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669节

  庞顷道:“你且带我去一趟就近的道观,把里面埋下的东西起出来。真把事情办好了,不用你给我银子,我给你塞钱都行!”

  “这……”

  尹宜似乎琢磨出一些意味来,惊疑不定地问道,“事态真有那么严重吗?”

  “赶紧的,通过你的关系,去到就近的道观,把当初埋设的石函起出来,要是找不到,我先把你给剁了!”

  庞顷怒声说道。

  ……

  ……

  尹宜感觉庞顷这回是来真的。

  当晚就带着庞顷去到京郊一处道观。

  小道观门脸不大,不过是因成化末年皇帝迷信佛道之事而匆匆修建而成,用以挂靠和养活众多来京混吃等死的自称为道士的方外人氏。

  到了地方,尹宜先把道观记录在册的一名道士给叫了出来。

  随着朝廷清退在京僧道,此时这地方已闲置下来,道录司安排了三名道士在此挂单,专司负责祭拜打扫之事,平时甚至都不对外公开。

  前来接待的道人五十岁上下,看上去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手里提着柄拂尘,法号叫惠通。

  庞顷一听就皱眉,怎么像是和尚的号……

  不过成化末期,各种妖魔鬼怪在京师横行无忌,有的自称道士,不但精通佛法还精通道家之术,这种人屡见不鲜,因为有皇帝作为靠山,导致当时的京师乱成一团。

  后来马文升等人对在京佛道赶尽杀绝,并不完全是为私心。

  “尹先生,这是说的哪桩?什么石函?”

  惠通也是一脸懵逼,看了看旁边的庞顷,道,“这两日,县衙的衙差确实带了官府的人前来,在道观前前后后敲打,却不知为何。”

  庞顷猛一拍大腿,喝道:“果然如此……要不是有人提点,谁能想到饱读诗书的鸿儒竟会在此等事上大做文章?子不语怪力乱神,简直有辱斯文!”

  惠通打量庞顷:“这位先生,您的意思是……?”

  尹宜赶紧插嘴:“石函在哪儿?赶紧起出来……快带我们去找……”

  “怎么能随便给您呢?”

  惠通抱怨道,“那是本观的镇观之宝,说句不好听的,东西起出来,绝对要引发仙家大怒,回头这道观或有坍塌之虞……”

  庞顷眼前一亮,关切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东西还在,没被官府的人拿走?”

  惠通摇头:“不知。”

  “怎会不知?”

  尹宜奇怪地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惠通无奈道:“头两日,县衙的衙差带着许多官员前来,在道观各处敲敲打打,还不许观中人围观,全给锁到了后院柴房。后来挖的坑全都埋上,才把我等放出来,还威胁说什么事关天家大案,具体不让问。他们应该不会……随便动道观的根基吧?”

  尹宜一脸紧张地望向庞顷,请示:“庞老爷,赶紧拿个主意吧。”

  庞顷瞪了他一眼,似乎是怪对方在称呼上加了他的姓氏,外人或可凭此猜出他的身份。

  庞顷一挥手:“谨慎起见,带我过去瞅瞅。”

  “您二位……”

  惠通显然不太情愿。

  什么人大晚上跑来,想跟官府中人一样,来个不请自探?

  庞顷一招呼,身后立即出现十几个拿着弓弩刀剑的彪形大汉,惠通一看这架势,马上妥协,做出个请的手势:“来来来,在这边。贫道为二位引路。”

  ……

  ……

  庞顷带着大批人手,根据惠通的指示,到殿阁前开始挖掘起来。

  这下把道观的人都给惊动了。

  随后剩下两名正在睡觉的道士也起来,看着门外昏暗光线下正在忙碌的一群人,其中一个出声问道:“惠通师兄,这是作甚?”

  惠通做出噤声的手势:“莫要出声,观里来了一群强人。”

  “强人?”

  这下可把两个道士给吓着了。

  落后那名小道士转过身就准备逃跑,嘴上问道,“要报官吗?”

  “报什么官?一看他们就有官府背景。”

  惠通苦笑道。

  “啊?”

  小道士愣了愣,回头问道:“跟头几天来的人,是一道的吗?”

  惠通摇了摇头。

  年较长的道士道:“这伙强人无端跑来道观闹事,到底要搞什么名堂?莫不是前人在道观中藏了什么宝藏?”

  惠通显然无法回答这种问题。

  “道长,出来一下。”

  正说着话,尹宜进房来招呼。

  惠通立即拉尹宜到一边,小声问道:“来人可是尹尚书府上的人?”

  尹宜之所以能承揽工程,还能获得皇家御用道士的身份,更多是因为他跟前尚书尹直有亲戚关系。

  “不能说。”

  尹宜道,“配合一下就好,对你没坏处……你出来看看,那石函怎么空了?里面的东西被人拿了,你们竟都不知?”

  惠通闻言赶紧出房来,跟着一起到埋设石函的地方。

  此时庞顷正举着火把,望着下面掀开的空石头盒子,脸上呈现出阴霾之色。

  惠通道:“怎就给诸位起出来了?里边的东西呢?”

  庞顷抬头打量惠通,叱问:“正要问你呢!”

  “这……这……”

  惠通心乱如麻,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庞顷招呼尹宜到一边,凑到其耳边小声道:“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去万和寺走一圈。不能再有差错。”

  尹宜低声道:“万和寺那是皇家大寺,平时香火鼎盛,再说太皇太后经常去烧香拜佛的地方,如果在那里面搞出这阵仗……小的没那神通。”

  “知道陈贵的宅邸吧?替我送封信,让他来见我。”

  庞顷咬牙切齿道。

  尹宜道:“您亲自去不行吗?您又不是不知道……哦对了,您要避嫌,是吧?好,我这就去!这石函里的东西……怎会没了呢?镇魇……说不上啊!”

  此时的尹宜脑子彻底乱了。

  ……

  ……

  鞑靼使节团五百人,在鞑靼小王子巴图蒙克带领下,顺利抵达京郊。

  大明这边由礼部右侍郎杨守陈领衔,配合鸿胪寺的官员,让鞑靼大部分人都留在了城外驿馆,仅让巴图蒙克率一百亲随进城,入住会同馆。

  本来迎接使节之事,应由覃吉和张延龄负责。

  但自从怀恩代表皇帝接手后,立即前去串联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尽可能把迎接使节的事回归“正途”。

  使节进京,无论来的是谁,都得等皇命安排具体入宫朝拜的时间。

  如果皇帝不允朝拜,使节会在留下贡品,得到丰厚赏赐后,于半个月内离京。

  但每一波使节到京师来,除了朝贡外,多有自己的“诉求”,而主要来大明的使节中,除了草原各部族外,来得最多的便是朝鲜人,而他们一般是为了争取什么王世子、新王登基时求册封等等,有时还为了新年贺正旦而来。

  总之每次前来,都是付出很少的贡品,然后赢得朝廷巨量的赏赐,满意而归。

  这次鞑靼人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求开边市。

  杨守陈接待完使臣,就去了翰林院。

  翰林院中,怀恩老早就等候在那儿,而翰林院内负责接待怀恩的正是目前最有希望入阁的翰林学士刘健。

  在掌院学士张峦称病不出的情况下,翰林院内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由刘健打理,而刘健因为能力突出,再加上作为东宫体系的官员,如今已成为翰林院中最具名望的学士,旁人都要靠边站。

  “怀公公,有关检校兵马事,究竟是怎生个情况?”

  杨守陈跟怀恩见礼过后,直接问道,“今日见到鞑靼人,他们还在问有关此事的情形。他们不明白,我们为何要在他们出使来京的时候,做出一些无关痛痒的动作,难道是为让双方嫌隙加深吗?”

  作为传统文臣,杨守陈曾经也深受权臣侵害。

  杨家这几个兄弟,以他和杨守随受到的迫害最深。

  如今回朝后,本来可以晋升为吏部右侍郎,但现在吏部右侍郎已被声望远不如他的徐琼窃占,只能屈居礼部右侍郎之职。

  而这个礼部右侍郎,也不过是兼职罢了,更多的时候他都只能躲在翰林院当个闲差。

  怀恩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道:“鞑靼关心检校兵马,那就跟他们明说,陛下或会亲自出席,以安其心,不好吗?”

  一旁的刘健道:“陛下出席,真的会安他们的心?未必吧!”

  怀恩这次脸上有了明显笑意:“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只等执行了,为何直到现在才提出来?再或者,明日早朝上,你们亲自跟陛下提出来,无须在此时发问,实在无此必要。”

  他就是在推诿。

  跟我说这些没用,我只是作为中间人或者说是润滑剂存在,跟我提意见白搭。

  杨守陈道:“此番演兵,目的究竟为何?震慑鞑靼人?再或是展现礼节?此事未曾在朝会上商议,我等实在难以理解。”

  怀恩望着一旁的刘健,道:“刘学士,你对此有何见地?”

  刘健道:“怀公公的意思是……?”

  “问你的见地,你问咱家作甚?”

  怀恩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

  刘健看向杨守陈,大概是觉得对方的抗议有些不合时宜,但还是认真地道:“如果此等事形成惯例,以后外藩使节到京,就要进行兵马演练,未免太看得起这些域外之人。反倒不如冷处理,来得妥当。”

  怀恩问道:“不知如何个冷处理法?”

  刘健道:“将其搁置一段时日,再送返。怎么来的,怎么走。他们无心臣服大明,朝廷又何必展现出太多的仁心?怀公公,陛下登基时鞑靼人都未上表祝贺,此番还是跟大明作战失败后才来朝贺,不扣留他们,已算是给足了面子。现在还要跟陛下一同出席检校兵马仪式,实在是……”

  “也对。”

  怀恩点头道,“外邦之人,无须给他们太多颜面。不过眼下,陛下对此很是留心,已多番安排人手协调此事。咱家屡屡劝说陛下,都徒劳无功,如今最好就是……静观其变吧。”

  事到临头,就算你们反对,恐怕也无法让皇帝回心转意。

  况且皇帝是否跟巴图蒙克一起参加阅兵,不过是一个形式问题,安全方面不用考虑,大臣再有意见,反对起来底气也嫌不足。

  刘健道:“自从陛下登基之后,开先例的地方太多了。”

  杨守陈直言道:“还不是因为那位张学士一直在背后撺掇?却不知张学士自己为何不去参加检校兵马?到现在,他的病还没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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