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哪有什么大志向,大家当兵就是混口饭吃,多置几亩田产,把媳妇给娶了。
天下男人的首要志向当然就是娶妻生子了,这是整个时代的声音。
因此大军赶路速度非常快,不过半个月就已经来到长安外围了。
“嘶哈,舅父也真是的,还下军令让那些家伙下重手!你我好歹也是杀敌无数的大功臣,这下算是颜面尽失了。”霍去病捂着还在作痛的屁股,抱怨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徐楚也没好到哪去,卫青没有因为徐恭的关系就刻意照顾,军中打架斗殴本就是大忌,上行下效,如果不严惩他还怎么带兵?
两人在这种时候意见是出奇的统一,平时几乎都要争吵的,虽然霍去病能力,官职都更强,但也丝毫不妨碍徐楚怼他。
霍去病其实在军中是很严苛的性格,将就尊卑,唯一能和他吵上的就只要徐楚了。
又走了半日,大军回到了长安城下,只见百官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其中最前面领头的就是刘彻,徐恭也赫然在此列。
卫青快到长安时就立刻下马,霍去病也是跟了上去,他是大军的副都督,当朝的车骑将军,当然有资格与大将军同列。
“末将参见陛下。”
“两位将军辛苦了,朕心甚慰啊,老师后继有人,我大汉可无忧。”
刘彻脸上挂着浓郁的笑容,之前他以为大汉能独当一面的只有徐恭,可现在看来却是不止。
身为君主当然不会嫌弃人才多,更何况徐恭年纪了,纵然有才,奈何寿命有数,培养新的军事人才是必须的。
看来徐南提议的兵法学堂要尽快提上日程了,每个时代都要打仗,无人能用可不是好兆头。
卫青:“末将万不敢与徐相并论。”
“不,你可以,你的能力可不比我差,甚至还要更好。”徐恭抚着胡须,肯定了卫青的能力。
“谢徐相夸奖。”
卫青倒是也没有矫情,跟着刘彻进入了城内,同时皇帝还下令犒赏三军,论功给予爵位、财货。
不过徐恭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慢慢走到军中。
“楚见过父亲。”徐楚赶紧走了过来,他有些热泪盈眶,身为子女谁不想成为父亲的骄傲啊。
虽然自己做的远不如大哥。
徐恭没有回话,而是走到孩子的面前,抚了抚那冰冷的头盔:“做的还算不错,你在前线的功勋我已经知晓,有几分徐氏子弟的风范。”
“待会我会亲自禀明陛下,为你请赏,放心便是。”
“谢父亲。”徐楚非常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得到父亲的称赞。
虽然他年纪最小,可兄长、父亲都太过耀眼了。
兄长十八岁时便跟随徐恭上战场,提刀斩首了上百级,很早就展现出了不俗的武艺,被孝景皇帝称“有乃父之风”。
而徐恭本人则更猛,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在十万军中阵斩东胡单于胡铎,扭转了汉军的颓势,一战封神,也间接早就了这个草原霸主的落幕。
后面更是传奇,屡历战功,自从蓟城之战后就再也没有过哪怕一次失败,是大汉军坛最耀眼的一颗星,丝毫不比太师徐贞差多少。相较之下,徐楚虽然优秀,但也不值一提了,之后他又遇到了霍去病这位天之骄子,更加开始感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
接下来的日子,卫青居于大将军府中批改军务,而霍去病也被刘彻拜为骠骑将军,成为了大汉的新秀,府前几乎是门庭若市,无数人争先恐后的前来巴结。
相比之下大将军府都冷落了不少,因为这些人知道,卫青乃成名已久的统帅,手上有数量不菲的亲信将领,日后打仗也轮不到他们。
因此刚刚得到重用的霍去病就成为了更好的选择。
与此同时,太尉府就更热闹了,周亚夫刚刚回朝,明眼人都知道陛下这是打算重用!
太尉的军功可就太大,从赵乱开始就得到了皇室的青睐,如今又在上党驻军十年,积累了可怕的功勋,目前朝廷上能与其媲美的只有徐恭了。
而且其与徐胄之间的火药味也开始越来越浓,左相的位置现在已经空了出来,两人都有希望搏一搏。
周亚夫当然不打算放弃,他在太尉上坐了十年,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当一辈子呢?
但是他的希望不大,如今的大汉早就说儒党法党的天下了,几乎实现了要员无不出自于太学的程度。
徐胄在儒林法坛中的地位难以想象。
“诸位,丞相之位已经空出来了一个,本来朕是打算不再设立,但又考虑到老师的身体,还是打算在选一人。”
“不知你们可有要推荐的人?”
甘露殿中,群臣坐在两边,刘彻也不出意料的提出了丞相的事情,他需要制衡徐恭,因此左相是必须的。
“陛下臣举荐太常徐胄,他是太学的祭酒,又在太常之位上多年,对于治国、宗庙有很多很深的了解,在民间也有威望,相信定然能服众的。”
说话的是个儒臣,他是徐胄亲自教导的学生,在朝廷担任少府的要职,与法党理念不合,但却很尊敬同样研习法家的老师。
刘彻点头,没有明着表态。
“张少府这就涉及私情了吧,谁都知道徐太常桃李满天下,而你不恰巧就是其中之一吗?”
果然有人反驳,此人也是九卿之一,乃当朝郎中令,受过周亚夫的恩惠。
“举贤不避亲,陈郎中觉得何处不妥。”那人反驳。
“徐太常固然资历、能力、威望都足够,可如今前线吃紧,我们需要的是一位熟悉军务的丞相,就像徐相那般。”
“徐太常对军事不甚了解,恐难以处理啊。”
对此徐胄周亚夫都保持沉默,他们不能亲自下场,否则就是彻底没了机会。
“此言差矣,依老夫所见,我朝需要的是一位辅国之臣,而非武人。”
又有一人为徐胄说话。
第70章 相位落定
他也同样是九卿之一,不过并非太学中人,乃是景帝朝的老臣,受到徐胄赏识一手提拔上来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经过刘彻的刻意扶持下,朝堂上早已是派系林立了,最大的便是儒党法党,斗争开始越来越激烈。
同时也能更加细分,党派中有好几个集团,他们相互制衡,构成了大汉的稳定状态。
但是他们毕竟大多是太学出身,儒法都认为自己是覆盎正统,所以对于丞相徐恭马首是瞻,对徐胄也很尊敬,他上位属于是两党妥协的结果。
不过毕竟太学才开办十几年,朝中并非儒法出身的臣子也有相当一部分,其中主要的就是功勋武将,因为太学没有讲武堂。
简单来说就是那些靠着战功上位的大臣,如今大汉对文武没有明确划分。
所以儒法党对这些军功集团极其排斥,他们为了保障地位,只能选择向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以及太尉周亚夫靠拢。
这并非是简单的丞相之争,而是太学势力与功臣势力的博弈,武将需要周亚夫才能站稳脚跟,而文官也要扶持自己人上去,彻底将那些“异类”踩在脚下。
文坛早就形成了一个鄙视链,读过私塾的瞧不起没文化的大老粗,拜过大儒大贤为师的豪强瞧不起那些私塾子弟,而太学学子则站在最顶端,统一瞧不起所有人。
所以丞相只有高贵的太学祭酒才能担任,周亚夫固然资历威望深重,但他不配啊!
这是在场大部分文官的心声,他们不是瞧不起武将,而是瞧不起那些外人。
这种现状其实也是刘彻想看到的,他想让太学彻底和外界剥离开来。
“哼,我的看法就与诸位截然不同,如今的大汉需要的就是能够保家卫国,打退敌人的武将!文人要在盛世才能用。”
“难道你们想看徐相孤身一人苦苦支撑吗?可别忘了,你们能读上书,得到朝廷任用,都是受了徐相和陛下的恩惠!”
陈郎中朝着徐恭作揖道。
果然提起徐恭众人顿时蔫了,确实如此,毕竟丞相已经一大把年纪了,总是依靠他而不思进取的确不是学生所为。
徐恭虽然是纯粹武将出身,但却被太学学生硬生生“吹”成了文武双臣,在儒林法坛有着绝对地位,说出的话就是真理,几乎无人敢反驳无人敢质疑。
就算是法家那群人也一样,他们也只敢略微修改,而不是全盘否定。
对此徐恭也深表无奈。
“你也好意思提徐相?记得徐相说过什么吗,于国于民,穷兵黩武乃为祸之道!你现在岂不就是在倡导穷兵黩武?”
“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那位少府还是硬着头皮回话,他是真不想让丞相之位落在外人手上。
“张少府这帽子扣的可真够大的,此言甚缪!”
陈郎中还是不甘示弱,两个派系就在朝廷大声吵了起来,甚至如果不是考略到打不过那群武将,他们可能就已经动手了。
面对如此激烈的争吵,徐胄周亚夫两人还是巍然不动,甚至还有点尴尬。
两人相识,都是徐恭的支持者,对于丞相的态度也是能有最好,只要别到外人手里就行。
所以这副撕逼场面还真不是本意,可情况一发生就无法控制啊!
“肃静。”
刘彻旁边的宦官操着公鸭嗓叫停了这里激烈的争吵,知道是陛下的意思,两个派系的人也老实了。
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在陛下面前跳脚。徐恭也清了清嗓,说道:“陛下召汝等前来是要商议丞相人选,而非争吵,大家都是大汉官员,不是太学中人又何妨?耽误为陛下,为大汉做事吗。”
“我主张开办太学,可不是让你们趁机拉帮结伙,藐视君上的!”
“我等知罪,请陛下、丞相恕罪。”
见徐相发怒,两边人也都垂下了头,要说谁能让所有人都服气,除了陛下,就是徐恭。
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都达到顶尖的人!整个天下甚至都无人敢抗衡。
刘彻也缓缓开口:“罢了,你们的初衷也是为了天下人,收收怒火便可。”
“丞相的人选今天是一定要挑出来。”
这时,徐恭主动说道:“陛下臣以为,太尉周亚夫文武双全,在边陲屡立战功,又是先帝的托孤之臣,与臣同为丞相也是理所应当的。”
刘彻挑眉,明显有些惊讶。
“什么?”
“这…”
就连大臣们也懵逼了,这是什么情况,丞相居然选了一个外人?这徐胄可是他的侄子啊!而且看样子也不是以进为退,因为陛下真的会采纳其意见了。
徐胄只意外了一刹那,聪慧的他很快就明白了叔父的用意,于是说道:“陛下,臣也举荐周太尉为相,愿让出此位,令有德者居之。”
“徐相,徐太常,你们没有搞错吧。”
最不敢相信的就是周亚夫了,他没想到丞相居然主动放弃,不科学啊,他就不怕家族后继无人吗?
之前从来没这样过,变化怎么如此之大。
刘彻收敛了一下心神,问道:“老师为何做此选择?”
“臣以为,胄儿还并没有胜任丞相的能力,还需要多加历练。”
徐恭也看开了,其实丞相之位无所谓的,以徐胄现在的权力丝毫不差多少,其处理政务的比重就是丞相的级别!
以刘彻的性格,相位除了徐恭自己外都会频繁替换,到那时能不能拥有现在权势都难说,还不如退一步,专心经营太常这个官职。
而且徐氏也不应该什么都争的那么紧,该放手就要放手,如此家族才能长久。
见徐胄本人都放弃了,刘彻也不打算再墨迹,于是下令:“既然如此,就拔太尉周亚夫为丞相,辅佐老师统摄朝政,至于徐胄就继续做太常吧,朕加封你为太子少师,太学令。”
“谢陛下。”
两人赶快谢恩。
徐胄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早就想要让家族暂避锋芒了,这恰巧就是个机会,而且也并非什么都没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