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182节

  李孜省听了张峦的话,焦躁不安的心情反而安定下来。

  若这一副望远镜是边角料制成的,效果就又不一样了。

  要是给梁芳,或能救梁芳性命。

  如果不想救,大不了不拿出来就是了,反正得望远镜这件事,张峦自己是不会往外说的。

  庞顷笑道:“如此宝物,或真的关乎到某些人的身家性命呢。”

  李孜省闻言又白了庞顷一眼。

  用得着你来提醒我?

  快闭嘴吧你!

  “来瞻,你这份厚礼,我都不知该如何回报了。”

  李孜省感激地道,随即想起什么,又道:“哦对了,听说前几日,你府上两位公子,与人起了争执,事情还闹到兵马司去了?”

  先前李孜省是不打算说这些的,但得到张峦送礼,他顺带就提了出来,意思是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不。

  张峦倒显得很惊讶,期期艾艾道:“这……这件事……不好说啊……都是犬子惹事生非,也是他们回府后我才知晓,他们竟跟彭阁老家的公子起了冲突,实在是……斯文扫地……唉……”

  李孜省笑着调侃:“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我……我……这怎么可能嘛?”

  张峦回答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想你李孜省还真会问,差点儿就说中真相了。

  李孜省道:“就算是你的手笔也无妨,咱都是自己人,彭家人在贡品之事上,险些坑了你,就算你找人报复回去,那也是份属应当的事情,谁都能理解。”

  “哎呀,我一介草民,就算是有官品,但无官身,岂敢明着与阁老家的公子作对?嫌活腻歪了么?都是那两个不成器的混账小子,自小胡作非为惯了,在下已在家中狠狠教训过他们了。”

  张峦只能按照之前跟儿子商定的口风来讲故事,还显得很紧张地问道,“这件事,是否很严重?”

  “呵呵呵……”

  李孜省只是在那儿笑,显得浑不在意。

  庞顷也跟着笑,随即绘声绘色介绍他了解到的情况:“能有什么大事?论权势,或是阁老家权势滔天,但要是论背景,谁能与张先生您相提并论?姓彭的小子这回吃了哑巴亏,到现在都闭门不出,据说在府上养伤呢。”

  张峦摇头叹息道:“要不要……我回头派人上门赔礼道歉?让犬子二人负荆请罪也可。”

  李孜省一瞪眼,摆了摆手道:“欸,来瞻,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既与我是自己人,遇到这么点小事,我能不出马替你摆平吗?莫说是彭家人没什么动向,就算是有,我也能给他生生按回去!”

  “哎呀,多谢李侍郎出手相助。”

  张峦急忙起身相谢。

  李孜省一脸满意之色。

  好像在张家跟彭家斗殴这件事上相助张峦一把,他手里这副望远镜就可以收得理直气壮了。

  “暂不做闲言。来瞻,这就让人开席,咱有事边喝酒边好好说道说道……”

  李孜省热情招呼。

  ……

  ……

  张峦喝得醉醺醺回到家中,时间已是日落时分。

  张延龄当天没出门,正坐在那儿跟兄长探讨打人心得,也基本上是张鹤龄一个人在那儿长篇大论,他只是随便应和两声。

  “爹?”

  张鹤龄见到老父亲回来,顿时有些紧张,脖子忍不住缩了缩。

  张峦进来,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笑眯眯地道:“儿啊,望远镜送过去了,李侍郎也收下了,还提了你们俩殴打彭家公子的事,说让咱尽管放心,他会帮忙出手呢。”

  张鹤龄惊喜地问道:“爹,你是说,李孜省会亲自出马帮我打人?那感情好,以后京师咱还不横着走?”

  张峦一听邪火便往脑门儿冲,喝斥道:“说什么鬼话呢?谁要帮你打人?说话前你那猪脑子不好好想想吗?人家什么身份,会上街帮你打架?简直不可理喻!他只说要帮咱把事给摆平了。”

  “这不是好事吗?”

  张延龄眼前一亮,笑着说道。

  “唉!”

  张峦叹息,“为父就是担心,那副望远镜若被他送给梁芳,于太子不利。之前苦心安排的一切,将尽数付诸东流,可惜啊!”

  张延龄却不以为意,摇头道:“太子功劳都立过了,已得到陛下的认可,给梁芳一个望远镜又能如何?光是一个望远镜并不足以扭转他的劣势,反倒可能会让他越发骑虎难下。”

  “怎么个说法?”

  张峦大概是酒喝得太多,脑子都有些不清醒,睁着猩红的眼睛问道。

  “爹,你还是先去醒醒酒吧,现在与你说,就怕你脑子的弯儿一时转不过来。简单说起来,就是一个望远镜对梁芳来说于事无补,反倒会让陛下觉得他对事情真相有诸多隐瞒之处,犯下欺君之罪不说,还不知悔改。”

  张延龄笑道。

  张峦一瞪眼,朝二儿子嚷嚷:“瞧不起你爹我呢?谁说我不明白的?不过,那又……怎么样?”

  张鹤龄忍不住捧腹大笑,问道:“爹,你喝多了吧?你明白哪儿了?不要不懂装懂,让人笑话!”

  “嘿,你个混小子……”

  “行了。”

  张延龄打断父子俩的争吵,“梁芳若是在望远镜之事上办不成,只需跟陛下认个错,陛下不会把他怎么着,毕竟陛下还要靠他在民间搜罗奇珍异宝,他也算是陛下心目中的有功之臣,但就是苦了百姓。

  “问题是若梁芳只拿一个望远镜去向陛下交差,那性质就大不一样了,任务没完成不说,还强行为自己挽尊,再次欺瞒陛下……如此一来,陛下或会给他出更大的难题,到时候就有好戏瞧了。”

  “哦。”

  张峦发出会意的声音,但脸上依然写满了问号。

  可他还是强装自己明白了,笑着道:“也没什么难的嘛,一听就明白了……为父先进去睡一会儿,你们谁都别来打扰。那酒可真带劲,那娘们儿更带劲……”

  “……”

  “……”

  张家两兄弟同时无语。

  从老父亲的口中,他们隐约感觉到,这趟张峦在李孜省府上那是得到声色犬马全方位的招待和享受。

  何等恣意,能让张峦回到家之后,还能发出如此由衷之言?

  ……

  ……

  张峦说完就进房休息去了,里面还传来金氏抱怨的声音。

  张鹤龄瞅着弟弟问道:“爹刚才说啥了?”

  “没听到。”

  张延龄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反问道,“大哥,你听到什么了?”

  “他说那娘们儿带劲……嘿,哪里的娘们儿?有啥劲儿?”

  张鹤龄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

  “哦哦,这我可不知道……对了,大哥,你这话最好别传到娘耳朵里,不然娘准会揍你。”张延龄神秘兮兮地道。

  张鹤龄瞪大眼睛,不解地问道:“娘不揍爹,却跑来揍我?凭什么?”

  “娘会跟爹动手吗?”

  张延龄问道。

  张鹤龄仔细想了想,随即摇头,又猛一拍大腿,喝道:“嗨,咱爹真是会给他儿子惹事,自己在外面勾三搭四,回到家还胡说八道……老二,你一定要为爹守口如瓶,要是你不小心泄露了,娘一定也会揍你。”

  张延龄耸耸肩,莞尔一笑,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第230章 谁挖的坑?

  紫禁城。

  乾清宫内殿。

  朱见深仰躺在软枕上,此时他刚服下太医院敬献的汤药,随即覃昌亲自过去把药碗拿起来放到了一边,这才招手示意李孜省靠前。

  “李卿,你送来何物啊?”

  朱见深问道。

  李孜省赶紧道:“臣所献乃是一方望远镜。”

  “什么?”

  朱见深闻言皱眉,招手道:“你确定是望远镜?拿来看看!”

  本来没什么东西能提起皇帝的兴致,可当朱见深听说是望远镜时,瞬间有了精神,让覃昌把装礼物的锦盒递到他面前。

  盒子已经换过了,更显高大上,但里面的望远镜却是材质粗糙,跟先前太子所献的那批在外观上就显得大为不同。

  如果说那些一看就是精品,而眼前这个最多算是地摊货。

  可当朱见深放到眼前,对着远处看了看,立刻不再把此物当成什么劣质品,毕竟效果上几乎完全相同。

  “你从何而得?”

  朱见深心头满是疑惑,侧过头问道。

  李孜省将早就编好的理由讲出来:“回陛下,此物乃他人馈赠……臣初见此物本不识得,但用过后发现与陛下当日给臣看的望远镜非常相似,臣不敢独享,毕竟此物关乎到边疆安稳,关乎大明江山社稷存续……”

  “行了,行了。”

  朱见深自己嘴巴不利索,也就不喜欢听别人在那儿长篇大论,所以直接把李孜省的话给打断。

  覃昌笑道:“李仙师,您就说,这东西是谁赠送你的就行。”

  李孜省恭敬地道:“乃徽州地方所赠,听说是用黄山云母的边角料所制,其功能与先前太子所献大致相当,但在视野和明晰程度上,稍有欠缺。”

  这方望远镜,镜片小一些,玻璃的透光度也稍微差一些,所以看的距离较近,清晰度上也有一定差距。

  这也是张延龄丢给他那便宜大哥当玩物的主要原因。

  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张鹤龄在外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如果进出时还带着这东西,难免会被人传播出去,引起梁芳的注意就不好了,所以干脆拿这东西再玩个政治阴谋。

  眼下李孜省已入局,只是他自己还没觉悟罢了。

  朱见深又拿在手上,仔细看过后,点头道:“的确,与先前太子所献,方方面面都有些差距。”

  覃昌低声道:“如此说来,太子所言非虚,制造望远镜所用的黄山云母,应该是消耗殆尽了,这么说来,梁公公那边……”

  李孜省一听,好你个覃昌,摆明了是在暗地里中伤梁芳。

  这是要玩儿阴的?

  朱见深瞥了覃昌一眼,又看向李孜省,皱眉道:“李卿,朕知晓,你与梁芳关系匪浅,当初还是他将你举荐到朕跟前来的……此物你既知来历,也知其功效,还知晓朕曾给梁芳设下期限造出望远镜,你为何不将此物交给他呢?”

  灵魂拷问!

  你李孜省也是有意思,梁芳对你有恩,你拿到望远镜后,不想着送给恩人,却直接以个人名义呈给朕,你这不是故意要看梁芳的笑话吗?

  李孜省急忙辩解道:“臣拿到此物后,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若是臣的东西,就算再珍贵也会义无反顾送给梁公公,但这是陛下牵挂之物,哪里敢私下自行分配?就算是梁公公与臣有恩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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