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当齐平章知道秦亦的真实想法,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天下还有比他更惨的人?
下一刻,秦亦铿锵有力道:“齐秃子,你知道昨天晚上劳资是什么时辰回来的吗?”
虽然气愤,但齐平章觉得秦亦只是无能狂怒和临死前的最后挣扎,所以暗自告戒自己不要生气,生气就是着了秦亦的道了。
深吸一口气之后,齐平章回道:“你什么时辰回来跟老夫有什么关系?”
秦亦笑道:“那劳资就告诉你,劳资昨天回来的时候早已过了酉时,甚至戌时都快结束了,劳资就问问齐秃子,这个时候,你在干嘛?”
“……”
按照大梁的时辰表,当日酉时之后,和第二天的卯时之前,属于宵禁时刻,在这个时间段内,京都的各个城门以及六十四坊的坊门也都会关闭,百姓也禁止外出,只有碰到特殊节日,比如什么中秋节上元节,或许当日的宵禁会解除。
而在宵禁之后,绝大多数百姓都会睡觉,毕竟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夜生活可言,再加上晚上点的烛灯也不是太明亮,不睡觉也没有其他乐趣可言。
至于秦亦,他说回城的时间是戌时,那就意味着距离宵禁过去了近一个时辰,这么久的时间,绝大部分人自然是早早躺下休息了。
所以齐平章也没多想,直接答道:“那么晚了,老夫自然是早早躺下休息了!”
“那你府上的人呢?”
齐平章闻言,就跟看傻子一样看着秦亦,最后才说道:“那还用说吗?其他人自然也睡下了!”
秦亦点了点头,随即环顾周围,说道:“按照齐秃子的说法,诸位大人在那个时辰,是不是也都躺下睡了?”
“……”
群臣也不知道秦亦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非常配合的点了点头——其实不能算配合,因为那么晚的时间,自然都睡了,毕竟大家还要在第二天卯时之前起床上早朝呢,睡晚了第二天根本起不来!
听着秦亦称呼自己“秃子”,叫其他人“大人”,齐平章心里很不平衡,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心里还在想着:你再骂,你继续骂,等会有你哭的时候!
秦亦对于群臣的回答很满意,说道:“是啊,戌时都快过了,大家都睡了,那镇国公府和宰相府肯定也休息了,毕竟宁国公和古相还要上早朝,若是太晚休息,自然是不行的。”
“而在下昨晚赶到京都的时候实在太晚,可是也没有办法,毕竟我是日夜兼程,也不能控制自己到达京都的时间,甚至因为回来的太晚,我不得不麻烦守城的大人帮我打开了西城门,而且进了西城门之后便是尚寿坊,我便进去了。”
“那个时候,我也想过,要不要去镇国公府和宰相府,可是后来又想到,时间实在太晚了,若是贸然过去,把所有人都惊扰起来,实在罪过。再说倘若我要从西城的尚寿坊出发,前往位于东北方向的怀义坊或者兴合坊,难不成要把每座坊门都让人帮我打开?那不是凭白增加别人的负担?”
“所以在考虑再三之后,我便想着,还是就近在尚寿坊住下,可那个时间,尚寿坊的所有酒楼也都关门谢客了,好在,尚寿坊的锦绣布坊,也恰恰是我的产业,我便去了那里住下,这有问题吗?”
“……”
听秦亦这么一解释,好像昨天晚上他去锦绣布坊留宿,而没去镇国公府和宰相府,确实是合情合理的,而且这还充分显示了他替镇国公府和宰相府考虑的心意,群臣都纷纷点头,就连宁忠和古长松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
齐平章心道这可不行啊,自己好不容易才把秦亦给按下,怎么能让他起来?
于是齐平章赶紧说道:“秦亦,你莫要再狡辩这些了!你狡辩再多,也逃不开一个事实,那就是你没把宰相府和镇国公府放在心上,按理说,古相和宁国公对你那么好,再加上你跟古舍人和宁将军的关系,宰相府和镇国公府就像是你的家一样,结果你回到京都的第一选择不是去他们那里,而是去了锦绣布坊,你怎么解释?”
秦亦闻言,冷笑一声,说道:“齐秃子,你要不提这茬,劳资都差点忘了,你刚才说,劳资的家在淮阳县,不在京都?用你的猪脑子想想,劳资在京都出生,老宅也在京都,而且已经装饰好了,劳资在京都怎么就没有家了?”
“劳资回到京都,第一个要回的,也是应该回自己家才对,可是劳资为什么不回?还不是因为回来的时间太晚了,劳资不想麻烦太多人,所以才会就近住下,怎么,难不成你还要说,劳资的第一选择不是回家,也有问题?”
“……”
秦亦一口一个“劳资”,齐平章听得头疼,可是一想到自己竟然忘了秦亦在京都有宅子,让他通过此事抓住了把柄,头更疼了。
而秦亦则是抓住此事,继续说道:“再说了,锦绣布坊是劳资的,那也算劳资的家,劳资回到京都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那又怎么了?倘若劳资回到京都的时候是白天,你觉得劳资会不去镇国公府和宰相府拜访?齐秃子,你不了解劳资,可是宁国公和古相了解!在礼仪这方面你想给劳资使绊子,齐秃子你纯粹是想多了!”
“……”
秦亦这么一番连骂加解释起来,无论群臣是不是支持他的想法,起码宁忠和古长松都醒悟了,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
是啊,秦亦是什么人,他们不比谁都清楚?
就在为人处世这方面,秦亦可不差,相反还是极好的,或许如他所说,若不是实在太晚,怕打扰了他们府上休息,他就会去拜访了。
而且因为太晚,他选择找地方住下,第二天再拜访也毫无问题,刚才怎么就着了齐平章的道?
而古月容和宁莞言在听到秦亦的解释后,并没有像他们的爹一样豁然开朗,或许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区别,因为她们的醋劲还没过去,毕竟秦亦去锦绣布坊意味着跟宋卿芙在一起,一想到秦亦回京都的第一时间跟其他女人待在一起,她们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这时,齐平章被秦亦骂的五荤六素,感觉脑瓜子都嗡嗡作响,好在齐平章身为太师,冷静下来的时候,头脑还是清醒的。
于是他再次冷笑开口:“秦亦,你别妄想通过说这些来混淆是非!你去锦绣布坊留宿,是因为太晚了怕打扰别人,还是你就想去锦绣布坊,去找那个女掌柜幽会?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齐平章知道,只有在这方面做文章,才能真正打击到秦亦。
而秦亦也不怕,闻言后直接问道:“齐秃子,谁特么跟你说,劳资去锦绣布坊是跟人幽会的?”
“呵呵,这个还用别人说?”
齐平章转身看着群臣,说道:“诸位同僚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倘若你不是惦记着锦绣布坊里那个女掌柜,你会大晚上跑过去?”
“放你吗的屁!”
秦亦再爆粗口,说道:“幸亏劳资有证人,不然就让你这老秃驴给诬陷了!”
“证人?”
齐平章微微皱了皱眉,有些疑惑,以至于秦亦对他的称呼由“齐秃子”成了“齐秃驴”,侮辱性又提高了一倍,他都没反应过来。
“宋大人!”
秦亦冷笑一声,转而看向站在龙椅一侧看戏的宦官宋平——便是去锦绣布坊找秦亦的那位宦官,秦亦在路上跟他聊的很是投机,所以也就得知了他的名字。
而且秦亦也非常庆幸,两人在进皇宫前,秦亦曾经跟他聊过不要把宋卿芙说出来的话题,而宋平也答应了。
秦亦从来不养无用之人,这不是,马上就要用上宋平了!
而宋平本来还在吃瓜,并且越吃越嗨呢,谁知道这瓜直接吃到了自己身上,顿时觉得有点苦逼,不过他也权衡了一下,齐平章虽然贵为太师,但是靠山肃王已死,再加上齐平章年纪太大,早已是日薄西山,没有什么发展空间了。
再来看秦亦,不仅年轻的过分,而且身后还有镇国公府和宰相府,再加上秦亦自己也足够优秀,太子和盛平帝都对他夸赞有加,秦亦日后的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所以,这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送分题。
宋平不傻,肯定会无条件的支持秦亦。
这个时候,秦亦开口道:“宋大人,刚才齐平章这个老秃驴故意构陷于我,说我住在锦绣布坊是因为锦绣布坊的女掌柜宋卿芙!两刻钟之前,宋大人去锦绣布坊找我,那时宋大人有没有看到锦绣布坊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存在?比如锦绣布坊的掌柜宋卿芙?难道宋大人发现,昨天晚上我们两个住在一起了?”
“……”
此话一出,群臣都看向宋平。
宋平是盛平帝的身前人,也算是朝堂上的老人了,文武百官都认识,让他当证人的话,他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而宋平突然被文武百官盯着,心里不慌那都是假的,他平时倒也不是没有撒过谎,毕竟任何人都不可能保证句句是真话。
可是,他就算是撒谎,也从来不敢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撒谎啊!而且盛平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若是真证实他撒谎,怎么办?
一边是要帮秦亦说话,一边还想着不撒谎,宋平的处境更加困难,好在宋平能够在盛平帝身前伺候这么多年,头脑灵活,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刚才秦亦问了,自己有没有发现,昨天晚上他和宋卿芙睡在一起了,宋平当即灵光一闪,对着秦亦摇头道:“秦公子说笑了,咱家没有发现。咱家奉了陛下之命,去锦绣布坊把秦公子请至宫中,所以在锦绣布坊看到秦公子一人,咱家便把秦公子带了回来,至于其他人等,咱家并未注意!”
“……”
宋平不愧为老狐狸了,他确实没有发现秦亦和宋卿芙睡在一起——他也不可能发现啊,这种事情除了两个当事人,谁能知道?
而且他又说了,并未注意其他人等——这个词用的就很精髓了,若是日后真说起来,宋卿芙当晚就在锦绣布坊,那宋平还可以说没注意,毕竟他也没说看没看见。
所以他这话说的,左右都没毛病,不仅替秦亦解了围,还把自己择了出去,可谓无懈可击。
————
第511章 深藏功与名
宋平说完之后,胜利的天平开始向秦亦倾斜。
群臣可以不信任别人,但是不得不信任宋平。
哪怕宋平说的是假的,他们也要相信——谁让宋平是盛平帝身边的大红人?谁知道宋平说的话是不是盛平帝授意的?他们不信宋平的,岂不是不信盛平帝?岂不是在质疑盛平帝?
而且他们还觉得,宋平跟秦亦无亲无故的,或许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所以以宋平的身份应该不至于刻意帮秦亦,所以,宋平刚才说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群臣深以为,站在秦亦一边是盛平帝的意思。
一时间,朝堂局势发生了改变,群臣又都看向始作俑者齐平章,想看看他如何应对。
此时的齐平章,仿佛大限将至一般,脸色有些铁青,目光也有些麻木,整个人都显得麻木不仁如行尸走肉一般。
不过秦亦也不是什么软心肠,绝不会看他一把年纪就放过他——毕竟养虎为患这种事情,秦亦见得多了,原谅齐平章那是阎王爷的事,秦亦要做的是送他见阎王。
于是,秦亦冷声说道:“齐秃驴,你听听,劳资什么时候在锦绣布坊见宋姑娘了?宋姑娘的家在宋府,晚上自然也住在那里,用你那进水的脑子想一想,她一个姑娘家,晚上敢一个人睡在锦绣布坊?”
“安庆坊有劳资的宅子,是劳资的家,而锦绣布坊是劳资的生意,同样是劳资的家,劳资在接近戌时从西城门进入尚寿坊中,难不成,劳资还要故意舍近求远,跑到其他地方去住宿?劳资就是为了不打扰到任何人,才就近选择住在锦绣布坊,这有什么问题?”
“你个老秃驴,见不得劳资好,就因为劳资为大梁屡次立功,甚至这次还帮大梁打退了强敌北疆重骑兵团,所以你生气了,借着此事来构陷劳资?”
“劳资现在严重怀疑,你个老秃驴是南楚安插在大梁的奸细和走狗!你恨不得云骑卫输给北疆重骑兵团,所以在劳资为大梁提供祖传暗器之时,你才百般阻挠,怕的就是大梁赢!因为朝堂内有奸细为南楚通风报信,一旦北疆重骑兵团攻破素城,那南楚军队便会攻打江陵,然后长驱直入,一路北上!”
“就因为劳资的出现,帮云骑卫打退北疆重骑兵团,致使南楚攻打江陵的计划泡汤,所以齐秃驴你就对劳资怀恨在心,企图以这种方式构陷劳资,离间劳资跟镇国公府和宰相府的关系!”
“齐秃驴,你可真坏啊!怪不得你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怪不得你头发都掉光了,就是因为你坏透了,老天都要惩罚你!”
“……”
秦亦这一顿输出,杀伤力惊人。
若是光骂人的话,齐平章就已经承受了非常人的巨大压力,结果秦亦又把他说成了南楚奸细,齐平章气的气血上涌,只觉喉咙发热,他本想反驳几句,可是刚一张嘴,就“啊”的一声,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还差点喷到了旁边的田世友,给田世友吓的直接跳着躲开了。
“齐太师,你没事吧?”
“……”
看热闹归看热闹,齐平章毕竟是太师,所以群臣还是围上去慰问起来,同时还在想,秦亦还是厉害啊,前面刚说了齐平章大限将至,后面齐平章就吐了一口血,好像真的活不久的样子…
“我没事!”
齐平章抹了一把嘴,终于喘匀了气:“秦亦你欺人太甚!竟敢构陷于老夫,说老夫是南楚奸细!老夫必须找陛下评评理!”
“齐秃驴,你构陷劳资的时候可精神着呢,结果劳资说你一句,你就受不了了?合着就是,你欺负别人行,别人欺负你不行?你怎么不上天呢?”
秦亦一脸鄙视道:“你要是真有本事,也别在这里天天找陛下告状,让陛下头疼!天天的仁义道德之流,说的就跟你为大梁立了什么大功一样,你要是个男人,你去参军打仗为国争光啊!”
“……”
秦亦现在属于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最关键的是他说的这些还能精准打击齐平章,并且齐平章无法反驳秦亦——因为秦亦确实上了战场,并且还打退了北疆重骑兵团,立下首功,可他让花甲之年的齐平章去参军,那不是耍流氓吗?
群臣听着,只觉可笑,只能绷着脸,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来。
而秦亦则不再去看齐平章,而是转头去看最近的古月容,这个时候,古月容脸上的表情再也不是刚才的冷冰冰,又恢复了之前那种从容,只不过她在看到秦亦看过去的时候,轻轻咬了咬嘴唇,还轻哼一声,转过头去。
秦亦见状,立马笑了,虽然古月容现在还是不搭理他,但是以他对女人了解,知道古月容刚才的反应实际上是在对他撒娇罢了,气过了,再哄哄就能好了,看来她是相信自己了!
随后,秦亦又去看宁莞言,而宁莞言的反应就没有古月容那么小女人了,她也信了秦亦,只不过或许还有点小气,狠狠瞪了秦亦一眼,随即眼神中便布满了柔情。
这时,秦亦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再次看向齐平章的时候,秦亦都想对他说感谢了!
“呵呵~”
这时,在两仪殿一侧,突然传来一声非常熟悉的笑声,群臣闻言,立马安静下来,而那笑声也随着安静,戛然而止。
“皇上驾到!”
这个时候,眼疾手快的宋平大声喊道。
原来,盛平帝其实早就到了,毕竟御膳房就在两仪殿的后面,距离很近,而且盛平帝早就过去吃饭了,吃完之后还在御膳房等了片刻,等到宦官去告诉他秦亦过来了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出来了。
结果等他来到两仪殿侧门方向时,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争吵声,自然是秦亦和齐平章二人的,而且听那架势,齐平章还占着优势——可见盛平帝来的多早,毕竟齐平章占优势的时候,是秦亦和齐平章刚吵架之时,齐平章靠着构陷秦亦昨天晚上留宿锦绣布坊而一阵输出,秦亦看似没有招架之力了。
这个时候,盛平帝才意识到,自己无心说了一句秦亦昨天晚上留宿锦绣布坊,结果给秦亦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说实话,他心里对秦亦,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所以他希望秦亦能赢。
那宦官差点一步迈进两仪殿内,不过被盛平帝给拉住了,然后两人就站在——或者藏在两仪殿的侧门后面,听着两人唇枪舌战的交锋。
其实盛平帝也想看看,若是换成其他人被齐平章这么一顿输出,绝大部分都会丢盔卸甲,没有一战之力,所以他要看看秦亦怎么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