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在外地找了个自称名医的大夫,那最高水平能高到哪儿去?能跟太医院那些国医圣手水平相当,已属万中无一了。
光靠道听途说,屁用都没有!
皇帝现在要的是实际能治病的大夫,而不是只会吹牛逼的碎嘴子。
朱见深道:“那他现在想作甚?”
韦泰道:“以万阁老所言,张太常以种药之法防治痘疮,让百姓自以为能抗住疫病袭扰,却不知已身处险地,一旦瘟疫大面积爆发,必定死伤无数……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他说张太常祸国殃民。”
朱见深冷冷说道:“他是想以此来攻击李孜省,说李孜省找了个骗子给朕治病,是吧?”
“这个……”
韦泰一时无语。
心里在想,您都看明白了,我还能说什么?
没错。
不用我说,也不用别人猜,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万安现在为了搞小圈子,四下攻击整人,人已经魔怔了。
韦泰道:“那陛下,奴婢这就派人去回绝他,让其……知难而退?”
“不用。”
朱见深竖起手道,“其实朕也想知道,朕的这个亲家,究竟是靠什么来给世人防疫,要是治痘疮之事真的有效,那让他来给朕治病,有什么问题吗?”
韦泰也赶紧点头:“回陛下,要是连痘疮都能治,且能让大明百姓不再受痘疮时疫之苦,那想来他的医术……也是旷古绝今的……”
朱见深道:“那就准了他!同时告诉万安,要是三天内不能把他口中的名医带到宫里来,让他自己看着办吧!哼,这个不开眼的家伙,把自己当作谁了?”
“那陛下,这件事……要通知到李仙师和张太常那边吗?”韦泰不由问道。
朱见深摇头:“不必说,相信李卿很快就会知晓。真金不怕火炼,不过就是几天的事情……朕现在要的是有人能给朕治病!”
……
……
“什么?”
李孜省府上。
当庞顷从来传信的人口中得知消息,并将此消息告知李孜省时,李孜省立在那儿,半天没回过神来,怔怔道,“这是要作甚?”
庞顷介绍情况:“据说此乃陛下下旨,但也是万安上奏所请,听说万安主动承揽了要给陛下治病的差事,说这两天就会有一位能治肝病的岐黄妙手将要入宫为陛下诊治。”
李孜省皱眉不已,问道:“他脑子有病吗?这会儿了还要趟这潭浑水?我以为只有来瞻有这胆气,看来我还是轻视了万安那老匹夫。”
“这……”
庞顷颇为无语,但他还是如实分析,“以敝人看来,万安脑子并没有病,只是……他为了跟您斗,无所不用其极罢了。也可能是太子最近越来越活跃,把他给逼急了。”
李孜省道:“也就是说,他现在笃定来瞻的治痘疮之法无效,所以想用这种方法来揭穿来瞻是神棍骗子,再以此攻击我?”
“应该如此吧。”
庞顷颔首道。
李孜省越发诧异了,问道:“可来瞻到京已经半年多时间,要是真的无效的话,现在已经满大街都是得痘疮的吧?为何到现在还风平浪静?”
庞顷道:“据说,万安是觉得痘疮以冬天发病为主,且去年张翰林种药时,京师周围等地,正好痘疮瘟疫的风头刚刚过去,后面就……未再爆发。”
“这……他……咳咳。”
李孜省咳嗽几声,自嘲道,“我都快被姓万的气糊涂了……他这哪里是脑子有病?我看他是活腻歪了!他这是公然质疑来瞻啊!他不知道来瞻是谁吗?太子的岳父!哪怕就是个神棍,他也是太子妃的父亲。太子跟太子妃有多恩爱,他是完全不知情,是吗?”
庞顷解释道:“万安本来就一心想要把太子给斗倒,想推动易储,他才不会在意这些事。”
李孜省冷笑不已,摇头道:“哼哼,这种人,昏头了吧。为了跟老子斗,啥烂招数都用上了,真想不通他是怎么通过乡试、会试考取进士的,我看他分明是在找死!搞什么痘疮试验?就怕他被现实狠狠打脸,最后连一点情面都不留。”
庞顷问道:“那咱就不予理会?”
“让他自己去折腾。”
李孜省断然道,“来瞻之前还发愁,辛辛苦苦为陛下治病,却一直治不好,这带给他很大的压力。现在有人主动把差事承揽过去,我和来瞻都能松口气!”
说到这儿,李孜省兴致来了,提高了音量,“嘿,这回我不但不反对,相反还要帮姓万的一把……他不是有本事吗?我让他蹦到天上去!
“蹦得高,跌得惨!到时候看谁死!”
第382章 命该如此
张府。
张峦去见过李孜省后,回到家中,把万安和刘吉算计他的事,如实跟二儿子说了,说的时候还显得特委屈,就好像自己是在被所有人针对。
张延龄好奇地问道:“他们要搞双盲试验?”
“何为双盲试验?”
张峦惊讶问了一句,随即皱眉道,“吾儿,你看待问题的方式方法,为何就与他人不同呢?我是在跟你说什么试验不试验的事吗?”
张延龄笑道:“万安和刘吉这是在变相帮爹您扬名呢。”
张峦道:“我也知道你那个种药之法非常管用,但架不住他们会耍阴招,要是非找一些没得过病的硬说得病了,你说咱有啥办法?”
“我说爹,您不要有被害妄想症,老觉得别人手上权力都能大过您好不好?”
张延龄笑着鼓励道,“现在论权贵,您才是真正的权贵,是被人妒忌的存在……别人想来害您,肯定方方面面的破绽都不会留下,毕竟陛下在背后盯着呢……如此一来,不就越发显得您的防治方法卓越不凡?您该感到高兴啊,咋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我是权贵?啊不不不,我才不是呢,我就是太子的岳父……太子自己都郁郁不得志,我上哪儿嘚瑟去?这次对付我的人,可是当朝首辅和次辅,他二人在朝中地位卓然,我可斗不过他们。”
张峦显得很没自信。
张延龄道:“行吧。那您说说看,李孜省是怎么与您说的?”
“他?”
张峦仔细回想了下,摇头道,“他说,让我放宽心,还说什么真金不怕火炼。我也跟他提了,就怕万安和刘吉搞一些阴谋诡计。”
张延龄笑道:“爹,您看看,人家李孜省都比您淡定多了。他从政多年,一路惊涛骇浪过来,看待问题应该比您全面吧?他也知道,这件事有人想在实验结果上害您,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希望如此吧。”
张峦坐在那儿,整个人还是显得有些郁闷。
张延龄又笑着道:“我反倒觉得,别人专程跳出来证明爹您是个神棍骗子,还是大好事呢。先前不正好打算让您免除掉给陛下治病的差事?这不,万安和刘吉就主动出面帮您,可喜可贺啊!”
“什么?他们在帮我?”
张峦不自觉地张大嘴巴,“吾儿,你还真是乐观呢。”
张延龄起身,拿着一份东西走到张峦身边,扬了扬道:“这是秦当家给我的一份名单,说是她的人在兴济之地探知,有你旧时的朋友入京来指证你……你先瞅瞅有哪些人,回头就跟他们断交,将来再狠狠踩上几脚。”
“什么?”张峦这才知道,原来儿子这里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很多事都提前给他踩好点了。
张延龄笑眯眯地道:“这说明父亲您现在已成为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万安和刘吉都想把您给整垮,还动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您应该感到很荣幸才对。
“因为朝堂上不遭人妒是庸才……您看看人家李孜省,朝野人人喊打,您说平生树敌多少?可正因为他敌人多,日子也过得比一般人好很多。”
张峦道:“你说的什么跟什么啊,敌人多是好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对啊。”
张延龄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道,“敌人多,您才有动力往前冲。且这次有李孜省暗中帮您,肯定不会让万安和刘吉乱来。
“倒是您说的,他二人打算给陛下找大夫治病,我无比的期许,希望他们真能找个有点本事的人来,不然闹剧‘唰’地一下就落幕了,也实在太影响观瞻,还有我们这些翘首以盼的观众的情绪了!”
“……”
听了二儿子这么一番话,张峦原本郁闷的心情,这下越发郁闷了。
……
……
“诶,爹他咋了?”
张鹤龄等堂屋里面的对话结束后才溜进来。
此时张峦已带着郁闷的神色离开家门。
由于在儿子这里受到太多打击,他想要到自己的新宅那边,找回点儿“自信”。
张延龄道:“没什么,遇到点烦心事,回来找我开解呢。”
张鹤龄往刚才张峦坐的地方坐下,乐呵呵道:“你还会开解人?我咋觉得,你没消遣他就是好的?你这张嘴啊,说话可毒了。”
张延龄皱眉道:“大哥,你这么说,分明是在诽谤我。”
“老弟,为兄不是故意来揭破你的……情况是这样,最近几天,京城几个豪门大户邀请我过去,说要一起谈谈做买卖的事,好像是有什么生意要跟咱们家一起做。”张鹤龄眉飞色舞道,“我已经准备前去赴约,你给点儿指点行不行?”
张延龄诧异地问道:“你要做生意?”
“咋的?就兴你做,我不能做?再说了,这次我就是去凑个热闹,是那个姓王的叫我过去,就是皇后家的人,他们家听说最近风光了许多,陆续有人给他们家送礼呢。”张鹤龄把他探听到的情况如实跟弟弟说了。
显然张延龄没那么多心思去管王家的事。
张延龄点头道:“陛下患病,皇后这会儿地位就突显出来,不过更多是因为万贵妃已死,邵妃又名不正言不顺,暂时宫里边没人能与她相斗。可问题是……”
“问题是啥?”
张鹤龄一副热忱的模样。
似乎从弟弟这里听几句闲话,都能让他在人前吹嘘老半天。
张延龄道:“问题是他们家压根儿就没什么好门路,凭啥带你去赚钱?我倒觉得,以后咱带王家做买卖还有点儿机会。”
张鹤龄撇撇嘴道:“最近我看你心思都不在赚钱上,明明说有什么大生意要做,可成天去捣鼓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都不知道你在想啥……当下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事吗?”
张延龄提醒道:“大哥,你要跟王家凑一块儿,我没什么意见,但千万别在外面招惹事端……”
“放心,最近我不想打架。”
张鹤龄道,“现在别人看到我,都躲得远远的,就算是京师中那些王公贵胄,什么侯啊伯的,听说我的大名,也都先避开呢……咱们家现在在朝中也算很厉害了吧?”
张延龄笑道:“咱们家现在还不算厉害,但以后绝对前途无量,那些王公贵胄在看不清楚形势前,是不会随便与你为难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哦,不是咱有多牛逼啊。”
张鹤龄有些郁闷道,“我还以为爹当的是大官,他们都怕我呢。”
张延龄道:“爹的官再大,也不如咱姐夫将来的官大,大哥你还是低调一点为好。回头给你几两银子,别乱花,以后咱兄弟俩有大把银子赚。”
“早点儿说嘛……不过才几两银子,现在我都瞧不上眼了。唉!为兄也想早点儿发财啊。”
张鹤龄对于发财这件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
……
乾清宫。
这天一早,韦泰就带着司礼监众人,过来跟朱见深奏报事情。
朱见深道:“万安整的事,如何了?”
韦泰道:“已将一些死囚,集中关押到一处宅院内,还从南方找了个得痘疮的人,跟他们关在一起,同吃同睡。”
“那些死囚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