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开局在阳谷县当都头 第168节

  梁山后山热闹非常,箭矢在射,石砲也打,已然也试着攻了一下山寨关隘,显然并不奏效。

  那关隘,哪怕是苏武去了,也一定不会想着去强攻,不仅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是士卒前赴后继,舍不得那些人命,便是舍得那些人命,也还不一定攻得上去。

  想来高俅,陆路而攻的心思会越来越少。

  苏武只管等着就是,他也在筹备粮草,东平府里一些,从大名府里买一些,七八天就弄好了,也不必聚在一处再运,两边直接往济州去,苏武自己,便也启程去济州。

  带骑兵一千人,辅兵两千多,押运粮草。

  粮草只管往那高俅的本寨一交。

  苏武在济州有熟人,便去相会,直去济州的造船厂,宗泽盯在那里许久了。

  苏武也去看看,见得宗泽,两人一个相拥,便看那造船厂。

  造船厂其实不大,以往主要是给水泊百姓造渔船用的,也给运河上的商人造一些货船。

  而今,便是到处在开大船坞,宗泽盯在这里,一切井井有条,到处都是忙碌的人来往往。

  宗泽就在码头上,给苏武展示几种船只的图纸。

  也说:“这般是艨艟船,这般是快船,这般是战船……”

  苏武看来看去,倒也看懂了个大概,如今这水战,还是以撞击与跳帮为主,辅以一些火攻,射箭,抛石之类的手段。

  又听宗泽拿出一张新图纸来说:“这是我近来设计的,上面放床弩,放大的抛石机,我称之为平船,就是甲板上平,如此利于远战。”

  苏武只管点头:“极好极好,也问,上次来信,河船与海船之别,迟迟不得回信,老相公可是弄清楚了?”

  宗泽摇头:“弄清楚了个大概,便是也未寻到真正造大海船的船工,所以迟迟未回信,只待我真正寻得那造海船的大工,真正弄清楚了,再来一一作答。”

  “那就说个大概。”苏武又问。

  “那倒是好说,河道湖泊,一般风浪都小,且水不深,所以,平底即可,可防止搁浅,也好靠码头。但海浪大,就要重心低沉,海深,所以,以尖底船为多……”宗泽如此一答。

  苏武恍然大悟:“那可能直接把河船改成海船?”

  “有待我再来钻研。”宗泽实事求是。

  苏武又问:“那渤海风浪大多时候都不大,河船可能使用?”

  “可,我问了许多人,有人这么干过,只要不出渤海,也可用,但要挑季节挑时候,说是海上的风浪,也分季节与时候。”宗泽点着头。

  “那就好!”苏武大喜,这笔巨大的投资,还能有大用。

  苏武忽然附耳一语:“老相公,这船只,最后造成了,还当加一道工序。”

  “嗯?还要加什么工序?”宗泽来问,便是苏武陡然也懂得造船了?

  苏武直接说:“船下,当加铁板,往后可以再拆,但此时一定要加。”

  “这是为何?”宗泽不解。

  “因为,梁山水战之法,其中有一项绝技,那就是潜水凿船,凿破船底,管得船上多少军汉多少战力,皆喂了鱼虾。”

  苏武太清楚这件事了。

  宗泽点头:“哦……原来如此,那……那倒是有许多细微之处要重新设计一二,不然不好加装,来日要拆,拆完也要还能用才是。”

  “对,就是这个道理,老相公多多费心。”苏武拱手一礼,便是拜托。

  宗泽却是皱眉来说:“本也想问你,此番朝廷大军十三万之多,来征讨贼寇,便是问你,这造船是不是不用再继续了,看你此番几语,那就是还要继续造船,是否……”

  “老相公直白说……”

  “是否你以为,此番太尉亲自出征,也会大败?”宗泽其实担忧。

  苏武只问:“你见到那高太尉了吗?”

  宗泽摇头:“不曾见到,我一个小小判官,哪里有资格见到太尉之尊?”

  “你若见过他了,便知此番再战,胜少败多。”苏武如此来答。

  “唉……你说兵事,总归不会错的……”宗泽心情立马低落。

  便是也知,苏武一个小小武夫,更是人微言轻,太尉面前,十三万大军面前,苏武便是连个角色都算不上,乃至比他这个小小判官还不如。

  这就不是一个末等老儒生与一个小匹夫能操上心的事了。

  忧国忧民,那也是要资格的,地位低下,就没有这个资格忧国忧民。

  心中叹息几番,宗泽再抬头看着船厂的忙碌,又起几分欣慰,换个心情,忽然说得一语:“我带你去见个人,这个人,你见了肯定欣喜,他见你,也肯定高兴。”

  “何人?”苏武问。

  “嘿嘿,济州知府张相公。”宗泽笑道。

  “嗯?老相公竟是这么些时日,已然就学会阿谀上官了?”苏武笑道。

  “你这小匹夫,真是不会说话,懒得与你多说,你见到人了,便知晓那张相公何许人也!”宗泽倒也不来气,也笑,便知道苏武是打趣。

  “那一定要见见,定要看看何人能让老相公你如此评价。”苏武其实也知道,宗泽与张叔夜忽然走到了一起,那是正常的事。

  就如宗泽答了一语:“不免也是意气相投,一见如故,张相公,妙人也。”

  “走吧……”苏武抬手一挥。

  “走!”宗泽收了诸般图纸夹在腋下,头前在走,心情当真好起来了。

  济州,苏武来过,但只是去过郓城县,济州城,济州府衙,那真是第一次来。

  宗泽带着苏武,直接就进得大门,也无人阻拦,进去之后,宗泽也不问人,也不等候,直接迈步就往一处班房里去,好似熟门熟路。

  只一进那班房,一个红袍官员端坐其中,正伏案在写,这人看起来也是老迈,须发皆白,面颊内陷,看起来也瘦,但精神矍铄,便是坐姿都是笔直笔挺。

  宗泽进门就笑:“张相公安好?”

  那张叔夜抬头来,也不起身,只管笑:“宗老哥,快请快请,自坐就是。”

  宗泽也不客气,只管旁边椅子一屁股坐去。

  看两人这模样,显然熟悉非常,乃至关系极好,短短时日,如此交情,还真有些出人意料。

  苏武进门一礼,不说话。

  宗泽来说:“张相公,今日可你带了个妙人来。”

  张叔夜立马打量起一旁苏武,上下一看,便道:“这位莫不是老哥常说的那苏武苏将军?”

  “正是,哈哈……”宗泽哈哈大笑,也招呼苏武:“你也坐啊,坐那边,坐近些,张相公最喜兵事,他昔日里可也上过阵呢!”

  苏武再是一礼,才落座:“倒也听闻过张相公之事。”

  “嗯?你还知道我的事呢?”张叔夜有些意外。

  “知道,相公恩荫入仕,在熙河兰煌为录世参军,献计献策立过功勋呢,后来调入内地州府,也曾得罪过蔡京,再后来,还去养过马,又后来,才回了京城……”苏武如数家珍,便是当真知道。

  谁让这北宋末年最后的脊梁骨,也就那么几根呢?实在不多,少之又少。但凡关注过一二,便也绕不开自缢而亡的张叔夜。

  “嘿,他还真知道。”张叔夜一指苏武,却是话语说给宗泽。

  宗泽也笑:“我也不知道他知道你这些事来。”

  张叔夜转头再看苏武:“你是不知,宗老哥啊,可把你夸得不轻,说你胸中有沟壑,说你为人也正直,说你允文允武,说你上阵悍勇,也说你做事有章法……哈哈……好多词呢……”

  人啊,就是这样,一个群体一个群体,只要臭味相投而会,便是自然而然同路。

  苏武知道,自己走进了这个群体中,就看眼前两个老头,其实有一种感动。

  苏武开口:“那都是宗老相公谬赞……”

  “诶,不必谦虚,你的事,我也有听闻呢,济州与东平府这么近,皆是面对贼寇之处,你四处剿贼,哪一件我不知?你麾下强军,我更是知晓,只可惜啊,我这济州没有这么一支强军。”

  张叔夜真有叹息,他这辈子,就喜欢研究与谈论兵事,只可惜他来济州时日尚短。

  他本来已经混到礼部侍郎了,就因为一件事,又被蔡京弄下来了,什么事呢?

  “空黄”之事,所谓空黄,就是懒政,就是中书门下开出了大量的空白公文,要做什么事,要升什么官职,那蔡京等人,不必经过正规程序,随时抬手就填,填出来就是朝廷命令。

  张叔夜看不过眼,就要弹劾,然后就又被蔡京弄了。

  弄人的方法很简单,贬谪就是,上个月让你去海州上任,等你刚走到地方,或者在半路快到了,这个月又让你去齐州上任,等你又走到地方,接着让你去济州上任……

  这就是大宋朝弄官员的手段,昔日苏轼,也挨过这种手段,如今张叔夜,亦然。

  张叔夜此时,显然也是郁郁不得志。

  苏武只答:“兴许过得一些时日,张相公在这济州多留,一支强军也不在话下。”

  张叔夜却是摇摇头:“我倒是也着手在治军,只是也不知能在这济州留得多久。”

  张叔夜如今,就是这个现状,他只管认真做,只待朝廷调令一来,说不定他又要走了。

  这种事实在是太打击人的精神。

  苏武明白,只道:“兴许,过些时日,朝廷里也是焦头烂额,便也顾不得相公了。”

  苏武说的是蔡京,高俅一败,蔡京自是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来弄张叔夜?

  小人物就是这般,人家大人物记得起来的时候,随手就能弄你,人家记不起来的时候,转身把你也就忘了去。

  张叔夜,当是能在济州多留的……

  张叔夜叹了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今日,也招待不得二位,那高太尉来了,我还要往军中去听用……你们多留几日,待我闲暇,再来痛饮。”

  苏武一听就知道,想来也是粮草之事。

  其实,程万里也好,张叔夜也罢,两人都少了一个程序,送礼。

  惯例也好,人情世故也罢,其实都应该给高俅备一份厚礼,想来两人都没做。

  张叔夜起身了,拱手。

  宗泽与苏武便也起身拱手,张叔夜出门去。

  苏武与宗泽对视一眼,苏武开口:“我请你吃饭。”

  “我请就是……”宗泽也说。

  “我欠你一顿好酒呢……”苏武说着。

  “也好……”

  两人同路走在济州府的街道上,许久,两人无语。

  还是苏武忽然一问:“老相公当有一日出将入相才是……”

  宗泽摆摆手:“行将就木,时日无多,此梦虚幻,不可有也。”

  “那年少之时可有想过?”苏武又问。

  “年少?说什么年少?哪个年少不是意气风发?”宗泽摆手笑了笑。

  苏武直接说:“高俅之辈,也能出将入相,老相公何以不能?”

  “罢了罢了……”宗泽摇头。

  苏武忽然一语:“这大宋……还有救吗?”

  宗泽大惊,脚步一止:“你这是什么话?无君无父,枉读诗书,往后万万不能再说了,更不能说与我来听。”

  宗泽真有几分生气。

  苏武点头:“胡言,都是胡言啊……只为你与张相公一句不平,所以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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