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你跟太子建立起了一点联系就能脱难,你觉得自己在太子心目中,比得上那些对你恨之入骨的东宫讲官吗?
李孜省道:“因为就算您我想做什么,也无能为力……您想想啊,就算找到了药方,且还行之有效,您觉得没有通过太医院的审查,能随便给陛下服用吗?陛下会接受这些来历不明的药?所以……”
说到这儿,李孜省再次摇了摇头。
覃昌一脸期待地道:“要是李仙师您去提,或有机会。”
李孜省脸色多少有些不耐烦:“感情覃公公是想把变通之事全都交给我?你们一个二个都墨守成规当好人……
“覃公公可曾想过,我找来的药方要是不对症,那得是多大的罪过?另外,我为了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凭空得罪太医院的人,我是疯了还是傻了?”
“可……”
覃昌异常着急。
自己几句话竟把李孜省给惹恼了?
我们不都是为皇帝好吗?
李孜省脸上满是不耐烦之色,一口回绝道:“覃公公,我不是大夫,也不认识什么名医神医,如果你暗示张来瞻有本事治病的话,你大可以自己去找他,不用拐弯抹角试探我。
“我就是个修道的,平常也就偶尔谶言几句,还不敢保证全都正确。术业有专攻,我连道家的丹药都不会炼制,更不要说开方治病了。你要是觉得道家有治病的行家里手,你可以去找邓常恩,他平常就自诩能炼制可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正好对路。
“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就快步而去。
“喂……”
覃昌本想挽留一下,但见李孜省离开时那决绝的态度,不由叹息摇头。
这事没说成,还把李孜省给得罪了!
我的苦心,谁能理解?
……
……
李孜省嘴上拒绝了覃昌,但心里还是有所触动。
成化帝的安危,毕竟关乎到他的前程,且他心里也很清楚,跟太子建立起来的联系,就算能保住他的性命,也保不住他如今的权势和地位,皇帝一死,朝中肯定秩序大乱,旧规则一旦被打破,他也就日落西山了。
李孜省刚出左顺门,就见庞顷在那儿等他。
“道爷。”
庞顷主动迎了过来。
“怎么了?”
李孜省问道。
“是这样的,先前陈公公已将修缮万和寺的拨款从内库提了出来,说是要听您的吩咐才好往来瞻那边调拨。”庞顷道。
“多少?”
“三千两。”庞顷道。
“用不了那么多,来瞻说过,成本最多一千二百两,抹个零头,一千两就够了。”李孜省道。
庞顷惊讶地问道:“这还带抹零的?而且一抹就是两百两?”
“咋的?人家来瞻和徽商想孝敬一下皇太后,顺带帮扶一下太子,不行吗?”李孜省黑着脸说出这番话,让庞顷不明就里,还以为自己哪里说得不妥。
……
……
初八,一大清早。
张峦正在家里整理自己的朝服,想到自己今天有可能第一次见到皇帝,张峦便显得异常激动,不断催促金氏赶紧一些。
“现在你长能耐了,穿个衣服要别人帮忙也就算了,还催催催,催你个大头鬼啊,嫌慢找别人去。”
金氏可不是个干吃亏的女人,当即便反唇相讥。
张峦喝斥道:“你个妇道人家长脸了?我现在当官了,还是大官,把我惹恼了,看不纳个几房小妾回来,让你成天闭门吃灰去。哎哟……”
话还没说完,他身上某处就吃痛了。
张延龄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吃早饭一边看书,对于父母的举动全不留意。
张峦侧过头问道:“延龄,今天你跟为父一起去吗?”
“不了。”
张延龄摇头道,“我这头挺忙的……爹,您不是要面圣吗?您自个儿去就好了,我一个孩子在那儿像什么话?”
“你不去,为父总觉得缺点啥。”张峦道。
此时张鹤龄的脑袋在门口晃悠,觍着脸道:“爹,我去啊,你带我去嘛。”
“滚!”
张峦当即喝斥一声。
金氏道:“浴佛节的时候,万和寺只有皇家的人能去,老二,跟你爹去凑个热闹,让佛保佑一下咱们家。”
对于金氏这个虔诚的佛教徒来说,今天她很想陪丈夫一起去,但她也知道自己没资格,就想让小儿子代劳。
“娘,保佑咱们家的一直都是太子,啥时候变成佛了?”
张鹤龄不以为然地道。
“臭小子,没个眼力劲儿。”
张峦骂道,“在你娘面前说这话,讨打呢?你咋不说是你弟保佑咱们家呢?滚一边儿去。”
……
……
张峦穿好官服,赶紧让人准备马车。
临出门前,还特意把张延龄叫过去好一通问询,生怕自己哪个环节做得不够好。
等他到了万和寺,看到万和寺周边非常热闹,心里就犯起了嘀咕,等到地方下了马车,站在那儿不停地搓手,一副很没出息的模样,直到覃云出现在他身旁。
“覃百户,你在这里作甚?”
张峦抬头问道。
覃云道:“李大人刚派人前来传话,说是让你先到寺旁的通佛塔等他。”
“啥意思?”
张峦一脸不解。
覃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张峦只能先到佛寺旁碑林前的那座铁塔前,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等了一会儿就见到李孜省的车驾抵达。
“李尚书。”
张峦起身迎了过去。
李孜省下了马车,一摆手,示意周围的人不要跟过来,这才走到张峦面前道:“不用太多准备,陛下今天不会来了。”
张峦听到后大失所望,问道:“为啥不来了?”
李孜省道:“陛下的病情又加重了……对了来瞻,你从来没面见过圣上,是吗?”
“嗯。”
张峦点头,一副憋屈的模样。
当官到现在,他都没机会见见自己的亲家公,就这么把女儿送进宫里,现在连个国丈都还不是,成天跟混日子差不多。
李孜省叹息摇头:“总归会有机会的……话说,陛下近来的状态极其糟糕,脸色越来越黄,太医院的人也不用心诊治,真就是每况愈下,现在想来,你所说的半年之期……咱就是私下说,很有可能啊。”
张峦道:“我说过这话吗?”
李孜省白了他一眼,反问道:“来瞻你这算是贵人多忘事吗?”
“这……咳咳。”
张峦心说,想装糊涂都不行。
“太后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到。”
李孜省道,“你我先找个地方歇歇脚,我正好有治病方面的事问问你,虽然我知道你在这件事上很为难,但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张峦心说坏了,早知道我就把小儿子带来,这问我治病,我知道个屁啊!
算了,反正糊弄谁都一样,我又不是具体承担事情的,吾儿曾经跟我怎么说的,我现在就怎么作答,只要不编瞎话就行。
第302章 真乃忠臣
李孜省特地早一点来,就是为了找到张峦,问询给朱见深治病之事。
二人找了个临时搭起来的架子前,坐下来后,周围数丈范围内一个人都没有,李孜省带来的随从守在了四边,禁止人靠近。
“来瞻,我没给你开玩笑,陛下龙体欠安……我昨天进宫去看过,陛下状态很不好。”李孜省道。
“几时的事情?”张峦问道。
“有关系吗?”
李孜省反问一句,随即介绍道,“就是昨日从万和寺离开,回城后我径直去到宫里,见到陛下本想替你说几句好话,谁知陛下精神恍惚,完全没心思听,后来太医院的人进去替陛下诊病,我就先行离开了。”
张峦想了想,点头道:“那……先谢谢李尚书的好意,不过对于陛下的病情,我也不好评说!”
李孜省道:“你这么问我也就这么说了……现在轮到我来问你,陛下的病是真的没办法吗?”
张峦仔细回想了一下儿子的话,无奈地耸耸肩,道:“只能先拖着,这病很难痊愈,有的人控制得好,坚持个几年乃至十几年都行,但若是一个不好,病情急剧恶化,或许就……”
“别说了。”
李孜省抬手打断张峦的话,哀声道:“就像万妃一样,几日前还好好的,说没就没?看来这病真是凶险。”
“嗯。”
张峦点头。
李孜省再问:“那……有关把病尽量拖着的方法,比如说日常康复调理应该用什么药?口述的话未免太过晦涩难懂,我这里有一药方,乃是从太医院誊来的,不如你给瞧瞧?”
张峦大吃一惊。
心说好家伙,你都把太医院给皇帝用的药方给我搞来了?
这也太郑重了吧!
李孜省皱着眉头,苦涩地道:“我知道医家之事说不清楚,都说自古文人相轻,其实大夫之间往往也是如此……你们平时不好去改别人的方子,干涉用药配伍,但看看方子好坏总归没问题吧?”
“这……”
张峦没什么话说了,只能老老实实把药方接过来,仔细看完后微微点了点头,“这方子不错。”
李孜省见张峦如此敷衍,气呼呼地问道:“这方子不错在哪儿?”
张峦心想,这下真糊弄不过去了,只好道:“用甘草作为主药,以达到缓解肝病症状,调养身体的目的。这是民间常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