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程万里,还掀起车帘往后去看,看那老宅,其实这座宅子,置办得也不算久,大概只有六七年,以往,都是租的房子住,便是存了好些年的钱,才买上这座宅。
新宅子里,自也收拾妥当了,还有小厮两个,仆妇三个,一天时间,苏武都置办好了。
而今里,门外要小厮看着门房,家中煮饭洗衣之类,也该有仆妇,那老仆福伯,着实也干不太懂了,也是跟着吃苦一辈子,过点好日子也应该,当个管家便好。
三人四处逛着自家宅子,一间房一间房去看……
程万里倒是不落泪了,那老仆却是一直落泪不止,一直在擦。
到得内宅,程万里抬手一指:“我住这间,子卿住我旁边,另外一边正厢,做个书房,处理公文,看看书,商议事情,就都在此处书房了。”
“那……那我呢?”程浩愣愣来问。
“你要么住侧边小房,要么住外院正房。”程万里安排了。
程浩无奈,只管点个头:“那我住外院吧,教人看了,也不是笑我……”
“你莫不是有了个小小差职,翅膀硬了?”程万里转头一瞪。
“那我就住侧边小间就是,那小间也比我昔日住的房子大,极好极好。”程浩立马换了说辞。
其实,这京城,一点都不好,那真正的达官显贵,宅子占地之广,其中之豪奢,自不必多言。
在这里讨生活的,哪怕混到程万里这般高位,日子依旧紧巴巴……
如今这般,已然是不错了,至少拿得出手了。
便是再叫外卖,再吃点小酒,各自睡去。
无甚精彩,起床了就是上班。
再上班,童贯黑着老脸,坐在班房里,程浩前后伺候,墨水备好,茶水备好,出门去。
苏武落座一旁,也在问:“不知枢相何事不得开怀?”
童贯自不会与苏武置气,只答:“昨日,官家封了官职,江淮荆浙招讨宣抚使。”
“这是好事啊……”苏武其实是问。
江淮荆浙招讨宣府使,全称应该是:江南东西路、淮南东西路,荆湖南北路,两浙路招讨宣抚使。
这就是前线大权在握一手,这怎么能不是好事呢?
却是童贯又说:“却又派了个谭稹为两浙制置使。”
苏武也是皱眉,谭稹自也是个宦官,这是什么意思呢?
如今之战事主要之地,自就是两浙路,就是在杭州,童贯已然大权在握了,还非要又弄个两浙路制置使。
分童贯之权柄?还是监督童贯?亦或者是为了分功劳,来日让这个谭稹也入枢密院来,如此再分童贯的基本盘?
童贯更说:“谭稹还是先锋统军官……”
苏武眉头也皱,这都是什么操作?
名义上,童贯是一把手,但这个谭稹,又能做一把手的事,且苏武若是先去苏州,还名义上要先受谭稹节制。
苏武只有一念:“枢相,莫不是……有人在背后与官家进了什么谗言吧?”
童贯冷冷笑来:“哼哼……”
苏武也就明白了,那是谁呢?
只听童贯来言:“这些事啊,与你干系不大,都是我的事……你操持不上,你只管上阵去杀贼立功。”
苏武点着头:“那此番下官还先南下去吧?”
“自是要去,为何不去?我倒是要看看,那谭稹是愿意与你几千人马先去呢?还是要等各路聚来十五万人再去……”
童贯轻笑来言,便是心知肚明,真敢与他一样豁出去的阉宦,可没有第二个了。
苏武也明白过来,计划不变,这谭稹自有童贯去处理,便问:“此番议定是十五万大军?”
童贯点着头:“便是梁山贼,高俅也能动得水陆十三万,方腊贼,水陆之数岂能少?”
童贯这回,许是真有一种惊慌与担忧,其实童贯昔日里,不论是在西北,还是在京东,从未有过这般人马之数。
何以这一次,非要弄个十五万大军?大概也是因为童贯这回心中着实不安,那贼势太大太大,童贯生怕出了差池……
苏武点着头:“那自是越多越好。”
童贯叹口气去:“你先去之后,当以守城池为要,不必太过犯险。”
苏武是只管点头:“遵命!”
童贯再言:“此番大军,当是先聚京畿,水陆并下,当是在你去后一个月才到,这一个月里,你一定多多小心。”
“枢相放心,我自都省得。”苏武这么一答,立马又问:“那这十五万大军,当从何处调拨?”
童贯开口:“京畿禁军抽几部,京东两路自就是你,再是西北刘延庆所部,再是晋地抽调几部,还有江宁等地水军与禁厢,拢共十五万之数。”
苏武立马开口:“下官昔日在军中,倒是听得一些人的名头,愿为枢相举荐。”
“再好不过,说来就是。”童贯自是不疑,真有喜悦。
“浦东巡检关胜,此人就是晋地军将,他麾下还有一人叫做郝思文,也是不差,堪战之人也,还有枢密院下,步司里有一个防御使,名叫宣赞,也听说此人胆气不差,武艺也高,这三人,枢相可先带在身边听用,到得江南,再行调派作战。”
苏武想到这些,便也自都是顺手之事,只管把人都弄来。
童贯也是只管点头:“宣赞我知,还是郡王之婿,只听说他不太招人待见,今日我便派人招他来见,只管说是你抬举提拔他。至于那什么关胜郝思文,公文里加个名字就是,来日他们当也知道是你在抬举提拔……”
苏武便也有笑:“多谢枢相成全!”
童贯摆摆手:“你啊,放在京东自是不差,但在京中,着实算不得什么,你自也当成点势力才是……”
这话,当真交心,更是贴心,便是童贯自己也知道,他是那“身死道消”的角色。
跟着他的人,若是不能成点势力,来日怕就真是任人宰割了。
苏武只管起身拱手:“拜谢枢相。”
“人啊,凭本事是能挣来脸面的,此番再归,你当多入宫中行走,多多面见官家……”童贯接着还是说这个话题。
这大宋所有权柄,其实都在一人,但凡官家面前多走动,官家喜欢了,势力也就成了大半,其次再看能力,再看办差。
“枢相用心良苦,下官铭感五内。”苏武是真感动。
“罢了罢了,你先回班房里拟个清单出来,你为先锋,自是好说,一应钱粮物什,都先紧着你,你要什么,都允给你……”
童贯当真舍得,便也是苏武当真堪用。
也是要不得几日,苏武就要出发了,得赶紧办这些事,到时候交接调拨,也还费事,也是时不我待了。
苏武只管拱手,起身回班房去拟清单,钱粮甲胄军械,乃至马匹,强弓硬弩,乃至神臂弓之类,箭矢,还有匠人,东京好东西有的是,大宋之豪富皆聚于此。
苏武这回,定然不会客气,东西也不白要,只管把仗打赢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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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命悬一线,且看你如何求生?
五丈河,也称广济河,可从水泊济州,五百里直通汴京。
而汴河从汴京东南去,可直入大江。
这日,苏武站在城外汴河码头边上,遥遥往北去望。
等的是从济州来的大小船只,此番来船,四五百艘,大船四十七艘,中等船只一二百艘,小船不多,也是一二百艘。
船队而来,绵延几里,南来北往的船只,在并不十分宽敞的河道上堵得水泄不通,岸上的人在呼喊指挥,岸边有那纤夫,躬身使劲在拉着船只向前。
艄公们不断摇橹把握方向,船工们都在船帮旁拿着长杆去撑着对面的船,只怕相撞。
这京城里的纤夫,当真是生意好,出着最大的力气,每日也挣得不算少,今日更是活多,多得许多码头上的苦力也临时都去当了纤夫。
岸边倒是没有多少围观之人,这汴河上的大场面,那也是见怪不怪了,这也算不得什么……
便是天子的花石纲从汴河入京,那场面才更是壮观,那打造的船只之大,便是哪里还能错得开船?甚至为了一条大船通行,还得提前拓宽许多处的河道,不然那大石头还运不进来。
只当是咱大宋就是富庶,就是有钱,官家就是有排场。
好在,今日没有南来的花石纲船队,不然这汴河可当真就要堵得动弹不得了。
也是听说,最近南边怕是来不了花石纲了,只因为南边听说也起了大贼,打得昏天暗地,只待剿了贼,平了乱,花石纲才会再运。
“诶,这是军船啊,这往南去,莫不是就是去剿贼的?”有那闲汉抱着双手,斜靠在岸边的树旁问着话语。
“这么多的军船,船上都是军汉,这怕就是往南边去剿贼的。”也有人答。
“你说……咱大宋的日子,好好的,为什么总是这么多贼啊?”
“都是吃饱了撑的,国泰民安,非要去当贼,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是什么?”
却是路过一个老朽,脚步并不停,只是闻言接了一语:“你们啊,都是汴京人,不愁吃穿,还有暇在这里闲谈,出城多看看吧……”
闲汉立马问道:“城外怎么了?”
老朽已然走过去了,并不回话,便是他肩膀上还挑着一担柴火,急着去卖,哪里有时间与人在此闲聊,便是汴河里再大的热闹,他也没时间没心情去多看。
闲汉也懒得计较,只管转头去看,那边码头上,清出了一片空地,只看得一队军汉在水边站着等着。
又看得有那大船靠了码头停下,便下来了人,那些人一通拜见,拜的是岸上那个人。
闲汉便问:“那人是谁啊?好大的威势!”
旁人便答:“这有什么,咱汴京城的官,哪个不大?外地来的,见得哪个官不拜?”
“嘿嘿……倒也是这个道理!”
便是话音一落,就听得轰轰隆隆之声从汴京城那边传来,只管转头去看,那马队正在从城门而出,好生威武……
当真也多,看了许久不见尽头,只待看了又看,终于走完了人马,便又在走车架……
靠着树的闲汉开了口,好似起哄一般:“哦……打仗喽打仗喽……”
就看得本就拥挤的码头,越发拥挤起来,也是个水泄不通,那些军汉也是左右呼喊,乃至推推搡搡……
横出来的大木板,把船只与岸边相连,便是看得车架也上船,马匹也上船,人也上船。
只待一只船装满了,便是几十个纤夫在岸边使劲去拉,把大船拉出泊位,又有几十个纤夫再把大船拉进泊位,便又接着装。
看起来,着实繁琐得紧,但人类的大工程,都是这么一下一下干的。
闲汉靠着树,看了许久,起身了:“无趣无趣……寻个旁处耍耍才是……”
说着闲汉带着身边几人便也就离去了,看久了,着实无趣。
京城里的人,什么大世面大场面没见过,不稀奇。
倒是那码头受拜之人,便往码头后边的一个茶楼走去,正是此番讨贼先锋苏武,他得等所有人马物资都上船了,才会再上船,便是装载这些,怕是也要一天。
茶水慢慢喝着,舆图就摊开在茶桌之上,里里外外好些个人围着在看。
人生地不熟,军师军将们,先要把舆图弄个烂熟于心才是。
苏武也在看,一边看一边说:“贼人此时还未北进,此去先占苏州,把太湖拢在手中,如此,扼住贼人北来的咽喉,南人擅水战,所以,这太湖之处,格外重要,定不可失。”
太湖,就是江南北边的水路中枢之一,苏武要这么快往南去,就是为了这里,也是为了苏州之地,如此,贼人往北的路就算堵住了。
之所以苏武要这么快去,也是因为如今他麾下,也算有一支不错的水军,虽然这支水军来自梁山贼,他自己没怎么操训过,但着实很是成熟。
话语说到这里,苏武先看吴用,再看朱仝,又看人群靠后的阮氏兄弟,还有那童威童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