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小事,但也都是事,不能不认真。
花荣进了屋,拱手见礼落了座,几番寒暄,便有几分欲言又止。
苏武自是知道花荣来肯定有事,便直接问:“何事?只管说来……”
花荣笑着来说:“只听闻武将军一直不曾婚配,想来阳谷县武税司也当着急,相公也是心急……”
“哦,这事啊……好事!”苏武立马会意到了。
花荣心中大定,便又道:“也怕武将军眼光过高,看不上……”
苏武大手一挥:“哪里有看不上的道理?我也见过你家妹子,长相模样身段,样样都好,配他武二,一配一个准,你既找到我这里来了,定是二郎那厮,头脑里不开窍。”
花荣连连点头:“正是正是……相公从来料事如神。”
“这般,我事多,便是有事啊,都一并解决了,莫使拖沓,待得有公事,又忘记去。”苏武说着,又喊:“李成,去把二郎唤来!”
花荣心中大喜,要问京东军中,谁人是第二号人物,那非武将军莫属,武将军与相公,那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军中浑汉多的是,真要论好郎君,怎么挑,那也当挑武将军,下手得快,只怕慢了就没了。
李成自是飞奔往衙门里去,衙门里若寻不到,就到营中去寻。
不得多久,武松自就来了,大大咧咧一进门,还笑呢:“诶,花兄弟也在?”
花荣还起身与他见个礼:“见过武将军。”
“自家兄弟,客气作甚。”武松一边撸着袖子要去坐,一边也给苏武拱手:“哥哥!”
全无丝毫客气。
苏武自也喜欢这般,直入主题:“大战要起,我急着先成婚,你呢,也成个婚。”
“啊?我啊?”武松正端茶水,茶水早已备好,愣愣来看。
“嗯,就说你呢!”苏武点头。
“我急什么?我……女人最麻烦,还是军中好耍弄。”武松一边说着,一盏好茶并不品,热乎乎的也是一饮而尽。
“你看你……”苏武上下一打量,便是一脸嫌弃:“你说你这身衣裳,几日不曾换了?”
“啊?臭了吗?”武松自己还左右闻一闻。
花荣只在一旁笑……
“你说臭不臭?臭且不说,别的兄弟,都知道置办几身好的,你怕是连一身拿得出手的都没有吧?”苏武依旧是一脸嫌弃。
“哥哥,我不是有官袍吗?官袍还拿不出手吗?”武松自是不拘小节。
苏武也是无奈,摆摆手:“罢了罢了,与你说这些也无用,只当与你来点强硬的,这般,我做个主,让你家兄长请个媒人,备上聘礼,到花指挥使家中去一趟,你就娶了花指挥使家的妹妹,如此定下,嗯……一个月内,不得拖沓!”
武松一下站起来了,前边看看是苏武,对面看看是花荣,他便是一语来:“好啊好啊,花荣啊花荣,我是说头前你怎么还请我吃酒呢,你竟是打上我的主意,你好生的城府!”
花荣一时就愣,满脸是苦:“这这……”
苏武气得一拍桌案:“你什么金贵之躯?人家好心好意与你结亲,教你口中说来,好似害你一般!”
武松又是来回一看:“哥哥压我!”
“不仅我要压你,你家兄长自也还要来压你,二十好几岁的浑汉了,怎能没个妻儿?这么下去,你家兄长岂能不忧心?旁人看我,只道我不讲义气,只顾着自己成婚娶妻,兄弟孤身一人也不过问,我又如何做人?”
苏武是有办法的。
武松闻言果然偃旗息鼓了,又看了看花荣,说道:“他家妹子长得颇俊,我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又不是那般公子儒生的风流,她岂能看得上?”
“看得上看得上!”花荣连连点头。
苏武斜眼看着武松,只看这厮还有什么能耐,除非他敢说一句自己喜欢男的,不然这事,没跑了。
武松自又抓耳挠腮,着实没了气势,慢慢来说:“哥哥,我……我是怕女人,女人麻烦得紧,又要对她好,又要嘘寒问暖,又要教我赚钱财,还要管束来去,一个不好,还要横眉冷对教人受气……我怕得紧,不似男儿,只管凭个本事,来个娇娥,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光受气了。”
“哪里有你说的那般?我这不也成婚吗?无甚不妥,哪里不妥了?哪里受气了?”苏武问来。
“哥哥你不懂,成了婚就变了……”武松好似真懂一般,许是他自小混迹街面,真也见识过了。
“休要胡说八道了,就这般定下了,你只当是军令来从,如若不从,砍你狗头挂在旗杆之上!”苏武实在是没办法,烦得紧。
“苦也苦也……”武松苦着脸,又去看花荣,只管又道:“你可把我害苦了,我若受了气,我只管寻你去,寻你不甘休,寻你晦气!”
花荣也苦笑点头:“行行行,你若受了气,你自寻我耍晦气!”
“那可说好!”武松心情好多了,拱手一礼:“哥哥,我自去也,军中可忙得紧。”
“赶紧走!”苏武挥着手去。
只待武松屁颠屁颠一走,苏武立马换了个笑脸对花荣,说道:“这二郎啊,你也知道他秉性,其实呢,他待人从来心善,你家妹子许了他,自是享福得紧,受不得半点欺辱……”
花荣点着头:“卑职也是知晓,小妹许了武将军,自是享福,别看武将军大大咧咧模样,他治男儿有的是手段,他治女子,只怕毫无办法……”
这花荣还真是会挑人,已经是看透了,苏武笑来:“只怕到时候苦了你,他若有晦气,只怕真来寻你……”
花荣苦笑一语:“只管教他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不过……相公也放心,我家小妹,自也是知书达理的人。”
“那此事就此说定,我写一封短信,你差人送到阳谷去,你也与武家大郎见一见,都好说,只管你们二人操持着,二郎那厮,指望不上,到时候,只教他披了新衣去拜堂就是。”
“好,拜谢相公!”花荣起身大礼,一桩大事,算是真了结了,再好不过的婚事了。
再有几语,花荣也辞别而去,便是忙这婚事。
只待不久之后,军中下了值,众多汉子莫名也就都聚来了,也不是有意相约,但只要不值班,都往苏武这新宅来。
新宅其实也并不很大,不过前院里,来个百十号人也装得下。
来了,苏武就得管饭管酒,冬欢自连忙去安排,家中人手不够,做不来,就往正店里去叫。
酒宴之上,苏武还当真有话说:“兄弟们,近来许有一二个月的闲,当然,军中自也忙碌,但忙里偷闲啊,该说亲的说亲,该成婚的成婚,越快越好,便是麾下到了年纪的军汉,也是一样,没成亲的,叫他们家中赶紧操办起来,嗯……总管衙门里,但凡成亲的军汉,都支应个十贯钱去,只当是我与他们的贺礼。”
“将军大义!”这是花荣之语。
苏武也去看看鲁达,鲁达只顾吃酒,又去看看林冲,林冲好似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一般。
苏武叹了一口气,又去看杨志,杨志老光棍了。
杨志只管点头:“将军放心,我自寻个城里的媒婆去说……”
苏武点头,又看史进,说道:“史家兄弟,你正是一表人才,莫要拖沓。”
史进嘿嘿笑来:“相公,我自不愁,来去不知多少媒人了,只待我有暇去挑选一二!”
长得帅就是好!
呼延灼也哈哈来笑:“将军真是操碎了心。”
却听武松一语来:“哥哥刚刚害了我,又来害众兄弟受苦!”
满场大笑不止!
苏武瞟了一眼去,也是无奈,只看许贯忠,说:“只管当个事来办,写个章程发下去……”
许贯忠笑着点头:“得令!”
还听苏武来说:“这些事啊,吴虞侯,乃至水军朱统领,你们都要上心,你们熟于本地之事,交际也广,只管哪家有好女儿,都记下来。”
吴用也是笑着点头:“好说好说……只管让众兄弟们都娶上妻。”
不远处,还有王寅庞万春等人,他们坐得远些,却也呵呵在笑,这京东军中,倒是有趣,上下着实交心,苏将军……苏相公,也着实是个义薄云天之人,传言不假。
这回,这东平府,乃至邻近济州府,怕是有得热闹了。
当然,也有许多人不必操心……
一场酒吃去,倒也并不吃醉,只管每个人都是个大红脸,各自散了去,明日,自又会来。
苏武这家宅,好似就成了聚义堂一般了。
这么下去,许也不是个事,还得让他们都赶紧找老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慢慢也就少来了。
偶尔来来还行,天天来,苏武受得住,程小娘只怕也要骂人了,孟玉楼只怕也要皱眉了,且不说这一天天要吃多少钱去,每天下班都聚这么多汉子来吃喝,这日子还怎么过?
酒意稍浓,苏武住在自己新家里,却又显得冷清起来了,大老婆还没过门,小老婆临盆在即,却也不好在大婚之前,一直窝在小老婆家里,不免也是于礼不合……
却也无趣,只管耍弄一番拳脚枪棒……
也喊:“李成,来,看看你最近枪棒如何!”
李成来了,与苏武来去一番,只管说:“相公威武,我自不及也!”
“这前院里合该宽敞,要这么多景致作甚,那边摆个武器架子,这边摆些箭靶子!”苏武酒意还在,开始胡乱指挥了。
李成一脸惊骇:“相公,在家中射箭啊?”
“有何不可?你不就是善射吗?你与你多学!”苏武又问。
李成连连摇头:“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家中来去人多,来日还有孩童玩闹,一个不慎,那可了不得,家中万万不能射箭。”
苏武脑袋一转,也是这个道理,便是大手一挥:“走,去营中!”
李成苦着脸,大晚上的……相公怎么浑身是力气无处使?
相公自是头前在走,李成身后在跟,走得几步去,就看冬欢站在屋外,一脸可怜看着要出门去的苏武与李成。
苏武脚步走去,转头看一眼冬欢,那幽怨无处诉说。
苏武又脚步一止,左右看了看,自言自语:“诶,今日颇晚,明日还当早起,罢了罢了……”
苏武自言自语去,转头又回。
李成自是大喜,如蒙大赦,给自家婆娘投去一个极为赞许的眼神,转头也跟:“这就伺候相公早眠。”
第二日大早,自也往营中去,四处视察一番,也布置了不久之后城外校阅点兵的任务。
接下来日子,只看得东平府里不断有客人来,街边的客栈都要住满了,孟娘正店的生意也是每日人满为患……
苏武的家宅,自不用说,那是门庭若市,车马拥挤。
苏武大婚,京东两路,州府十八,各地之人都在来,近处的已经就赶到了。
苏武会客不断,府衙里会客,总管衙门里会客,家中会客,只管来的人,认识不认识,都要见一面,寒暄三五,是个礼貌。
人家奔着支持苏武来的,苏武自然要给个好脸色。
头两日,一天会个十几波,再过两日,一天要会个三四十波……笑都已经刻在苏武的脸上了,一刻不停。
府衙里程万里自也一样,乃至宗泽,也是如此。
支起来一个大摊子,从来不容易。
大婚头一天,青州的人来了,齐州的人也来了,一大群,车架绵延一里地去。
青州来人,以赵存诚为首,诸般高门大户士绅,几乎到齐,齐州自是李家,情况也是一样。
婚事上的什么流程细节,苏武是忙碌不了一点,只管见人。
就在总管衙门里,会二州之客。
李迒站在苏武身边,那是不断介绍,先介绍赵存诚。
赵存诚拱手一礼来:“许多事,当要拜谢苏学士,却是来去急切,直到今日,才得以与苏学士见这一面,还请苏学士海涵。”
苏武自也回礼:“这是哪里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却也是我,已然到得齐州了,却没去青州看看,着实也是失礼,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万万不可这么客气了。”
有些话语不必说,尽在不言中,交易也好,合作也罢,许多时候,便也是润物细无声,自然而然就成了,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就好比谈恋爱,你一眼我一眼,看对眼了,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了。
赵存诚笑着来说:“再拜就是,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