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峦连忙劝阻:“等等,延龄,那位可是阁老之子,家中势力不小,况且他还有什么深厚背景未必是咱所知的,你确定……”
张延龄笑道:“爹,要打他的话,绝对不能以上次他设计你的事而发难。咱一定要师出有名才行!”
“什么意思?”
张峦不解地问道,“他拿贡品坑咱家,就这还不算师出有名?”
张延龄摆摆手,道:“外戚打架,能因为朝堂纷争而打吗?那一定是为了争利……却说这彭勉敷,我已经调查过了,借助他父亲的威势,在京城一贯做那欺行霸市之举,得罪的人不老少,最近他正在试图强行购置城中一处铺子。”
“嗯!?”
张峦一脸疑惑。
看来自己这儿子真的不简单,打人之前,连准备工作做得都这么细致和完善。
原来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才当面提及啊。
张延龄道:“那铺子本跟徽州商贾无关,但徽商那边也有些看不过眼了,这不我就让跟我们合作的秦当家,把铺子的东家介绍过来,准备跟彭勉敷抢那铺子的归属。”
“你有银子买吗?”
张峦皱眉问道。
“不需要担心这个,他是买,咱是盘,花不了太多银子。”张延龄道,“实际上,这只是个由头,有了利益之争,打起来也就得心应手了。”
张鹤龄讨教:“那是怎样?”
张峦又插嘴:“你是说,以利益纠纷去与他殴斗,如此显得咱张家跟那普通外戚没什么差别?”
“对啊,爹。”
张延龄颔首道。
“人手呢?”
张峦也问及他大儿子关心的问题。
张延龄笑道:“人我会凑齐的,数量绝对比彭勉敷带去的人多……这次殴斗会非常讲究分寸,一定不会出人命官司,但却会让事情闹大,可能最后京师人人都会得知……到时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张峦不无担忧地问道:“真要出事了怎么办?”
张延龄反问:“爹是不信我?”
张峦有些发愁,却还是点头:“既然你什么都计划好了,那就去办吧。不过你可别上,让你大哥顶上去……”
张鹤龄拍着胸脯道:“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么?在家里,保护弟弟乃为兄的职责……不就是打架吗?老二他体虚,他想去我还不让呢,上次差点儿没把他给打死……哼,净给我拖后腿了。”
听到这里,张峦也就放心了,起身上前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道:“去吧,好好干,一定要平安回来!”
226.第226章 只许胜不许败
226.
张鹤龄得到老父亲授意,代表张家出去打架,还是公然去抢东西,那叫一个兴奋和激动。
跟着张延龄出来时,恨不能扛着弟弟走。
说弟弟是他的生命中的贵人也不为过,他现在已把弟弟当成神明一样供着。
“几时打?在哪儿打?人手在哪儿?”
张鹤龄路上一直在问。
张延龄没多说,带他一起到了相约的茶寮。
此时茶寮内已经坐了四个人。
除了早先一步赶过来的柴蒙,还有特地请过来的、如今已跟老张家没什么关系的锦衣卫百户覃云,再就是徽商秦昭和这个铺子的东家——一个五十多岁、看上去老实巴交带着一口湖广口音的老年人。
“这就是张家两位公子。”
等看到张家兄弟前来,秦昭起来介绍。
那老者迎上前,恭敬行礼:“见过两位小官人。”
见到代表张家出马的是两个少年郎时,老头的眼神中透出些许失望。
给我介绍时说是个外戚,还说后台很硬,我便信了,怎么这家外戚就派了俩小子来办我的事?
张延龄走上前,问道:“秦当家的,可有介绍清楚状况?”
“尚未来得及。”
秦昭道,“这不要等二公子前来么?老林头,给你再引介一下这两位……这位是张家请回府上的教习,山西生员柴先生。这位乃锦衣卫覃百户。”
“原来是官家人,请恕小老儿刚才有眼不识泰山。”老林这才知道适才对面坐着的年轻人是锦衣卫百户,不由吓了一大跳。
张延龄走到桌子边,笑道:“覃百户,这次请你帮忙,不会太过为难吧?”
覃云摇头:“哪里哪里,本就不是坐班时间,既然二少爷有请,覃某岂能不来?这次还特地叫了几个弟兄,身手不错,且打架经验无比丰富,混在队伍中,揍人的时候下手会更有分寸,必定让其几天都爬不起来,事后又不会有大碍。”
老林在旁听得呆住了。
锦衣卫出手帮忙打架?
果然背景雄厚,不虚所言。
看来人家徽商就是有背景和实力,连这么牛逼轰轰的人物都能请出来!
“我……小老儿……不想把事闹大……”
民不与官斗,况且对象还是阁老家的公子,老林头自然是怕事的。
张延龄笑着宽慰:“林当家何必担心呢?这次您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我们与那位彭家少爷,是为了争夺您的铺子才大打出手,与您何干?要是您被拿了,直接举报我们就行了。”
老林一听呆住了,不但让我知道事情原委,还让我举报你们?
秦昭急忙道:“二公子言笑了,老林你可一定要守口如瓶,无论如何就说这件事您不知情就是。”
“行,行。”
老林也不傻。
我说了你们跟我有关,那官府的人还不把我宰喽?
一定是没关系,才容易脱身啊。
队伍一行开始往老林的铺子走。
铺子位于京城东北角,靠近太仓,适合做米粮生意,这里往来的客商不少,算是东直门内东四牌楼附近最好的地段之一,也因此他这个湖广人的铺子才会受到本地豪门大户的觊觎。
张鹤龄跟他的打手们第一次相见。
眼前一共十几个人,乃第一批。
这第一批中混杂着锦衣卫,乃覃云麾下。
覃云虽然没具体说有几个,但看精气神,至少有四五个练家子,如此让这群人的战斗力直接飙升。
还有第二批,这批人乃是张延龄带着常顺在城外码头找回来的力夫,换了身破旧的黑色短打,拿着棍棒,看起来像是专业打手,但最多只能打顺风仗,空有其形。
按照张延龄的设想,如果张鹤龄能靠第一批人把彭勉敷的手下给打垮,就不用劳烦第二批人出手。
如果人手还不够的话,还可以动用秦昭的手下,短时间内一二十号人手还是能凑集的。
这次对张延龄说,只许胜不许败。
此乃老张家第一次在京师的勋贵圈子里露脸,出来打响名头,要是主动挑事最后还输了,那脸真就没地方搁了。
不过料想彭勉敷自以为胜券在握,从一开始他就没想到会有人敢与他作对,带来的人手应该不会太多。
一行到了东四,先找个地方停下来歇脚,等待彭勉敷的人上门。
秦昭特地找机会单独跟张延龄叙话:“二公子,您这又是何必呢?”
张延龄笑道:“秦当家也算是老江湖了吧?南来北往的,这市井纷争见得多了,难道不明白我们家的用意?”
秦昭眸子里闪动一丝光彩,顿了一下才道:“这是故意自污,让人以为张氏一族眼前只有这市井一亩三分地的利益?进而让潜在的对手放松警惕?”
“是,也不是。”
张延龄笑道,“有些事,等以后再跟你解释吧。我们张家的敌人,从来就不是京师的什么权贵,不是吗?”
“啊!?”
秦昭一时间愣住了。
她本以为把张延龄看透了,觉得张家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梁芳怀疑进而报复。
但当张延龄随口一说“敌人不是权贵”,就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这一波明显张家人思考问题的方式高到了天上,不是她这个自诩老江湖的商贾能看得懂的。
……
……
秦昭这边刚打发走,柴蒙也靠近,小声问道:“二少爷,这么做是否……斯文扫地?”
张延龄笑答:“斯文扫地好啊……作为将来的外戚,我们老张家是讲斯文的家庭?我斯文吗?你斯文吗?”
“你……”
柴蒙翻了个白眼,“我怎么说也是你挂名的先生,怎么不算斯文?”
张延龄道:“柴先生,作为读书人,人生最大的追求不是武能上马定乾坤,文能提笔安天下吗?别那么拘泥!太过古板是做不了大事的……咱要把眼光放长远些,你想不想跟你妹妹以后在京师横着走?”
“我……”
柴蒙差点儿一口气不顺,背过气去。
你这给我画大饼呢?
我一个山西来的秀才,就算家里不穷,但我现在手头可是很拮据的,只能寄人篱下,你居然打算培养我当你的鹰犬,甚至以后给你老张家卖命?
卖命就算了,干的都是些什么腌臜事?
让我一个读书人的脸往哪儿搁?
张延龄道:“真正有权有势的人,可不会跟你讲什么斯文,你看今天咱要对付的,可是阁老家的儿子,你觉得他是斯文人吗?
“柴先生,人生在世先要想想自己如何安身立命。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如果连活都活下去了,还一味讲究那些身外事,反倒会被世俗所笑话。”
柴蒙本还有些气不过,听完这话,顿时犹豫了。
心里不由琢磨,我这是来跟你讲道理的,结果你反过头把我给教育了一顿?
到底谁才是先生?
……
……
林氏铺子所在的街道,此时很热闹。
老林带着两个伙计,站在自己铺子门前,而街坊四邻似乎也知道当天他的铺子要转手,很多人都替他感到惋惜,可当知晓对面是阁老之子时,没人敢为其发声。
也就在这会儿,张鹤龄带着人现身,立在了铺子前面。
“林当家的,说好了这铺子要盘给我,怎突然就不给了?你这算几个意思?”张鹤龄故意把说话的声音抬高,以便让周围人都能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