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
“这也是张国丈说的?”
方彭氏很纳闷。
彭牛氏摇了摇头。
“那……”
刘氏想了想,感慨道,“看来这次你没把事说成,那就再等等……对方几时派人来接你?”
“说是明日一早。”
“那明早你就安心去吧,去到地方后,一定要软语相求,争取能得到张国丈相助我彭家的承诺。”刘氏吩咐道。
……
……
翌日一早。
院子里的女人全都穿戴整齐,准备各奔东西。
彭家的女人被朝廷发配到了不同的地方,短短相聚一日后就得分离。
不过一大家子都没着急走,因为她们要亲眼目送彭牛氏离开,并且叮嘱彭牛氏一些事。
随后,祁娘派去接彭牛氏的马车,来到了巷口。
等彭牛氏带着自己的小包袱出来,上到马车后,随即马车载着她走出一条街,就到了个茶楼门前。
随后彭牛氏上了楼,见到正在里面吃早点的祁娘。
“来了?坐下来,一起用饭吧,少夫人?”祁娘笑着打招呼。
彭牛氏依言坐下,拿起碗筷便要吃。
祁娘笑着问道:“回去后,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彭牛氏没有说话,或许她也知道自己不善言辞,只是摇了摇头。
“嗯。”
祁娘微笑着点头,“昨儿我已经把那车夫教训了一顿,以后再没人敢为难你了,进到院子,你就算翻身了,虽然没名分,但没人再敢欺负你,更别说……你的娘家人,会因你而得来荣光。”
彭牛氏继续埋头吃着东西。
“把彭家忘了吧。”
祁娘摆摆手,随即一名丫鬟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方木匣。
“祁娘,你这是……?”
彭牛氏的眼神纯真而又无辜。
“纹银六十两。”
祁娘道,“咱们老爷已经把你的籍从教坊司赎出来了,以后走到哪儿,你都是良家子。以后院子就是你的家,但也不是说每天都需要待在里面。无论是曾经的娘家人,或是曾经的夫家人,都已成为过往……张老爷对你昨日的态度很满意,吩咐我以后要好好照顾你……总的来说,你做得很好。”
彭牛氏此时已放下碗筷,曾经好似小白兔的眼睛里多了一丝锋芒。
那是落难后,经历世态炎凉,最痛彻心扉的感悟。
第531章 不与他计较
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张峦又带着俩儿子前来问案了,同时跟过来的还有大理寺卿冯贯。
除此之外,刑部也派了一个之前就跟进过案子,现为观政的新科进士陆完。
锦衣卫这边则由指挥使朱骥亲自参与断案,如此看起来就像是三堂会审一般。
只有都察院没派人来。
冯贯到底是官场老油条,对张峦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没有发表异见,一旦问他的看法一律都是“张部堂高见”,而陆完则显得激进许多,说出的话屡屡让张峦下不来台。
“张国丈,您为涉案人等开脱,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大多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可是……您为罪魁祸首梁芳说话,甚至要宽赦他的罪行,从道理上就说不过去。”
陆完直接顶撞张峦。
张峦微笑着回应:“陆观政不要激动。我如此做,不过是按照陛下宽仁治国的理念行事,陛下不想追究,难道我们做臣子的非要执着于旧日恩怨,而置皇恩浩荡不顾吗?”
陆完道:“涉及纲纪国法,就连陛下也轻易不能下旨宽赦罪人。梁芳及其党羽,祸乱朝纲,陷害忠良,且挥霍无度,导致国库空虚,可说人神共愤。如此罪恶行径,若因你一言便赦免其罪行,那是何等荒唐之举?”
“哎呀,陆观政,你不要上纲上线嘛……我也没说要彻底赦免梁芳啊,只是免除了他的死罪,改将他流放到镇海卫所,让他去服劳役而已。被你这一说,反倒显得我跟梁芳之间有什么勾当,俨然成了他的同党!”
张峦以理直气壮的口吻回应质疑。
冯贯笑道:“说谁是梁芳同党都好,唯独拉梁芳下马的张部堂你……绝对不会有人这么说!”
这话其实是说明他完全站在张峦这边。
也是在变相提醒陆完。
你要彰显正义,也得分时候。
你针对梁芳没关系,可你反对的是目前朝中最大的权臣之一,这货可是国丈,看起来和善,但真要发起狠,连全盛时期的梁芳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说你,有必要往枪尖上撞吗?
这是嫌自己的仕途太过顺利?
陆完仍旧不甘心,头撇向一边,沉声道:“我保留意见,维持原判,对梁芳执行死刑,且越快越好,如此才好及早安定朝野人心!”
“这没有任何问题,陆观政当然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见。”
张峦豁达地说:“但陛下既然把裁决权交给了我,暂时还是以我的意见为准吧……就这么报上去,梁芳减死,流放宁海卫,不知其他几位意下如何?”
朱骥急忙表态:“卑职并无意见。”
冯贯不由笑看朱骥一眼,好似在说,这里你最没存在感,你能有啥意见?嘴上也道:“我也赞同张部堂的看法,就如此报吧。”
陆完却又突然说了一句,似乎要彰显其存在感:“此事最好还是请示过刑部堂官才可。”
“哎呀,报来报去的,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就算没有你们刑部的签押,我也会就这般报上去,陛下还在等我的消息呢。”张峦显得很不耐烦,皱眉道,“我这伤尚未痊愈,不能长期陪你们无谓地消磨时间。”
冯贯望向陆完劝告:“全卿老弟,你看要不这样……你们刑部要是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就送公文去张侍郎府上,他或许会在参详过后,给你报上去。”
“嗯。”
陆完点头,随即又问,“那彭华等人的案子呢?”
张峦不以为意地道:“案宗我已经看过了,死是不至于死的,但彭华与朝中一些人勾连甚深,我的意见是……”
陆完当即出言纠正:“张国丈,不应该是你的意见,而是按照国法量刑!个人的意见能大过于国法吗?
“另外,此案其实已经过三司会审,定下死罪也是经两堂提审和过堂,报过刑部,朝廷审核过的。”
张峦没好气地道:“这不是要体现陛下的宽仁之心吗?死罪就免了吧!”
“总得有个由头?不然何以服众?”
陆完不满道。
张峦皱眉不已:“梁芳那边怎不需要由头?梁芳才算是主犯吧!现在区区一个从犯,反倒要定死罪吗?”
陆完道:“梁芳乃中官。”
“中官怎么了?中官就不是官吗?”
张峦大声驳斥。
“两位,不要争执下去了。”
冯贯赶紧充当和事佬,无奈道,“我说你们争什么?论国法,是该杀,但不是也有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的因素在里边吗?不过是免死而已,只要彭华不是大逆不道,是能入八议之列的,回去再参详参详吧。”
张峦不悦道:“连阁下也认为应该再参详吗?”
冯贯很无语,心说你张来瞻是属狗的吗,逮谁咬谁?
没听出来我是顺着你的意思说话?
现在皇帝把案子交给你,你想赦免谁就赦免谁,我们大理寺和刑部都管不着……但问题是,有时候你也得师出有名才行,怪不得人家陆全卿会质问你!
张峦心情乱糟糟的,头一撇,招呼道:“儿啊,你出来说说!”
张鹤龄试探地问道:“爹,你叫的应该不是我,是二弟吧?”
“废话!延龄,你来说!”
张峦的意思是,我不行了,吾儿你快来帮忙。
陆完听张峦叫个稚子出来说话,脸色变得很难看。
张延龄走了出来,笑着道:“那就继续定彭华死罪吧,再上奏,回头大概率陛下还是会发回来重议,咱不过就是再走一趟的事情。”
“嘿,你这孩子,咋还学会抬杠了?”
张峦嘴上表示不爽,脸上却满是笑意,意思是吾儿你说得真有道理。
张延龄转过身,看向陆完,问道:“我也在想,要是按原来那么报上去,到底行不行得通?照理说,三法司都定了两次死罪了,虽然第二次也显得宽仁许多,改斩为绞,能保留个全尸,但……不管怎么说彭阁老也曾入过阁,还是翰林学士,如此折杀文臣……是不是不太好?”
陆完听到这里,顿时没了脾气。
张峦先前说了半天都没说清楚的道理,一下子就被张延龄给点透了。
如此说来,这件事压根儿跟张峦没啥关系!
张峦最多算是皇帝的传声筒而已……
你陆完现在不是跟张峦作对,而是跟皇帝的宽仁之心作对,即便按原来的判决报上去,也换不来皇帝的狠心杀戮,反倒会怪你们不体察上意……
再说了,你执意杀文臣,到底图啥?
不怕文臣联合起来骂你?
……
……
案子断完,张峦拄着拐杖,趾高气扬地从北镇抚司衙门里出来,随即上了等候在外边的马车。
“嘿。”
张峦脸上挂着得意笑容。
张延龄紧随着跳上车。
张峦看看左右,问道:“你大哥呢?”
张延龄撇撇嘴道:“我上哪儿知道去?这里就是人家办差的衙门,到了自己的地盘,我还能差遣得动?”
“当了几天锦衣卫,真把自己当号人物了?”张峦皱眉,随即又对前面的常顺呼喝,“赶车,不等他了!”
常顺道:“老爷,怕是大少爷也没打算让咱等。”
张峦骂骂咧咧:“嘴欠,少学老大那一套,没事就来顶撞我,走了走了!”
“爹,你是在指桑骂槐吗?”
张延龄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