吧!
商鞅对着他叩首,送别这位一心一意支持自己的君主。
随即,
太子驷颤颤巍巍的探了探父亲的鼻息,发出了不断的嚎哭。
在位二十四年的秦君嬴渠梁,
崩逝于咸阳,
享年四十三岁。
被追谥为“孝”。
其子嬴驷继位,成为秦国第二十六任国君。
而新君即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撤掉商鞅的一切职务。
商鞅颓唐的回到了自己的封邑。
新君因此觉得,既然商鞅已经离开朝堂了,那自己跟他之间的冲突,也就可以消散了。
虽然年少,
但新君心里清楚——
没有什么比执掌大权却又失去,从此没有复起的希望,更让一个官员痛苦的了。
他会重用他的伯父,
重用他信任的老臣,
让商鞅在旁边看着,求而不得。
可惜甘龙他们并没有按着新君的心意走。
他们开始疯狂的攻击商鞅,并且要求国君,绝对不能放过他。
“商鞅是一只食人猛兽,残害了无数的人,怎么可以让他留在自己的封邑中,安享晚年呢?”
新君觉得,既然商鞅交出了权力,还有先君的嘱咐,他没必要再咄咄逼人。
于是新君摆摆手,用很清澈的话语说,“无妨,商鞅已经没有机会了!”
甘龙等人说服不了他,
只能自己想办法。
二十多年了,
他们对商鞅的痛恨,已经无法再忍耐!
这棵松柏,必须被砍伐,焚烧!
只有看到他被烧成灰烬,这些老臣才能安心。
随后不久,
商鞅便在自己的封邑中,收到了有大军前来攻打的消息。
商鞅问,“有国君的使者在其中?”
“没有。”
于是他断定,“这必然是甘龙等人的阴谋!”
“我不会对他们束手就擒!”
他组织起封邑中的将士,开始据城坚守。
因为城中有孝公特意派来的精锐,加上商鞅早有预料,所以那支突如其来的军队,没能攻破城池。
双方僵持着,直到秦君驷听说了这件事。
他震怒的说道,“革新之后,秦国军政大事,皆系于寡人一人!”
“现在寡人没有诏书,他们怎么敢私自出兵!”
“甘龙他们怎么回事!”
一直沉默的公子虔终于开口,对秦君说道,“因为他们不满于商鞅,对他恨之入骨。”
“寡人已经罢免了他,难道还不足够吗?”
“不足够!”
“那他们是想让寡人违背先君遗命吗?”秦君很生气。
这不仅仅因为,会让自己的名声受到侵害,
更因为那些老臣的私自出兵!
今天可以派人围攻商於,
哪天也有可能围攻咸阳!
不遵君令,私自行动!
这对生长在变法之下的秦君来说,非常有冲击!
“他们……对寡人不忠!”
良久的愤怒后,秦君捏着拳头,缓缓说道。
他终于意识到,
权力,并不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就能够自然到手的。
他想起父亲强行装作无事的模样,带自己去打猎之时,告诉他的那些话。
见新君好像感悟出了什么,
公子虔伸手抚摸着自己脸上的面具,那伤痕仿佛又痛了起来。
代秦君驷受刑之后,
他只能用这副假面见人。
而这一切,
都源于商鞅。
公子虔是恨商鞅的。
但也是敬佩他的。
因为接下来,商鞅会替新君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而他自己,则是要遵照先君的嘱托,继续教导面前年轻的君主。
“先让他们去攻打商於,把精力放在商鞅身上。”
“国君可以趁机联络咸阳城中非甘龙一派的臣子,许出利益,让他们对您效忠。”
公子虔再次教导起自己的学生。
秦君驷问,“哪些人和甘龙他们没有关系呢?”
“我会为您引荐的,先君在病中,曾经接见过我,并给了我一份名单。”
嬴驷又问,“那我该许诺他们什么利益?”
“商鞅的命,还有秦法的延续。”
秦君皱着眉头,“且不说秦法会不会随着人亡而政息,也不提先君遗命,商鞅现在据守商於,寡人怎么可以肯定,一定能抓捕他呢?”
公子虔听罢,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可以的。”
“国君只要派一个使者过去,商鞅便会束手就擒的。”
第136章 商鞅死(下)
二十天后,
随着守旧派的反攻倒算越发激烈,
秦君终于有了反应,要来调解新旧势力的矛盾。
国君的使者来到商於,
守旧派久攻不下的城池,直接为他打开。
随后,
商鞅坐上囚车,被栏送咸阳。
他在囚车里看着商於越来越远,看着咸阳越来越近。
公子虔负责把他关押到牢房里。
而在将商鞅塞到阴暗牢房之中时,公子虔突然伸出手——
一手扣住商鞅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