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楚世昭走出桓府时。
大周王朝的边境却迎来了不速之客,只见骑着战马的匈奴人望着远处,清冽的眸子里满是肃穆。
在这千里绵延的草原之上,匈奴人骑着他们的战马,向着大周王朝的边境进军。
他们在草原多地朝着大周王朝发起攻势,自幽州、原州、并州和雁门等地四路并进,意图南下侵扰大周。
永晋二十九年六月九日,镇守泾阳的大周守将程卿没有预料到匈奴人的攻势,面对忽然出现的匈奴骑兵,他惊慌失措,疏于防守的他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加之大周王朝多年疏于战事。
泾阳一带可谓是一触即溃。
在大营之中仓促接战的程卿头戴着将军盔,一身将袍破败不堪,满是云泥污垢,他和匈奴人短兵相接不到三日,兵败如山倒。
当时为了抵抗匈奴人的进攻,程卿自知大周王朝军备不足,料想自己难以守住城池,于是想要化被动于主动,主张出城奇袭,起初是取得了战果,想要打赢一场小胜就退回城内,拖延时间的过程中等待其他地方的援军,可是城内有将领贪功,认为奇袭取得了小胜,就该乘胜追击,没有听从程卿的号令,自作主张继续追击。
最终发现匈奴人只是诱敌深入,想要将泾阳的守军引出来方便攻城才做出来的佯败之势。
于是泾阳派出去袭营的大军,在盲进追击的过程中遭遇到了埋伏,大败。
程卿被困左右,切断了退回庙堂的路线,整个泾阳化为孤地,而派出去的斥候,能不能将战情告诉朝廷,可能都是一个未知数。
永晋二十九年六月十日,泾阳告破,可长安到了这个时候,才刚刚收到前线被匈奴人攻打的战报。
得知消息的永晋帝被突如其来的战报弄得又惊又气。
泾阳所在的位置非常重要,距离长安的位置也极其接近,打到泾阳来,差不多就跟要打到长安来是一个道理的。
这匈奴人能够如此长驱直入,那么他经过的那些地方,那些守军到底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能让匈奴人绕开城池,一路打到大周王朝的腹地?
永晋帝在位期间,很少遇到这样的战事,匈奴人充其量也就是打过来劫掠边塞,暂且忍让也就罢了,根本不可能掀起大规模的战事,而这一次,匈奴人凭借着机动性和突然袭击,直接攻打了大周王朝最重要的地方。
京师告危,这让永晋帝该如何自处?
面对如此紧张的局势,永晋帝急忙部署防守京城,开始调度长安内的三府军,却发现真正能用上的将士只有五万不到。
不算上那些吃空饷的人外,那些真正有名册的将士之中,不少都是老弱。
有些是从军二十余年的老兵,年纪上去了,还有没有战斗力都是未知的,有些是刚刚从军的新军,年龄只有十五十六的模样。
反观永晋帝让楚世昭紧急招募的三千北府新军,是青壮编制最为完整的一支,但这支军团同样是新军,能否上战场和久经沙场的匈奴人厮杀,同样是一个问题。
此时,几乎要面对近在咫尺的敌人,长安的氛围越发死寂。
而匈奴人直接从泾阳打过来以后,一路大掠村落居民,焚烧庐舍,火日夜不绝。
有不少其他地方跑过来的难民在长安城下号痛哭嚎,为了确保长安的安全,整个城门都是封闭着的。
可是面对着自家受苦受难的百姓,哪怕永晋帝再铁石心肠,也不能就这么无动于衷,命令守将打开城池,将那些受到匈奴人劫掠侵扰的难民放入长安来。
永晋二十九年六月十二日,匈奴人的骑兵已经是要兵临城下,距离长安的位置越来越近。
在长安内,原先认为匈奴人只是寻常劫掠的大臣也开始发现情势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不少南方士族出身的大臣已经推说南迁之词,认为暂时避开匈奴人的锋芒是最好的选择。
面对战事的压迫感,财富、地位似乎突然之间就丧失了存在的意义。
永晋帝观望到这样的局势,只能召开朝会,商定接下来的对策。
如此情况,极不乐观。
根据现有的斥候提供出来的情报,攻打过来的匈奴骑兵至少有十万余众,而长安的守军至多也就五万多的将士,这五万多的将士还未必能保证战斗力。
就是这长安兵少将寡的情况,让群臣们都对战事不抱希望,之所以有人鼓吹南迁,便是考虑到了战事不顺后,提前准备的退路。
而楚世昭也没有想到匈奴人会突然袭击大周王朝,就在桓盛前脚刚刚离开长安,前往东南平定宋珣发起的叛乱,它匈奴人第三天就这样打了过来。
面对满城惶惶的局势,楚世昭很清楚南迁的下场,一旦南迁,就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打回北方了。
大周王朝分崩离析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宋朝北迁的下场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丢了北方等于丢了主要战马来源,往后作战永远是低人一等。
这个时候,大周王朝必须挺着一口气,要顶过去。
顶过去了,那就是匈奴人只是劫掠边塞,抢东西来的,没顶过去,那就是败亡的迹象。
最好的情况就是变成南北朝的形势,只能有半壁江山,最差的情况是直接崩殂亡国。
但楚世昭并不认为长安守不下来。
第一,永晋帝虽然精于权术,可最起码智力正常,干不出来宋钦宗那种请跳大神的神棍来守京城的事。
第二,大周王朝的军政体制更像是唐代,边军的战力是有的,只要及时整合这些勤王部队,唬住匈奴人,他们就会不战而退。
只需要稳住朝堂,虚张声势,让各地的节度使勤王,多多少少出点兵过来,而长安固守不出,只要匈奴人打不进来,耗到他们粮草用尽,就能守住。
楚世昭情绪稳定就稳定在他看过整部南明史。
再脑溢血,能比靖康耻的宋钦宗,能比南明历史的朱明皇帝更逆天的吗?
楚世昭的要求不高,皇帝是个人真能守住。
长安的粮食充足,就算是兵少将寡,靠着高耸的城墙,这么多年来累积的底蕴,就不可能是匈奴人短短时间就能攻破的。
至于国库的钱财,粮草用完了找谁要,那就找大族要,大族不给,就送他们出城跟匈奴人比划比划。
这一次朝会,楚世昭作为宗室还是没有资格参与的,他上一次能参与朝会,是以罪臣的身份参与的。
是被审判的一方,正常情况下,楚世昭反而没有参与议事的资格,所以楚世昭静静等待讨论的结果。
大周王朝内,以韦氏、王氏为代表的京兆大族,都认为要坚决抵抗到底,不能退出长安。
这么多年来所积累的名望,所积累的财富,所积累的人脉,只要南迁,那就烟消云散,这是这些北方以京兆地带为首的大族完全不能接受的结果。
以往楚世昭颇为痛恨的本土势力,在维护自身利益的局势下表现出了惊人的团结一致。
吃蛋糕可以,吃我们的蛋糕不行。
打皇帝可以,打我们,也不行。
而楚世昭的兄长楚世煦同样在王氏的劝说下力主抗战,坚守长安。
楚世昭是跟着上了一道主张固守长安的奏折,但是楚世昭所写的折子,就更加明确了。
大族们是态度立场坚决,实际方案暂时还没有拿出来,楚世昭凭借着多年来的历史认知和经验,直接复盘出了于谦在北京保卫战中的细节。
其实两者的情况大差不差,于谦怎么守,楚世昭也能照着他来守。
核心就是鼓舞集体,守住主要的防守地区,再不断地加码,让其他地方的军队快速支援京城,以此给匈奴人一种久战必败,越打越难打越不好打的感触。
等到了火候,匈奴人打不进来,就会自己退去。
但是,实际操作起来,还得看官军能不能抗住匈奴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要是扛不住,一碰就碎,那其实还是白搭。
这种阵线只要有一处破绽,就会一泻千里。
第133章 父皇这个班底,带不动,根本带不动
在听闻朝廷主张死守长安,而没有选择南迁时,楚世昭抱着欣慰入眠。
先前模拟推演里长安守不住的主要原因,是匈奴人正好挑了一个永晋帝驾崩的时机,朝野内外都不稳固,在前线溃败以后,只要有一个大族选择南迁撤离,就会引起成批的大族紧随其后。
现今的永晋帝健在,朝政有了主心骨,万众一心下,楚世昭不认为这一次保卫长安的仗是难打的。
然而,楚世昭一觉醒来,发现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
在朝野上下的群臣商议下,他们全部都推举正光帝时期的老将军武振,主事拱卫长安的事务,执掌军权。
单论履历,武振威名赫赫,他可不仅是正光帝时期就出名的武将,正儿八经来说,武振已是五朝元老。
他先前效力的人,那可是正光帝和永晋帝的父亲泰彰帝。
楚世昭的这位皇爷爷,庙号为武宗,这个庙号其实很玄乎,正常来说,应当是一个正面积极的庙号。
“威彊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
这都是有褒奖的含义。
但是越往后,这些庙号就越像是讽刺的意思。
如明英宗朱祁镇并不英明。
而明武宗朱厚照,在武治方面按理说是有积极的一面,但他这个庙号更多的是讽刺朱厚照在文治方面没有显著的功绩,只有武力能够拿出来一说,所以是明武宗。
楚世昭的这位庙号武宗的皇爷爷,同样在文治方面并不突出,而且在位时间很短,仅有六年,后面楚世昭的这位皇叔正光帝,在位同样短暂,只有四年。
楚世昭的父皇永晋帝,在位的时间直接超过了他的兄长和父亲。
节度使权力无法遏制,越来越膨化的年代,也正是在泰彰帝时期出现的问题,而正光帝在位的四年,全程都在针对节度使,导致中央和地方关系破裂,出现了重文抑武的现象。
武振发迹于泰彰帝时期,是泰彰帝的得力战将,随着泰彰帝打了很多对外的战事。
在那个时期,匈奴人是不敢轻易来犯大周王朝,双方在边塞的战争你来我打,整体均势,甚至泰彰帝还打出过一次反包围的大捷,在匈奴人孤军深入的时候,将一支编制过万的匈奴军队全歼在了大周王朝的境内。
一战打出了几十余年的和平。
大周王朝边患再度严重起来,按照时间来算,是在永晋二十三年开始的。
根据模拟推演的信息,这是有人开了一个坏头,让匈奴人察觉到了大周王朝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货色。
这永晋二十三年,正逢卢恩的长子卢毅在大同府做节度使的时候。
他被匈奴人进攻,担忧自己守不住大同,犯下重罪,担上责任,于是重贿请求匈奴人移攻其他地方,导致大宁府沦陷。
从那之后,匈奴人靠着攻打大宁府尝到了甜头,接连十年间,匈奴人只要缺粮缺钱就会主动叩边,袭扰大周王朝的边境。
但这一次大规模的进攻,还是直击长安,是非常少见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位武振老将军,你单看他的履历,战绩都没问题。
可是在模拟推演里,楚世昭将其视为大周三坑之一。
因为有一次模拟推演里,就是大周王朝遭到了匈奴人的围攻,而武振武老将军没有正确察觉到情势变化,认为匈奴人不足为虑,主张反攻,带着看似精锐,实则不堪一击的三府军发起反攻,以攻为守。
没有料到如今的匈奴人兵强马壮,武器精良,更没有想到大周王朝的军队过了二十余年的时间,几乎丧失了战斗能力。
一波把本可以拿来守城的官军全部葬送,加速了战事失利,间接导致长安失守。
堪称战犯级表现。
这一次,朝廷再次委以重任,将武振抬上来,楚世昭当场就有些晕眩了。
而且以楚世昭的资历,他能向群臣,能向父皇直接提示,武振落后版本,不能担上重任吗?
他敢说就敢被喷。
到了这个时候,楚世昭偏偏还不能不说,他要是坐视武振按照模拟推演的走势来,那么大周王朝死伤的何止是那些官军,满城的百姓都要因此受到连累。
楚世昭先前还认为这一局稳了,虽然大族们各有私心,但这次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是愿意大出血的,哪怕是为了利益上下齐心,那也是人和,偏偏他没能想到主事军务的人会是武振。
而且,在没有模拟推演的情况下,让武振出来担此重任,没有什么大毛病。
他跟过先先帝打过仗,干过匈奴人还是老资历,无论是作战的经验还是声望都是够资格的。
可谁都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在所有人眼里稳得不能再稳的人选,最终是被匈奴人吊起来打,还是那种抽陀螺的吊打。
楚世昭这可不敢干看着了。
再看戏,长安还真就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