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理想一朝实现,原本以为会很麻烦,谁知得来竟全不费工夫,猝不及防下心情激动,难以言表。
李未邵在旁笑着帮衬:“恭喜张老爷,贺喜张老爷……啊不对,应该称呼您为张监生才对。”
宋清道:“待来瞻你北雍结业,兴济县学本官也可以为你谋个一官半职,就算级别不高……至少有个退路。当然以来瞻的才学……还有门路,或许能高中举人,或被朝廷拔擢到外地为官……哈哈,想来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张峦起身,恭敬行礼:“学生感激宋知县的栽培和赏识。”
宋清急忙上前相扶:“来瞻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岁数相当,应当平辈论交才是,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事只管说……这次你为地方治病防疫,立下大功,本官替本地百姓感谢报答你,属于分内之事。”
……
……
兴济县城,张府。
张殷从家仆口中得知县令宋清再一次前去拜访堂弟张峦。
“这次阵仗可比上次大多了……县学传来消息,今年本地保举咱家那位爷为监生,年底就能就学,县衙又准备了大笔银两当作盘缠壮行。本地士绅也多有奉承,这两天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有跟咱相熟的,提前来打过招呼……”
张殷一双大手死死抓在椅子的扶手上。
张宁氏道:“老爷先前说要他闺女出嫁之事,还能落实吗?”
张殷恨恨道:“他现在翅膀硬了,我说话还好使么?那个宋知县不知进退,与我相见时还表现得很客气,谁知转眼就闹这一出?真是气煞我也!”
张宁氏叹息:“如今张家在朝中靠山全都倒了,全靠他那一脉嫁了两个妹妹到官宦人家……要不,咱也服个软,实在不行以后就让他来给咱张氏谋出路如何?”
“一介监生,就算自国子监学成归来,又能做什么?他没考举人的命,我宁可让族中后辈去应考,也不会指望他!”
张殷冷漠地道,“带我的话去城外,警告他要是这次婚事不成,以后两家不再走动。咱走咱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我就不信他没有求我的时候!”
……
……
接下来几天,心情颇佳的张峦开始为村民种药。
金氏有些不悦,因为村民中有很多大姑娘小媳妇需要靠自家相公在其光溜溜的胳膊上种药,多少有些吃味,不过好在村里也就四五百号人,其中男丁大多已进城种过药,忙碌一阵也就完事了。
这天张峦功成归来,金氏拿着桃树枝拍打丈夫身上时,特地加了几分力气。
“轻点,轻点。”
张峦龇牙咧嘴道。
金氏板着一张脸,帮丈夫完成驱邪仪式,桃树枝顺手丢到一边,问道:“老爷准备直接上京,还是打算去别的地方给人治病?咱家没治病救人的本事,还是别多招惹事端,若被人觉察咱吃不起这碗饭就不好了。”
张峦不以为意,反问道:“咋就吃不起这碗饭?各地官府蜂拥而至上咱家邀请,你以为是虚的?”
张延龄适时从屋子里出来,提醒道:“爹,既然你已得到县衙保举入读国子监,咱就早些入京吧。现在咱们家树大招风,很容易被贼人惦记上。”
张峦显得很不情愿:“最近忙着悬壶济世,无暇走亲访友,好久都没跟故旧做个文会啥的,心痒难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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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迁徙
听了老父亲的话,张延龄不由翻了个白眼。
看来便宜老爹刚出了风头,按不住躁动的心,想在同窗好友面前大肆显摆一番。
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张峦的心思其实张延龄可以理解,但这跟他的规划不符,他必须要想办法打消张峦急于显摆的念头。
“再者说了……”
张峦瞥了欲言又止的儿子一眼,补充道,“咱去兴济周边府县指点一下种药之法,本就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张延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着道:“那爹到京城,去指点京城的人,岂不是更好?陈御史不是已将爹的事迹上报了?到时朝廷往下一问,听说你是国子监生,直接就到国子监找人……你在京城给人种药,那时见到的都是王公贵胄,岂不是比给百姓种药防病要更风光?”
“还能如此?”
张峦心情突然激动起来,两眼放光,猛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到时候往来的都是大人物,人家手指缝随便漏一点,就够咱吃香喝辣了!”
金氏道:“延龄,不要胡说八道,京城那些达官显贵,怎可能请你爹去治病?人家生病了自然有太医登门诊治。”
张峦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妇道人家懂什么?太医院的人再会治病,但在防治痘疮这件事上,谁比我更有资历?莫说王公大臣了,就算是皇室中人,要从大夫中挑选最会防治痘疮的也只能来找我。”
金氏见丈夫完全飘了,急忙道:“老爷,咱治病的方子,不是……自医书上随便找来的么?兴济这小地方,官府没法查究也就罢了,要是到京城还这般狂妄自大,不会惹来祸患吧?”
张峦白了妻子一眼,道:“如果我的方法无效的话,怎可能会有那么多人信我?官府又怎么可能把贡生的名额交给我?伱尽管放心……赶紧把东西收拾妥当,咱早些动身到京城……为父一直心心念进北雍,话说那可是人杰地灵之地,进去后修习一番,回头中个举想来不在话下。”
“爹学问那么好,一定能高中,甚至将来考取进士也不是不可能。”
张延龄脸上堆着笑,满嘴都是恭维话。
这个自负且喜欢做春秋大梦的老爹,才是最真实的张峦。
没有你的异想天开,张家还不能当大明的外戚呢。
如果你真踏踏实实过日子,那张家老小大概一辈子都要跟着你喝西北风。
……
……
城中行馆。
陈烓已将写好的奏疏,遣人往京师送去。
而此时一名锦衣卫百户也是身负朝廷使命,快马加鞭赶到兴济城,此人大有来头,乃司礼监掌印太监覃昌的侄子覃云。
内相覃昌在成化一朝名声相当不错,其在教育子侄后辈方面颇有一套,覃云虽才二十岁左右,却明进退、识大体,见到陈烓后更是彬彬有礼,执礼甚恭,丝毫也不见权贵子弟的嚣张跋扈。
陈烓对覃云也不敢怠慢,热情招呼。
二人落座后,覃云直言道:“卑职乃奉伍千户之命,特地赶到此处,若陈御史有何差遣,只管跟卑职提。卑职也希望为地方治病防灾等事尽一份绵薄之力。”
覃云乃堂堂内相后辈,虽然他年纪轻,没多少资历,奈何背景太过雄厚,别说锦衣卫千户了,就算是锦衣卫指挥使,也在想方设法给覃云创造建功立业的机会。
陈烓道:“本地防治时疫,所用方法谓之种痘法,乃本地一生员独创,我已将具体取药和种药之法,一并做详细条陈上奏朝廷。若覃百户还想做点事情的话,这几日不妨与我一道走访民间,查看那些种过药之人反应。”
“这……”
覃云显得很犹豫。
立功可以,但你让我走访民间,还要跟病患近距离接触,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陈烓见状,连忙道:“我会让人先给覃百户种药,所去处也并非病患云集之地,只是走访民间。有很多事并非本官一言可以概之,还需有人从旁做见证,本地疫病有了根本性的好转,已有多日未曾见新发病者。”
覃云道:“卑职前来的路上,得悉顺天府沿途都有痘疮时疫发生,运河两岸很多商馆、邸店封闭,客商沿途一概不得离船。听说这次疫病是从南边传过来的。”
陈烓叹道:“这痘疮时疫,一到秋冬时节必定会在某些地方横行,百姓经历生死考验,苦不堪言,官府也束手无策,只能选择隔离,让病患自生自灭,今年境况也大差不差。不过若此种痘之法真的有效,那以后……天下万民或都能免于灾难。”
“陈御史,以您所见,此法……真的可行吗?”覃云还是有些疑惑,“并非卑职不信,乃是所传有些神乎其神,甚至很多顺天府百姓都想往兴济来,沿途已有官府的人设卡阻拦。卑职也想见识一下这位神人。”
陈烓道:“见本人的话,大可不必。倒是他近日要上京求学,沿途需要有人护送,不知覃百户你……”
“可。”
覃云一听,这差事比较靠谱。
去民间体察民情,需要接触病患,那太过危险。
如果只是送神医到京城,任务就简单许多。
陈烓当然知道,年轻人还是喜欢挑那不累且安全的事情做,就算眼前的锦衣卫百户看起来文质彬彬,一副恭顺的模样,也不能把人家当成一般的军户子弟对待,谁让人家有个好伯父呢?
“那我这就去安排,约好时间,最快的话这两日神医一家便会动身赶往京师,望覃百户沿途护佑周全,以期早日经神医之手把种痘法推广到大明各地,解救万民于水火中。”陈烓道。
“自当竭尽所能。”
覃云起身抱拳领命。
……
……
兴济,徽州商馆。
一连几天,秦掌柜都在为粮仓补粮之事忙碌,几乎到了焦头烂额的地步。
这天她特地让徐恭去给张峦送礼,顺带想把张峦请到徽州商馆来详谈,谁知徐恭抬着礼物去,又原封不动把礼物给抬了回来,送到商馆后院秦掌柜面前。
秦掌柜打量徐恭:“那位张老爷推辞了?”
徐恭摇头道:“去到张老爷府上,发现一家人已搬走,问过四邻,被告知远赴他乡。”
秦掌柜听完后不由一阵无语。
刚因为治病出了一点风头,转眼就举家迁徙?
这是什么路数?
徐恭再道:“回来时详细打听过,方知那位张老爷已应本地官府推举,往京中北雍求学,前天午后走的,官府那边还派人护送。”
“去京师了?”
秦掌柜急忙问道,“走的是水路,还是陆路?”
徐恭摇摇头,表示不知。
“汪先生那边有回信吗?”
秦掌柜又急切问道,“先前让汪先生折返一趟兴济,若是他这几日才收到信,回来恐怕追不上了。”
徐恭道:“汪先生那边也还没消息。当家的,您看这情况,先前说的,给那位张家小姐送嫁妆什么的事情还需要我去做吗?”
秦掌柜有些气恼:“我们到了兴济,提前得悉有这样一个大能人存在,且已早早派人去与之有过接触,若是最后关头失之交臂,那就是在彰显我们的无能啊。”
徐恭道:“可是人家有官府撑腰啊!”
秦掌柜摇头:“他虽是生员出身,如今也进了国子监,但论出身,也不过是草民而已,与我等无本质差别。我本无上京的打算,现在看来,只能亲自走一趟,哪怕是赔礼认错,也要与他结交。我徽州商贾绝不会怠慢当世能人异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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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赶赴京城
张峦一家踏上了北上京城的路。
原本计划乘船,但时值运河上冻前运送漕粮的关键时间节点上,北运河忙碌异常,船只拥堵严重,再加上这次有锦衣卫的人陪同,张峦便去买了一辆马车,说是方便进京后出行。
再配合兴济县衙“借”来的一辆马车,一家人就此风风光光上路。
张峦想的是到京城这一路可以去沿途州县的官衙走走,看看是否有机会混个脸熟,帮助地方官府治病救人之余,也好赚笔“出场费”,再次加深一下钱包厚度,一大家子可以在京城多坚持一段时间。
护送张家人赶路的乃是一个叫覃云的锦衣卫百户,他带了一名锦衣卫小旗以及一名普通锦衣卫,三人骑马随侍车驾左右,时而策马狂奔,在前开路,时而落后盘查尾随者,看看是否有心怀不轨的人混迹其中。
两辆马车,其中一辆由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驾驶,车厢里装的是一家人的家当,行驶在前。
另外一辆则是张峦赶车,说是怕两个儿子把马给鞭坏了,无法顺利归还县衙,便亲自上阵。
这辆坠后的马车上很拥挤,张家一大家子女人都坐在张峦身后遮得严严实实的车厢里,第二天张玗就嫌里边伸不开腿,非要到前面马车跟两个弟弟挤,然后她就坐在车厢内紧闭的行李箱顶上,不时跟两个弟弟闲扯上几句。
就像她也是张家的“货物”一般。
“姐,你这是奇货可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