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这脑回路,绝非一般人可比,自己在朝中受了委屈,由他给找回场子?
想啥呢?
“老二,好好管管你哥,打了一次架就感觉自己有能耐了是吧?真是什么人学什么东西……为父和你弟何等睿智?你怎学不了丁点儿好?”
张峦喝斥完,又正色道,“明日一早为父就去鸿胪寺走走。”
说着,张峦起身往里屋去了。
张延龄在背后问道:“爹,你官牒拿了吗?”
“拿了。”
张峦的声音从里屋飘来,“等为父去见过情况,回来再跟你们哥儿俩细说。”
张鹤龄指了指里屋,问道:“爹他吃过饭了吗?”
张延龄道:“你管他呢,赶紧去厨房找吃的,创业阶段最重要的事情是吃好吃饱,不然连干活的力气都没有。”
张鹤龄皱眉不已,道:“我记得前几天你才说,创业期间要确保睡好睡饱。咋还颠三倒四起来了?欺负你哥我脑子不好使么?回头给我俩钱,明天中午我吃烤鸭去。”
……
……
梁芳府宅。
韦兴找了不少话本,呈递到梁芳面前,供梁芳挑选。
梁芳随便翻了几本,觉得没啥意思,于是侧头问道:“这些都是现编的吗?”
韦兴无奈道:“公公,哪儿那么快?就算是找人不也要花点时间?”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西厢记?你以为陛下是穷乡僻壤出来的,连出杂居或是南戏都没看过,是吗?这东西呈上去,陛下非全甩你脸上不可!”
梁芳一脸气恼道。
韦兴心说,要甩也是甩你脸上,与我何干?
“梁公公,您这题目出得也太偏了,都说世上看戏就要看南戏,南京那边唱戏编曲的行家那是数不胜数,可在京师这地儿,排的都是南边来的戏,想找个会写话本的本就极其困难。这仓促间,上哪儿找合适的人去?”
韦兴开始诉苦。
梁芳冷笑不已,斜睨韦兴,阴测测地道:“以前跟着咱家出风头的时候,你是任劳任怨。现在咱家走了点下坡路,再给你找点事情做你就诸多抱怨?是不是不想跟咱家混了?嗯?”
“公公,您说笑了,小的在朝中唯一能倚仗的也就您了。不是抱怨,乃是真的不好干。”韦兴当然心有怨气。
梁芳明明已经在皇帝那儿失宠了,竟还这般颐指气使!
让人给你办事,你是不是也该适当地放低点儿身段?
我一个御用监太监,品阶上也没比你差多少,再说咱十二监两个并行衙门办事,凭啥我什么都听你的?还得受你的气?
梁芳对自个儿心中冒出的火气也是一忍再忍,最后还是稍微心平气和了些,才又说道:“姓张的那边,查得如何了?”
韦兴道:“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真就吓一跳……嘿,您猜怎么着?那张来瞻,原来跟那位李大仙乃是旧交。”
“什么?”
梁芳闻言大吃一惊。
本来他都没在意的小人物,竟跟当朝头号权臣搞在一起了?
韦兴叹道:“乍一听,我也不太敢相信……据说张来瞻到京当监生,就是承蒙了他一个姻亲即妹夫沈禄的关照,而沈禄乃通政使司经历,那位李大人在通政使司里又素以照顾下属而闻名……”
“那也只能说两者有一定关联,如何称得上旧交?”
梁芳自然不会相信这条莫名其妙的讯息。
韦兴道:“最初我也是这般认为,但再细查,事情不简单哪。据说张来瞻的女儿,在兴济时就是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出落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还曾许配过人家,谁知张来瞻年前突然跟夫家取消了婚约,非要带女儿上京来应选太子妃,还真让其给选上了,你说离奇不离奇?”
梁芳皱眉不已,道:“你是说,其实一早李孜省就知道沈禄有这么个姻亲,还知道那人有个女儿,生得花容月貌,所以有关张来瞻到京为监生以及他女儿应选太子妃之事,都是李孜省在背后谋划?”
韦兴点头道:“以目前所探知的情况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张来瞻来京是几时?”
梁芳追问。
“乃……头年冬月、腊月间的事情,具体几时尚不太明确,但料想乃是在陛下决定为太子选妃前。”韦兴道。
梁芳略一沉吟,若有所思道:“所以……其实李孜省一早就推算出,万妃娘娘或灾劫临头,需要东宫大婚冲喜,也算到了西北和泰山会相继发生地动,在未提前跟陛下透露任何风声的情况下,未雨绸缪,到兴济早早寻到张来瞻,让其带着女儿到京以备不时之需?”
韦兴想了想,反问道:“梁公公,这么一路推理下来,是不是有点……太过离奇了?莫非他真成了仙人,可以未卜先知不成?”
“这不就是你想说明的情况吗?”
梁芳怒斥。
韦兴脸色带着回避,低声道:“或如公公您所言,李孜省蓄谋已久。”
他心里却在想,我只说有那可能,没你说得这么玄乎啊。
梁芳道:“去年秋天,邓常恩和赵玉芝等人可说是风光无限,当时连咱家都以为李孜省很快就要失宠,步继晓和尚的后尘黯然离京。谁曾想他暗地里还有这么大的谋划?此人心机太深了。”
韦兴这会儿只能一个劲儿点头附和:“对对对,他早就生出异心,不但当时没跟公公您商议,到现在他还蓄意隐瞒一切。其心可诛!”
梁芳双手捏成拳头,举到身前咆哮道:“但就算这样,咱家也拿他没办法啊!”
韦兴一怔。
咋突然又疯癫病发作了?
你拿他没办法?
难道我就有办法了?
李孜省如今何等权势?
别说是你这样一个失宠的内官,就算是全盛时候,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啊。
梁芳稍微冷静了一下,又似模似样地分析:“李孜省自以为算无遗策,却漏掉了人性这一点……张来瞻在其女儿嫁入东宫后,明显已与李孜省貌合神离……想此番以话本邀宠,张来瞻就未曾走姓李的渠道,而是假借太子之手。此番姓李的吃了个暗亏,还不敢出面去争,可悲复可怜!”
韦兴问道:“为何?”
梁芳道:“李孜省借助张氏女献媚于太子,现在的他敢与太子争功吗?”
“……言之有理。”
韦兴恍然大悟。
梁芳一脸阴损笑容:“张、李二人生出嫌隙,必定会影响李孜省继续向东宫献媚,既如此我就在背后帮他们一把。”
“怎么个意思?”
韦兴瞪大双目问道。
梁芳道:“立即准备一份厚礼,大张旗鼓地送到张府,就说咱家恭贺他荣升鸿胪寺卿,回头咱家还要亲自登门拜访。再与他说一些不足以对外人道的事情,让他们之间彻底决裂。”
韦兴傻住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咱这算是……间接讨好太子吗?”
“狗屁!”
梁芳指着韦兴的鼻子,破口大骂,“老子推动易储之心绝对不会变。我算是看出来了,过去事事不成,都乃李孜省在背后捣鬼,若不是他,太子和覃吉就算有一百个脑子,能有这么好的算计?”
韦兴心说,您这是失败了却不肯承认是自己的原因,非要觉得一切都是有个强大对手所致?
可我怎么看,那李孜省最近都没有要与您为敌的意思啊。
“那张来瞻,咱们就只送礼?不对付他?”韦兴惊讶地问道。
梁芳一脸凶戾之色,恶狠狠地道:“一步步来,此人乃东宫岳丈,区区一预备外戚而已。纵观大明历代有哪个外戚有能耐呼风唤雨?这种人就算给他个官当,他能在朝中兴起什么风浪?
“还是要多防着姓李的,他在陛下跟前一句话,比十个张来瞻都可怕!还有东宫姓覃的,咱家饶不了他……”
257.第257章 从神坛上拉下来(求月票)
257.
东四。
之前被张延龄盘下来的铺子前,此时正在进行最后的装修,一家全新的铺子已准备开业。
张峦这天刚去鸿胪寺履新,下午回来就跟着两个儿子一起前来此地视察自家产业,旁边跟着覃云、柴蒙等人。
张峦看了看铺子,又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流,问道:“儿啊,这就是你做生意的场地?卖什么的?”
“药材。”
张延龄笑着回道,“我去找了秦当家,请她疏通关系,进购的都是市面上所能买到的最好的药材,堪称玲琅满目,种类齐全,保管有求必应。”
张峦听完后不由皱眉。
但在人前他一句话都没说。
等到了后院,见完原来的东家老林,立即把张延龄叫到一边,小声道:“老二,药材这门生意可不好做啊。”
张延龄笑道:“行,我先听听爹您的见解。”
张峦正色道:“首先,你看我是朝官,还是正四品的京官……以我现在的位置,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本身就坏规矩,哪怕我是太子的老泰山,事情传扬出去,对我的声名也是有损害的。”
“言之有理。”
张延龄点头嘉许,道,“爹你居然开始重视官声了。难得,难得啊。”
张峦叹道:“不在乎不行,文臣最讲究个清议,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名声坏了,官也就做不下去了。
“再者说了,做药材生意最需要一双慧眼,能辨别药材的年份和好坏,万一有人坑咱,把泡过水或者长过霉的坏药材给你,或者有人蓄意前来闹事说你的药有问题,这责任不好担啊。”
张延龄笑道:“爹,说实话,我还真跟你想到一块儿去了。”
张峦惊诧地问道:“你想到了,还要做药材生意?”
张延龄扬了扬眉毛,意有所指地问道:“爹,您知道您现在的名声中,哪一个是最可怕的吗?”
“可怕?”
张峦皱眉不已,想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小子又想说什么?我怎么糊涂了呢……”
“唉!爹,您到现在都还没有危机意识……您忘了我说过的半年后的大事?”张延龄摇头叹息。
“啊……这种话你以后千万不要在人前乱说,什么半年不半年的,你是想说我治病救人的本事,是吧?”张峦道。
“嗯。”
张延龄正色道,“爹,知道陛下为什么这次要给您授官吗?”
张峦反问:“难道不是因为爹的话本写得好?”
“呵呵,爹,您可真天真,用一部话本就换个正四品的实缺鸿胪寺卿当当,难道你不觉得这官位来得太过容易了吗?要知道,就算是传奉官也不能不讲规矩,为何到爹您身上就破例了呢?”
张延龄笑着问道。
张峦仔细思索了一下,又试探地问道:“或许是因为你爹我是太子的岳丈?”
张延龄继续摇头:“错了,错了……一切都是因为爹您会治病啊!”
“啥!?”
张峦一副惊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