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大清的势力范围，已经向西扩张至里海。
邵全忠微微冷笑，你们是不是忠诚不取决于你们，得看华夏是不是一直强大，这就的看我和继铭这两代人的努力了。
好在我才二十七岁，嘿嘿，努努力争取至少再活五十年，五十年足够一个国家中兴了。
到时候七十七岁了会不会老糊涂？笑话，那谁谁谁七十八了，那谁谁八十二了，还争得天翻地覆的呢——当然这事邵全忠是不知道了。
…………
同治六年三月二十四，谷雨第二天，西历1867年4月21号，清露塔什干谈判正式开始。
“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先送给清国一件礼物。”
一条大汉被推搡了上来，邵全忠不认识。
大汉破口大骂，“老毛子不是东西，娘的把老子给卖了。邵全忠，老子白彦虎已经杀够本了，不怕死，爱咋咋地，杀了我吧！”
白彦虎不是不怕死，他知道自己罪恶累累，清廷不可能放过他，求饶也没用，不如临死装装英雄。
老毛子从七河地区一撤，警觉的白彦虎就逃往老毛子内地，迎头被来谈判的戈尔察科夫使团碰上了。
于是从陕西一直逃到中亚的白彦虎没被邵全忠抓到，倒是被他一心投靠的老毛子太君当礼物卖了。
邵全忠笑眯眯地，“你一时半会死不了，先好好活着。等跟我一起回京，没准还有幸运面圣。”
白彦虎被押了下去，邵全忠很满意，“我们华夏向来讲究礼尚往来。来人，把考夫曼总督和切尔尼亚耶夫上校放了，请到这里来。”
邵全忠这边，主谈是吴子义，邵全忠带了所有的重臣参加，还有刚来的镶蓝旗副都统金顺。
露西亚那边人少很多，就是戈尔察科夫和几个秘书加上翻译，两位释放的俘虏加入，一下子有点使团的样子了。
会谈在友好的气氛中开始。戈尔察科夫站了起来，“我们决定同意贵方的要求，撤出塔什干，对进攻你们的藩国赔礼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发生此类误会。”
吴子义的拉丁语白准备了，人家露西亚外务大臣会所有的欧洲话，知道这边没人懂俄语，说的是法语。
法语吴子义直接就能说，马上针锋相对，“不对，哈萨克汗国也是我们的藩国，必须还给我们。而且，先前的要求，是开战前的通牒。当时你们不接受，现在仗打完了，我们的要求已经不一样了。
露西亚是一个欧洲国家，我们要求你们退回乌拉尔山以西。亚洲，是我们清国的亚洲。”
第264章 莫谓言之不预也
“会谈在坦诚的气氛中进行，双方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意思就是各说各的，根本谈不拢。
这是正常谈判的样子，没有哪个合格的外交官会一开始就亮出底牌。都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种重要谈判，折腾好几个月是很正常的。
当然谈判时间长，主要是往往谈到半路上，一方或双方要回去跟领导请示。
现在谈判的双方都有授权充分的钦差大臣，倒是不需要那么多时间。
戈尔察科夫轻轻叹了口气。
实际上，他对吴子义一开口就让露西亚退出亚洲云淡风轻，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也知道自己的提议对方不可能同意，这都不是事儿。
他是在慨叹，对方现在也有成熟的外交家了，不像前几年那么容易糊弄了，看来靠忽悠赚大便宜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就算我们愿意退，你们也占不住。我们经营数百年的国土，你们去了，马上就会陷入治安战的泥沼。你们清国人虽多，有几个愿意去寒冷的西伯利亚？这是不现实的。我现在提个现实的建议，咱们按现在的停火线划界，我这应该是很诚恳的提议了。”
吴子义立即反驳，“事实上停火是我们出于对和平的热爱，单方面实行的。我们的盟友英国和土耳其都还没有真正下场，必要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参战的。所以，虽然我们只占了原哈萨克汗国的锡尔河流域，但我们要求所有原哈萨克汗国的领土。同时，东方边界，我们要求按尼布楚条约的条款重新划界。”
“不不不，你的要求是不可接受的。如果失去如此广阔的国土，陛下的威信大失，会造成露西亚官府的下台，那么我们还不如再拼一把。我的建议是这次双方的中亚冲突不要涉及到远东。中亚方面，可以让哈萨克汗国在你们占领的锡尔河流域复国，并保持中立，作为缓冲区，双方都不驻军。你们要退出七河流域，以前的条约还是要遵守的。”
“七河流域我们已经占领了，那是绝不会让回去的。我们这次谈判对以往的条约进行修订，那也符合国际惯例。”
……
双方唇枪舌剑，不断试探对方底线。邵全忠身边配了一个通译，同声传译。这场谈判淮军准备了很久，早就从上海滩找了懂俄语、法语、英语、拉丁语的通译过来。
邵全忠往后靠在椅子上，对吴子义的表现相当满意。
这家伙加入淮军前不务正业，本来是泰州教育口的底层公务人员，但从来不去上班，是个总跟洋人混在一起的赌棍。
问题是他脑子好，总能赢。赌神是个需要精确掌握对手心理状态的职业，转职外交家很对口。
很快时间到了中午，淮军准备了简单的工作餐。特意让俘虏中的露西亚厨师做了土豆烧牛肉、罗宋汤和大列巴，吴子义还陪戈尔察科夫喝了点红酒。
刚刚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嘻嘻哈哈，像多年的老朋友，用法语谈起了雨果的《悲惨世界》的情节，一副知己的样子。
等下午一开谈，吴子义立刻变了脸色，一指身边的胖虎，“这位土尔扈特族的将军手下有一万骑兵精锐。如果贵方一直不同意我们的建议，我们的盟友土耳其人出兵高加索配合，他带兵打回祖先居住的伏尔加河畔是完全没问题的，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哈萨克汗国的问题了。”
戈尔察科夫一顿，一时接不上话，要是往前说，露西亚还是蒙古人的奴隶呢……
切尔尼亚耶夫上校蹭地站了起来，“不要以为我们就不敢打。我们现在中亚兵少，不代表我们露西亚兵少。中亚冲突我们不过损失了五个师，还有四十二个师的陆军，其中有二十八个加强师，另外还有三十个独立射击营，四十八个部署在西伯利亚、高加索、奥伦堡地区的主力营。惹火了我们，我们不计成本倾国跟你们决战，你们兜得住么？”
吴子义稍显气馁，论现代化部队，清国只有八万淮军比露西亚强，两国要是开打总体战，还是在露西亚境内，清国是真的兵力过少。
切尔尼亚耶夫上校说完，得意洋洋坐下。被镇住了吧？拿破仑怎么样？还不是在露西亚折戟沉沙？你们区区清国八万人就想压服我们？
嗯？对方看来急了，一直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邵全忠站了起来。
等等，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只见邵全忠手里拿了一只皮鞋，啪啪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老子吓大的！我大清有四万万人口，我们淮军，在江苏、安徽、陕西、河南、甘肃久经训练的预备役何止百万？都随时可以拉上战场！
我们在海陵的兵工厂，一个月可以生产一万条后膛枪，多少部队都能武装，英国盟友支援的火炮要多少有多少。
西征老子打了两年多，不在乎再多打两年。
西征款四千万两我才花了三千万，刚刚浩罕条约，土耳其人又给了我一千一百万。
希瓦刚刚成为我们的藩国，有中亚三国的粮食做后盾，老子有人有枪有粮有钱，从希瓦誓师，经过伏尔加河流域打到莫城一马平川。
当年落后的克里米亚汗国都能打到莫城，我们淮军就不能再进一步打到圣彼得堡么？别给脸不要脸，老子不耐烦跟你们磨磨唧唧。
现在，那个戈尔什么玩意？我们的条件，你只有‘允’和‘不允’两个选择，不允不跟你们磨叽，赶紧滚蛋，明天咱们就继续打！”
考夫曼总督摇摇头，清国什么时候出这么蛮横的军阀了？
在这么高尚的场合，居然脱下鞋敲桌子进行武力威胁，太野蛮了！我们露西亚这种优雅民族就绝对干不出这么粗鲁的事。
吴子义一下子腰杆直了，长官真是牛啊，看他脚下，明明两只大皮靴都穿着，手里皮鞋哪儿来的？额，是身后卫士脚上的，敢情长官不脱自己鞋啊。
“你们露西亚那么多部队，可能都调过来跟我们作战么？有钱给部队开饷么？我们西征花费了三千万，这是要你们赔款的。知道你们穷得露内裤，不跟你们要钱，那就得割地！
一旦我们打到莫城去，你们西边在波兰和芬兰还镇得住场子么？不会发生叛乱么？普鲁士、瑞典、奥地利不会趁机下手么？更别说我们的土耳其、英国盟友了，一定会参战，连希腊和古巴都已经下场了。到时候你们露西亚被世界瓜分的局面就在眼前。
奉劝你们耗子尾汁，今天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还是友好邻邦。不答应，你们灭国危机就在眼前，莫谓言之不预也！”
第265章 密约
春天的塔什干气候凉爽宜人，戈尔察科夫却冒汗了，掏出西装上口袋的白手帕擦擦汗，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吴子义刚才的话击中了露西亚的弱点——没钱。
没钱有多少兵也没用，不给开拔费，那些大兵能愿意打仗么？
克里米亚战争已经耗尽了露西亚的财富，陛下又紧急推动了废奴。露西亚现在经济已经破产，根本无力支撑大规模战争。
邵全忠的武力威胁虚虚实实，不知道有多少真货。
一旦进入卫国战争模式，露西亚韧性很强的，不给钱老百姓也会主动支持陛下打仗。
淮军灭了露西亚不大可能，但真的继续打下去，露西亚一定是输的，只会签订更加屈辱的条约。
现在露西亚最重要的，是挺过废奴的混乱期。
对方因为轻易战胜了露西亚的中亚部队，并不了解考夫曼总督真正的本事。考夫曼在战俘营里也一直装傻，才会这么随便地被放出来。
等陛下英明的废奴决策效果显著，税收增加，经济恢复，再采纳考夫曼这个高瞻远瞩的战略家的建议，专项研究淮军使用的新式炸药和类似蒸汽装甲车、铁丝网那种看见就能学会的新武器，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间谍窃取科技……
再选练新兵，偷师淮军的战术，养精蓄锐几年，露西亚就会成为真正的军事强国，不仅仅靠人海战术了。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现在跟占优势的清国硬拼毫无意义。
唉，为了帝国的未来，我个人的名声可以牺牲……
戈尔察科夫缓缓地站了起来，面色沉重，“今天的谈判就到这里。请容许我回去整理，详细考虑一下，提出我们最后的底线，应该能满足你们的领土要求。”
第一天谈判结束，切尔尼亚耶夫上校跟外务大臣和总督大人密谈了一次，回到使团自己的住所，长吁短叹。
他是个纯粹的军人，理解不了戈尔察科夫和考夫曼两个人决意委曲求全的深谋远虑，只是觉得实在太窝囊。
“上校何故叹息？”
问话的是使团的卫队成员之一，安德烈.奥列洛夫。
切尔尼亚耶夫长叹一声，“咱们的外务大臣和总督大人都准备向清国人屈服，大量割让帝国的土地给清国，我辈帝国军人之耻啊。算了算了，这也不是我一个小小上校能阻拦的。”
安德烈躬身退了下去，回到了卫队宿舍。
见到的同行的兄弟们，安德烈脸色立刻变了，“兄弟们，外务大臣是个背叛露西亚的国贼，要出卖大批领土给清国，可能明天就要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我们必须阻止他！”
戈尔察科夫带来了四十多人的卫队，大部分对戈尔察科夫忠心耿耿，只有安德烈宿舍的四个人是一个秘密社团的成员。
这个社团的名字叫“土地和自由社”，大多数人应该没听说过，将来的名字叫“露西亚民意党”。额，也没啥知名度，总之是个露西亚的民粹组织。
“可是我们地位低下，能做什么？”
安德烈的脸变得扭曲，“清国有句话，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第二天早上，戈尔察科夫步履沉重地走向原来考夫曼的临时总督府，那是会谈的地方。
戈尔察科夫眼睛通红，面色疲倦。身后的秘书的皮包里，装着几张条约草稿，那是自己考虑了一夜的最后底线。
不远处总督府就到了，邵全忠带着部下迎了出来，满面笑容。
突然，有三个走在后排的卫队成员冲到了前方，推推搡搡，推开了外务大臣的贴身侍卫，随即听到一句俄语，“戈尔察科夫，我代表露西亚人民，处决你这个国贼！”
戈尔察科夫一回头，只听到“砰”的一声枪响，随即觉得左脸热辣辣的，耳朵一凉。
转过头来的时候，见到安德烈手持转轮手枪，枪口还冒着烟，正仰天狂笑。
对面胡六娘已经迅速挡在了邵全忠身前，马上“砰砰砰砰”几声枪响，久经训练的邵全忠警卫出手，安德烈没有机会开第二枪，已经跟三个战友倒在了血泊中。
戈尔察科夫下意识抬手摸脸，手上全是鲜血。
大批站岗的近卫军士兵冲过来，已经将露西亚使团团团包围。
两位钦差大臣谈判，竟然出现了刺杀事件，邵全忠和戈尔察科夫都感到非常没面子。
事实证明，反派死于话多。
安德烈要是不大声宣布戈尔察科夫的罪行，直接开枪。戈尔察科夫没机会转头看这么一眼，可能就当场身亡了。
现在呢，左脸负伤，左耳被打出了个豁，成了“一只耳”。
看着鲜血淋漓，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戈尔察科夫被紧急包扎，回去养伤压惊。考夫曼总督紧急对露西亚卫队进行彻查，看有没有刺客余党。
最后调查出了刺杀原因，切尔尼亚耶夫上校多嘴，泄露国家机密，造成了这次的刺杀。
切尔尼耶夫上校被停职，关押起来，回露西亚要准备上军事法庭了。
当天谈判暂停，第二天也没有继续。耳朵上包着纱布的戈尔察科夫携考夫曼总督，以私人身份，拜会了邵全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