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开局在阳谷县当都头 第420节

  “之子!”苏武点头,目光盯向姚平仲。

  姚平仲这般一个汉子,此时竟也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问得一语来:“哪般亡?”

  苏武不说话,只看着姚平仲。

  这话其实不用说,姚平仲岂能听不懂?

  姚平仲只问:“何以此事,苏帅寻我来?”

  苏武一语:“他们,都不敢,唯有你,兴许敢做!”

  “何以见得?”姚平仲又问。

  苏武微微坐正,慢慢来说:“头前,良乡城下,本欲让你领兵去援郭药师,亦如昔日在江南,二十万贼来打,我让你守中军,你四千部曲,当真一步不退,奈何此番那杨可世频频请战,我着实绕不过他的脸面,却让他去了……”

  姚平仲深深吸起一口气来,稍稍沉默片刻,来问:“此事,苏帅多说几言……”

  苏武点点头:“军将军汉,要得人看重,要得朝廷度支之钱,不免就是功勋要有,此番燕云,功勋当是无了,我私下频频赏军,着实不是长久之计,来日教人得知,朝堂上攻讦诟病,哪怕天子面前不是大罪,也教我一番苦头吃。”

  姚平仲叹气来:“众多将军,当是念恩之人,不会背信弃义。”

  “这话我信,再说其他……与党项开战,要个名,对外之名,也要一个对内之名,使节枉死,自当天下哗然,此其一也。蔡太师……我不多言,天下之人自有公论,而今蔡攸,早已又是大学士,此朝堂之争也,他若不死,来日不免是个小蔡太师。若如此一死,不免重于泰山,便是那蔡太师也当一心为子报仇,到时候开战来,军中钱粮军械之供应,自当多得许多,开战之事,当也无甚阻碍,如此,我辈建功立业,一举数得!”

  苏武慢慢说到这里,停了停……

  姚平仲就问:“是为同袍,为家国,为战事?”

  “也为西北之民,几代人血仇在身,要打党项,就要天时地利人和,如此,谋的就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之局,当举国之力,如此一举讨灭!从此西北边民,再无滋扰欺压劫掠之苦,数代人的血仇,一举得报!也还为江山社稷,我大宋比唐也好,比汉也罢,一直以来,金瓯有缺,社稷偏安,如何好面对列祖列宗?此番若不得全力,讨伐党项之难,姚总管岂能不知?”

  苏武长篇大论,一番一番!

  姚平仲眉头一直皱得紧紧,杀太师之子,杀朝廷命官,事不难,但心中真难。

  苏武等着……

  等了许久,又是一语来:“你若不做,西北我无人可信,唯有我自己去做了!”

  “几千里远,苏帅如何做得来?”姚平仲就问。

  “许……称病不出,日夜奔去,日夜奔回!”苏武如此来说。

  姚平仲连连摆手:“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且不说称病不出瞒不住几日,就说这西北诸多军将,真到最前线,苏帅又认得几人去,进出本就难,一旦所托非人,后果不堪设想,且苏帅也不熟悉地形,也怕堵截不住,白白乱奔……若是真还遇上党项游骑,更是危险重重。”

  “带韩世忠一起去!”苏武真是这最后一手,并非拿来说笑或者激姚平仲。乃至称病不出这个办法也不那么好,巡视燕云州府这个借口,许更好用,或者,亲自使金,也是个脱身之法……

  “带泼韩五去,倒是……只是如此之远,变数良多,还是不妥,不可不可!”姚平仲连连摇头,却还皱眉。

  苏武却还说:“唯有如此,才有那天时地利人和之局,才有那举国之勠力同心,打党项不比此番伐燕云,打党项,唯有全力一击,才有可能胜算颇多,若掣肘无数,怕是胜少败多。”

  苏武这是实话,想灭党项,不能真的是他苏武与军将们一厢情愿,这种一厢情愿,有宋一朝,已经不知多少次了,只管是仁宗几番,神宗五路,结局都惨。

  乃至童贯监军好些年,看起来战报上来来去去得胜不少,其实真把地图拿来看,除了对青藏高原上的青唐部落真有大胜,对党项,毛都没有一根,就是个来回磋磨拉锯,甚至还有惨败。

  灭亡党项,何其难也?苏武如今,更不是侥幸之人,不会真觉得自己大军一到,党项就一溃千里,人家在成吉思汗铁木真之下,也能坚持得住,岂能轻松?

  历史上的西夏,不仅仅与宋大战,辽虽然在很多时候帮过西夏,但后来西夏也与辽大战过,其中胜败之间,人家也能胜辽。

  成吉思汗征讨西夏,就征讨了四次,人家西夏,是有三百多年政权延续,一百八九十年的国祚,当真是苏武大军一到就能打赢的吗?

  若无举国之力,谈何容易?

  姚平仲自不知成吉思汗之事,但其他事,他岂能不知?

  更也知道,苏武如今在谋的就是这份举国之力,上下一心,毫无掣肘,全力一击。

  蔡京……

  蔡攸……

  姚平仲深深一口气来:“苏帅,还是我去吧!”

  (兄弟们,晚安!)

第257章 报了此仇,便是喜!

  “此事,当真你做?”苏武还问一语。

  姚平仲郑重点头:“苏帅,当真我去!”

  苏武便不多言,只道:“此番蔡攸出使,当是先去京兆府,再从你耀州,入鄜州,入延安府,去西夏……”

  姚平仲点着头:“十有八九是这条路,但出鄜州走庆州环州,也有可能,如此两路,去那兴庆府,都算便利。”

  为何是这条路,因为这条路最好走,京兆府就是长安,长安往北进耀州,耀州就是姚平仲的地盘,再入鄜州延州,就是此时的鄜延路,就是刘延庆刘光世的地盘。

  也可能走鄜州,庆州,环州,反正怎么都要过姚平仲与刘延庆的地盘,再去庆州环州,那就是种家的地盘。

  这件事,要计划的极好,定然要是谋定而动。

  苏武听得姚平仲的补充,便也点头:“不论怎么样,人当死在党项境内,哪怕死在边境之处,也不能死在大宋境内。”

  姚平仲点头来:“那是自然。”

  “所以,你要带人出境去,庆州环州可不去,往刘家总管地面出境,截杀那蔡攸归京之道,杀完人,还当往延安府地面而回!”

  苏武说出自己的意见,也去看姚平仲,苏武自己说的是理论,但也要结合实际,苏武对西北的实际情况,也是缺乏了解的,虽然苏武知道那里是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但只是一个一印象,便也等着姚平仲来说。

  姚平仲自也来说:“是此理,人手不可多,二三十人即可,一来要躲避自家军汉巡查,二来要躲避党项军汉巡查,二三十人,也好进出。且二三十人最亲信,也好保守机密。他若走环庆,定出青岗峡,此处好截杀,他若走延安府,那去的是党项洪州,可在平戎寨北三十里处截杀!不论哪一处,我等进出,皆走延安府,只守他回,不拦他去!”

  姚平仲显然已经真进入状态了,只管还是眉头紧皱,不断思索。

  苏武知道,专业之事还是要专业之人,姚平仲说的,定然是最好的办法。

  却是苏武忽然一语来:“若是事成,你回来的时候,去见一面小刘总管!”

  具体的事,苏武信任姚平仲,但人心之事,政治上的人,他有自己的一套。

  “这是为何?”姚平仲愣了愣,这般事,自是越机密越好,怎么还要节外生枝?

  苏武却道:“事成之后,就是要让他知道!”

  “此……”姚平仲着实不解。

  苏武慢慢说来:“此,遮掩之法也,这事若是让他去做,他定是不敢,但事成定局,进出都在他那里,回来知会他,他与我交情甚笃,也更知道你做这件事都是为了大家,定会主动遮掩,到时候此事一出,必然边境大震,各个州府,到处兵马军汉在跑,只有他主动来遮掩,便可真正以防万一,你才好安然从鄜延秘密而回,从而不露破绽。”

  苏武想得许多许多,若让刘光世去做这件事,刘光世是靠不住的,但是事成之后,让刘光世帮一手,刘光世定是真心。

  乃至,也是最后把刘光世也“拖下水”,让他参与到这件事里来,如此,即便将来朝廷里还有什么变数,或者是要派人如何调查,有刘光世在,那就都万事大吉。

  姚平仲思前想后一番,点头来:“苏帅当真谋得周密。”

  苏武便道:“境内之事,如此安排,倒是无甚了,却是这境外之事……”

  苏武看着姚平仲,便也是这件事,风险不小,党项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也怕万一。

  姚平仲来说:“苏帅已然安排得如此妥当,无妨,只有二三十人,不是大军出去,大路可以不走,小路也可不走,白日还可不走,不截他去,只拦他回,时间充裕得紧,只管昼伏夜出,翻山越岭,到得伏击之地,隐藏起来,回来的时候自也是这般,只要入了延安府境内,寻到小刘总管,自是万事大吉了。”

  听得这些言语,苏武放心不少,姚平仲着实是办事的人,便是又说:“还有一些细节……”

  姚平仲只管点头来:“苏帅放心,三事而已,第一,我等会都换成党项弓弩兵刃。第二,若有损伤,绝对不留痕迹,此般家国大事,赴死自是心决!第三,若万一在境外出了差错,定是一个活口不有!”

  苏武听得这些话语,心中竟也起了几分震动,起身来,踱步一二,说道:“你听我一言!”

  “苏帅请说!”

  “第一,但凡觉得成事可能不大的时候,一定不要动手,蔡攸不是一定要杀,但你万万不能折损在外,在我心中蔡攸与你比起来,他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而你是军中悍勇之将,他远远不值得你的命,即便此番不成,我再想他策!”

  苏武说得很认真,西北悍将本就不多,刘光世等人,从来算不得悍将,种师道王渊等人也早已老了,姚平仲何许人也,靖康之时,整个东京城皆是惶恐,唯有他主动请命,带死士去劫金军之营,以此期待翻盘。

  那是悍勇得紧,连破敌寨,但最后还是不成,但这个事,他真就在那个时刻去干了,不免麾下死士也是几乎死伤殆尽……

  如此姚平仲,去换蔡攸的命,着实不值当,所以,苏武的态度,是不强求。

  姚平仲听来,却是起身一礼:“苏帅,此事,事关重大,我自万般也要做成!”

  苏武摆摆手来:“你听我的就是,我再说第二,若是在环庆那边,得手回来的路上着实有难,只管就近从环庆而回,不必强去延安府,进了环庆,也就去找老种相公,无论如何,老种相公愿意也好,无奈也罢,暂时也不会将此事拆穿去,你也好从老种相公千军万马之中归到家中!”

  苏武此时,当真想得极为深入,只要事成了,即便是种师道,当也不会在那时为难姚平仲,这是备用计划,最好还是去找刘光世,刘光世最保险。

  “明白!”姚平仲眉头不再深皱,便是苏帅之谋,着实让这件事的危险程度下降了几个等级。

  苏武继续说:“到时候,定是环庆或者鄜延,有兵丁护卫他来去,党项当是不会派人护送,这些护送之兵丁,怕是真麻烦。”

  “苏帅放心此事,我有法子!”姚平仲自信非常。

  “哪般法子?”苏武自问。

  “想来人数也不会多,最多一二百人,人数多了,党项人定然不允使节入境,所以,不外乎两法,且看到时候选哪一个,一来,是冒充边军游骑,近前打杀,抽身就跑,此法有其疏漏之处,却好接近。第二法,我麾下有能通党项话语之人,冒充党项来追,只说党项天子有密旨追来,请那使节蔡攸借步说几番机密,如此暴起动手,然后奔去!只是第二个办法,怕难以取信那蔡攸……”

  姚平仲脑袋里的计划,着实也快。

  苏武立马笃定一语:“就第二法,想那蔡攸到得党项,定会被恐吓一番,再遇党项人,定是两股战战,你麾下那人只管颐指气使,他定是真听你来安排!”

  “当真这般?”姚平仲不太相信。

  苏武认真点头:“定是这般,一个养尊处优之人,一个京城里连杀人都没见过的纨绔子弟,本也是骄奢淫逸之辈,经不得几番恐吓。”

  那东京城里,天子身边喜欢一起耍弄的人,金兵围城,第一时间跟着赵佶拔腿就跑的人,此去西夏兴庆府,定还要受一番折辱恐吓,岂能不是两股战战,路上再被党项追上,怕更是屎都要吓出来,哪里还敢有什么反抗?恐慌之间,更不谈什么智商了。

  最好,在兴庆府,党项人就给他杀了。不过这也只是想一想,党项也不是蛮夷,宋或辽来使,也不会真给杀了去。

  姚平仲点头来:“那就第二策,假扮党项追他密谈,那还要多备一些党项之物,如此出境之后也多几分安全,扮装起来也不留破绽,还有人证物证,皆指向党项人,更合此谋!”

  “你一定要把那蔡攸叫远一点,不要怕,只管恐吓与他,他自乖乖就范,如此,杀完人,你们也好逃脱了去,避免同室操戈。”

  苏武想得很多很多……

  又道:“你也可骗一番在场之人,只说身后还有两三千骑而来,许也能让在场同袍不敢当真来追,只管一心赶紧回去报信……”

  “知晓,我铭记在心!如此,苏帅在谋划之上,已然周密有多,只看我来行事了!”姚平仲眉头上的皱纹,当真平复了去。

  头前,按照姚平仲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只要把蔡攸弄死去,其他的再说,便也是他口中之言,但有差池,只管同去之人一个活口不留就是,包括他自己。

  如今看来,这件事,似乎也并不需要到得这般地步。

  不免也看了看苏帅,与苏帅谋事,着实舒坦非常,事无巨细,事事想定周密。

  却听苏武一语来:“若是万一……我说万一,实在不成,不能按照此计成事,定不要强求,你一定要记住我这句话,不要强求,只管退去,安然回来,我再来想其他办法,你定要安然回来!”

  姚平仲闻言,心中当真是暖,苏帅这话说了两番了,与苏帅谋事共事,当真是军汉之福。

  姚平仲点头答应:“苏帅放心,我知晓的……”

  “好了,那就不多言,现在你回部曲去,只说军令下来了,明天轮到你这一部班师!”苏武如此一语。

  “得令!”姚平仲认认真真拱手一礼,起身往外去。

  苏武脚步跟了几番,跟到门口,看着姚平仲背影在去。

  却也看得姚平仲走得不远,又回头来看了看苏武,眼神坚定点了点头。

  苏武也点头致意……

  两人不多言,姚平仲把头转回去,脚步加快几分,那加快的脚步里,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豪迈。

  苏武心中莫名也忧……

  忧得许多,苏武自从伐辽开始,总是这般,不论什么事,但凡谋定开始做了,便是忧患重重……

  便也是苏武越发谨小慎微,伐辽也是,此事亦然。

  第二天大早,姚平仲归拢部曲,拔营班师,苏武亲自去送,倒也没什么特殊,头前刘家父子班师,苏武也亲自去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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