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请住手 第429节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之后,刚才脸上还些许有些笑意的盛平帝,瞬间拉下脸来。

  “哦?那齐太师说说,为何朕之前封赏宁将军为上将军,是个错误?”

  说完,盛平帝的目光俯视而来,有些低沉。

  齐平章就像没有看到一样,张口说道:“陛下上次赏赐之前,宁将军便以二十又一的年纪,成了云骑卫大将军,官居三品,不可谓不高,而且那时的宁将军,刚被提拔也不过一年而已。”

  “臣依稀记得,那个时候的云骑卫,早就唯宁将军马首是瞻,而彼时的云骑卫上将军曹岩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对于云骑卫军中事务,几乎都放权给了宁将军,所以云骑卫将士信任宁将军,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臣还听说,彼时的云骑卫上将军曹岩,在过了知天命之年后,便有了告老还乡的打算,只不过曹将军曾经是宁国公的副手,所以还有心要栽培提拔宁将军,若是他那个时候告老还乡的话,朝廷势必会派遣一位更年轻的上将军接替他的位置,宁将军想短时间内提拔,几乎无望。”

  “所以,曹将军才没有提前告老还乡,而是依然坚持驻守在云骑卫中——只不过,彼时的曹将军虽然还挂着云骑卫上将军之名,名义上是云骑卫的最高长官,但实际上早已不再插手云骑卫事务,而是把一切事务交给宁将军处理。那时候的宁将军早已是云骑卫实际上的最高长官。”

  “按照曹将军所想,宁将军刚被提拔成为云骑卫大将军一年的时间,无论宁将军再如何立功,朝廷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格提拔她为上将军,因此最好的机会便是,再等个两三年,等宁将军担任大将军三四年后,到时候资历也有了,宁将军的年纪也稍微大上一些,再借助合适的机会,曹将军便把位置让出来。”

  “可人算不如天算,宁将军因为一次探亲,被陛下征召进入出使南楚的使团之中,并且成了护送使团的副使,而后,使团顺利把锁龙骨护送回了南楚国都昌隆,完成出使任务,最关键的是,大梁拒绝了跟南楚的和亲,陛下大喜,决定赏赐使团,而宁将军也借着这次机会,成了云骑卫上将军。”

  “……”

  听到这里,群臣默然。

  因为齐平章说的都是实话,尤其是关于原云骑卫上将军曹岩的故事,千真万确,其他人也大都耳闻过,不过并不会当成什么希奇事情,因为这种事在军营中司空见惯,主将看好福将,然后把位置让给福将,只能说是正常。

  现在齐平章把此事拎出来,肯定不简单,他们都想知道齐平章接下来要说什么。

  这时,齐平章再度开口道:“臣听说,当初宁将军护送使团以及锁龙骨去往南楚,在从陵水码头去往江陵之时,宁将军并未跟使团同行,不知真假?”

  宁莞言闻言,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此事是真的,当时我跟秦亦一起下了船,然后选择骑马前往江陵。”

  齐平章立马看向盛平帝道:“陛下,不知这件事你是否知情?”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而且盛平帝也不知道齐平章是什么意思,于是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朕事先并不知道,也是等使团回到京都之后,朕才听董尚书和宁将军提过。”

  齐平章闻言,立即露出笑容,他先是对盛平帝点了点头,随即道:“陛下,那看来臣没有听错,作为使团副使,负责保护使团安危的宁将军,结果置使团安危于不顾,选择其他方式前行——”

  结果不等齐平章说完,宁忠直接打断他道:“齐老匹夫不要混淆视听!上次莞言护送使团前往江陵的时候,确实没有同使团一起坐船,可那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护送锁龙骨?”

  “大梁使团将锁龙骨送回南楚一事,可谓人人皆知,江湖上不知有多少草莽游侠关注此事,更有人想以身犯险,抢夺锁龙骨!所以莞言护送使团前往南楚,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实则危险重重!”

  “而莞言为了将锁龙骨安全送到江陵,便想出了独自前行的主意,而且这也是莞言跟当时的使团正史董尚书商量的结果,并非私自行事!而且也幸亏莞言跟秦亦独自骑马前行,因为他们在路上确实遇到了阻击,多亏秦亦当时以暗器突破重围,才保全了锁龙骨!”

  “结果现在齐老匹夫又将此事翻出,还想欺骗不明真相的诸位同僚,以偏概全,混淆视听,简直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

  说完,宁忠朝文官阵营的方向看了看,他并没有真正看向哪一人,但董洪新还是在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开口说道:“陛下,宁国公所言不虚,当初宁将军护送使团前往江陵之时,因为当时使团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护送锁龙骨,将锁龙骨安然无恙的送达昌隆,才是重中之重。”

  “而那次出使南楚的使团,使团成员不少,但是像臣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居多,所以在出使途中遇到歹人抢夺锁龙骨的话,臣根本束手无策,而宁将军除了要保护锁龙骨之外,还要保护臣等文臣使团成员,则难上加难。”

  “因此臣才会跟宁将军商量对策,最后宁将军提议独自带着锁龙骨,跟秦亦公子二人,一起骑马前往江陵。一来,他们独自离开,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发,减少危险的可能,再者他们将锁龙骨带离使团,也极大的保证了使团的安全,而把这份危险转嫁到了他们身上。”

  “所以当宁将军提出这种方法时,臣是被宁将军这种孤身犯险的做法感动的,现在,臣也愿意为宁将军作证,宁将军当时不顾自身安危都要保护锁龙骨安然抵达昌隆,现在更不该遭受别人非议!”

  “……”

  董洪新说完,众臣大为震惊。

  因为董洪新跟其他大臣分属阵营不同,董洪新是朝堂上为数不多的中立派,也就是他谁都不想也不会得罪,而刚才那番话一出,无疑把他自己放到了齐平章的对立面,所以众臣才会诧异。

  而董洪新之前确实是中立派,而且就因为他这种不站队的做法,让他少了很多晋升可能,一把年纪了还是礼部侍郎,而且他都想过,他这一辈子到头或许就是礼部侍郎了。

  这就是不站队的结果,虽然能保证董洪新平稳的度过多年朝堂生涯,规避了众多风险,但不要忘了,风险也代表着机遇和前程。

  只是董洪新没有想到,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仕途生涯会以礼部侍郎画上句号的时候,一次南楚出使之行,为他开启了新的人生。

  其实,董洪新也并非甘于止步不前,只是到了他这个年纪,再想站队也晚了,结果因为出使南楚而结识了秦亦,并且因为秦亦的诗才,保全了大梁的颜面,重挫南楚士气,所以当使团安全回到大梁之后,盛平帝龙颜大悦,把他提为礼部尚书。

  虽然刚才齐平章和宁忠都在为宁莞言争论,可董洪新却非常清楚,他们之所以被赏,完全是沾了秦亦的光。

  因为南楚之行,任务可以分为两个。

  一个是送回锁龙骨,这跟宁莞言相关,但也跟秦亦相关,另外就是拒绝南楚和亲,这才是重中之重,甚至送回锁龙骨也是为了拒绝和亲服务。

  而秦亦为宁国韬准备了五首中秋诗词,让宁国韬在南楚中秋诗会上一骑绝尘,同时自己又以一首“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扬名南楚,才是他们彻底拒绝南楚和亲的根本。

  所以若是使团被封赏的功劳有一百分,秦亦一个人少说也要占上七八十分,剩下的二三十分才是宁莞言跟其他使团成员分的。

  可董洪新更加清楚秦亦跟镇国公府的关系,而且秦亦是无相阁弟子,不能封官,也要不了什么重要赏赐,所以董洪新就算要帮,也是要帮宁家,也算是还了秦亦的恩情。

  所以这个时候,他愿意站出来发声。

  齐平章也没想到董洪新会站出来,说起来董洪新的年纪跟齐平章也差不了多少,是大梁有名的大儒,在读书人心里,份量还是很高的。

  齐平章愣了片刻,随即笑道:“既然董尚书说宁将军在做出决定之前,曾经提前跟董尚书商量过,那便是商量过了,只是——”

  “……”

  ————

第500章 完胜

  齐平章最后一句“只是”故意拉长口音,也算是彻底吊起了众臣的胃口。

  随后,齐平章道:“只是,这说到底,是董尚书跟宁将军一起违抗圣旨罢了!”

  “哗~”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众臣心想,看来齐平章真是孤身一人,什么都不怕了,董洪新算是朝堂上出了名的老好人,而齐平章现在竟然要连董洪新一起攻击了,真能说太狠了。

  并且齐平章作为朝堂上的老人,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跟宁忠也斗嘴多年,他扣帽子的本事还是一流的,不仅把董洪新拉进来,还给他扣上一顶违抗圣旨的大帽子,可谓阴险至极。

  而齐平章也根本不在乎众臣如何想他,而是继续说道:“陛下派宁将军出使,自然是看中了宁将军身手高强,并且陛下又从金吾卫以及左右二卫中抽调了上百好手,跟随宁将军于左右,为的就是护送锁龙骨安全抵达南楚,同时保护好使团安全。”

  “而宁将军竟然弃使团成员于不顾,携带锁龙骨孤身前往江陵,这是何其冒险之事?不过也幸亏宁将军技高人胆大,最终将锁龙骨安然送达江陵,可若是出现了意外,宁将军能担得起责任?所以就算宁将军有功,也只是自己强行立功罢了,而且功小于过!”

  “倘若宁将军不以身犯险,而是跟其他将士选择乘船出发。先不说有没有歹人胆敢在大梁境内拦截使团船只、公然于朝堂为敌,就算有,以宁将军以及那上百将士的实力,怕是也不必担忧,这算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所以老夫以为,宁将军虽然护送锁龙骨有功,但也有过,最终只能是功过相抵,或者过大于功,不知诸位同僚以为如何?”

  “……”

  宁莞言默然不语,就连宁忠也没有说话,因为按照齐平章的逻辑,他说的确实没错,倘若真要刨根问底的深究起来,那事情就多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在此事上跟齐平章过多纠缠了。

  而齐平章也看到宁莞言的态度了,稍微有些得意的仰了仰头,随即问道:“宁将军觉得,你们出使南楚,能够顺利拒绝和亲,最重要之事为何?”

  宁莞言自然清楚,也不遮掩,直接道:“当时恰逢南楚中秋诗会,南楚皇帝邀请使团参加诗会,并且放言,倘若使团能够夺魁,他便不再提岚汐公主和亲之事,随后主客司宁国韬员外郎参加南楚中秋诗会,写下五首中秋诗,技惊四座,南楚与大梁和亲之事也彻底化解了。”

  “那宁将军能否告知老夫,宁员外郎当真有如此诗才,可以接连写出五首质量上乘的中秋诗?”

  齐平章带着一丝戏谑的微笑问道。

  宁莞言向来都是直来直去,不会撒谎,也不想撒谎,于是便说道:“宁国韬的五首中秋诗,都是秦亦提前为其准备,因为秦亦料定,恰逢中秋诗会,南楚恐怕会借机羞辱大梁使团,才为宁国韬备了五首中秋佳作,为大梁扬名!”

  “……”

  其实此事人尽皆知,包括宁国韬之前在七夕诗会上打败南楚三皇子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千古佳作,同样都是出自秦亦之手。

  毕竟宁国韬是武将之后,家里就没有一个能写诗词的基因,再加上宁国韬也是京都小有名气的纨绔子弟,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参加诗会,结果遇到秦亦了,随手就是一首佳作,谁信?

  盛平帝自然也十分清楚,要不然他也不会派秦亦加入使团,所以这是众臣心知肚明之事,众臣有点想不明白齐平章为何要旧事重提。

  这时,齐平章笑道:“按宁将军所说,那出使南楚的最大功臣,不是你,也不是董尚书,甚至也不是参加南楚中秋诗会写下五首诗的宁员外郎,而是秦亦了?”

  宁莞言并未多想,只是轻轻点头:“是!”

  “……”

  这个时候,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爱人,想到了他们出使南楚的那些日子,虽然短暂,但却是她一生当中最为珍贵的时光,她会永远记得。

  她又在想,秦亦现在到了哪里?他有没有顺利摘下雪莲?他有没有回到素城?他回到素城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走了,会不会伤心?

  瞬间,心头便被思念萦绕。

  跟她不同的是,众臣在听到齐平章引导宁莞言把所有功劳都归结于秦亦时,先是纳闷,毕竟秦亦跟齐平章之间的过节可不比跟宁忠少,齐平章怎么可能替秦亦争取功劳呢?

  随即,等他们看到齐平章嘴角扬起的不怀好意的微笑时,突然醒悟过来:他这哪里是在为秦亦争取功劳?他明明是知道,秦亦是无相阁弟子,就算为大梁朝廷立下天大的功劳,盛平帝也不会赏他一官半职,至于赏钱——秦亦光是锦绣布坊这一家产业就赚够了银子,赏他钱财对他来说,跟没赏没有区别。

  其实此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盛平帝也正是知道无法奖励秦亦什么,而他也清楚秦亦跟镇国公府的关系,赏宁家跟赏秦亦一样,所以对于宁莞言的封赏,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在补偿秦亦。

  但这种事是大家默认的,若是拿到明面上就有点不符合规矩了,而齐平章现在仿佛撕破了脸,就是要把此事拿到明面上说,别人真没有办法。

  所以齐平章这一招,不仅可以最大限度上削弱宁家的实力,还对秦亦没有任何帮助,确实是一步好棋了,所以要说坏,还得是他坏啊!

  于是乎,齐平章再次看向盛平帝道:“陛下,所以臣以为,上次对于宁将军的封赏,已经远远大于宁将军的功劳,不能说是封赏错了,只能是过了。”

  “……”

  不得不说,齐平章转了那么大的圈,最后只是为了证明盛平帝上次对于宁莞言的封赏过了——其实过了只是说着好听罢了,说到底还是错了。

  而一旦盛平帝承认齐平章说的,那这次对宁莞言封赏国公一事,基本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盛平帝沉思片刻,才说道:“齐太师,若是你觉得朕对宁将军的封赏有误,那朕上次封赏宁将军的时候,你就应该提出来,你现在提出来,是在指责朕不成?”

  “陛下,臣有罪,臣不敢!”

  齐平章一听,立马跪了下来,大声求饶。

  盛平帝冷冷瞥他一眼,随后又道:“朕既然封赏完了,那之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咱们现在主要说的还是这次封赏!”

  “……”

  齐平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结果被盛平帝一句话给否绝了,齐平章对此也毫无办法。

  不过齐平章也并不气馁,甚至没有几分失望,而且他的脸上还突然多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就仿佛这一切都步入了他的计划之中。

  接下来就见齐平章再次对盛平帝躬身说道:“陛下,臣还是觉得这次封赏宁将军为国公,就像上次一样过了!虽然陛下说,上次的封赏不可更改,但事实却无法改变,所以这次不该封赏宁将军!”

  “……”

  盛平帝盯着齐平章没有说话,眼神精明,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而齐平章则再次看向宁莞言,问道:“不知宁将军觉得,这次打退北疆重骑兵团,功劳在谁?”

  宁莞言不做多想,直接回道:“功劳自然是属于我们云骑卫每位将士!”

  作为云骑卫的最高长官,宁莞言这么多年之所以能够得到云骑卫所有将士的敬仰和信服,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时刻为云骑卫着想,把云骑卫所有将士的利益放在前面。

  这次也是一样,宁莞言深知,这次打退北疆重骑兵团的大胜仗,会为云骑卫众将士带来史无前例的封赏,并且惠及云骑卫大营的每一个将士。

  而云骑卫将士,大部分都在素城驻扎了不少年头了,他们都急需一次封赏,这次正是绝佳机会。

  倘若宁莞言说错一句话,最终导致他们无法被封赏的话,恐怕会很失望,所以宁莞言才毫不犹豫的回答出来。

  齐平章闻言,先是点头道:“宁将军的回答,老夫能够理解,毕竟云骑卫将士在素城驻扎多年,时刻提防着北疆军队的侵犯,非常艰苦,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这次云骑卫打了大胜仗,所有云骑卫将士都应当有功劳才对。”

  “但是——”

  齐平章突然话锋一转道:“老夫却听说,这次云骑卫打的大胜仗,可以说是全胜,甚至没有任何一位云骑卫将士受伤——这是因为,云骑卫所有将士都没有走上战场,甚至许多将士都不知道北疆重骑兵团攻打到了素城之外,他们只听到了震天巨响,尔后北疆重骑兵团便被射杀了半数之多!”

  “因此,老夫现在想问宁将军的是,在这次打败北疆重骑兵团的大胜仗中,到底是谁立了首功,若是陛下真要把最高奖励给一个人的话,应该给谁?”

  “……”

  听到齐平章这么说,宁莞言便知道,齐平章对于北疆战事还是非常清楚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问了,不过这也很好理解,从宁莞言回来,盛平帝就多次询问过她作战细节,所以这种事早就在朝堂上传开了,更何况齐平章还是当朝太师,这件事他自然也清楚。

  不过宁莞言也不会撒谎,更不想撒谎,因为立下首功的人是她的男人,无论如何,她都要为自己男人争取最大的奖励,更何况,她知道秦亦想跟盛平帝要的奖励,还跟她息息相关…

  于是乎,宁莞言直接说道:“若是齐太师真要问最该受奖励之人的话,那只有一个,便是秦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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