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18节

  不应该啊!

  孙友先说了一番感激之言,随后又诚恳道:“先前两家有些误会,小儿他……福薄,无缘纳贵千金入门……要不这样吧,来瞻兄您看看,先前的婚约咱仍旧履行如何?这次我孙府重新下聘,一定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

  张峦一听,觉得这个提议很靠谱。

  之前他认为自己攀附孙家,人家压根儿就看不起自己,自己也没必要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现在却是孙家求着自己把女儿嫁过去,面子给得足足的,再说就算自己带着家人进了京城,真就会有什么达官显贵娶自己的女儿?

  就在张峦想进一步跟孙友商谈时,一旁的张延龄发话了:“爹,天命不可违!你看孙大哥刚跟姐分开,身体立马就有了起色,谁说相师的话就没几分道理呢?再者泼出去的水,不好往回收啊,不然外人会笑话的!”

  “无知稚子,你懂什么?”

  张峦板起脸教训儿子。

  张延龄听了在背后狠狠怼了老父亲一下。

  张峦就算心里再不爽,却突然记起是这个小儿子给自己带来今天的改变,当然不能真的驳回儿子的意见。

  毕竟儿子才是自己真正的财神爷。

  张峦苦笑着对孙友道:“此事嘛,回头再议。有些事确实不可勉强。正如我儿所言,贤侄之病怎敢说一定就是在下的功劳?也可能是因为……他与小女的命格相冲,分手后病情才逐渐好转,我不想害了贤侄。”

  旁边孙伯坚急忙道:“晚辈并不在意,只求与张家重结秦晋之好。”

  张延龄笑了笑,心说你是舍不得娇滴滴的美人儿吧?

  不好意思,我姐姐再好,也不是你孙伯坚能高攀的,那可是大明未来的皇后,且是华夏历史上唯一一个坚持一夫一妻的贤明帝王的妻子,你小子就算再优秀,也是只癞蛤蟆,只能说家境不错人长得也不错的癞蛤蟆。

第22章 误会

  送走孙家父子,张峦志得意满,他捻了捻颌下胡须,在小儿子面前发出感慨:“儿啊,你一定要出人头地,你看这世情,只要你有真本事,他人就会主动逢迎,而没能力的时候伱去求见,人家都不肯开门。”

  张延龄突然明白为什么老父亲这次能对孙家抛出的橄榄枝不动心了。

  感情还记仇呢。

  当时父子俩跑去孙家退婚,遭受冷遇,这让张峦心里有了疙瘩。

  张延龄道:“爹,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年年底到明年年初时,朝廷就要为太子选妃,以姐姐的样貌品性,她去参选并顺利入围岂不是水到渠成?”

  张峦摇摇头:“你这娃儿,为父是觉得你长进了,但也不要老是大白天做那春秋大梦。太子选妃……亏你敢想,咱朝中一无背景二无人脉,更无钱财疏通,怎可能选得上呢?人还是要现实些好!”

  “爹,不是还有姑父在南京翰林院任掌院学士吗?为什么不走走他的门路?”张延龄建议道。

  张峦眉头一皱,随即摇摇头:“为父也不是没想过,但那位徐学士架子大得很,再说你姑姑只不过是嫁到徐家做妾侍,你以为人家会轻易理咱?”

  “彼一时此一时啊,爹。”

  张延龄笑道,“如果父亲您有了治痘疮的名望,又成为国子监监生,到那时徐翰林不就会对咱高看一眼?

  “再者说了,姐姐应选太子妃,选上了我们张家就是皇亲国戚,对他来说不也有极大的好处?

  “我看爹你现在就该写信,不然一来一回颇费时日,要是耽误了姐姐的大好姻缘就不妙了。”

  张峦摆摆手:“还是算了吧,你那姑父又不在京城,南京之地的官员影响得了朝堂?”

  张延龄笑道:“架不住人家人脉雄厚啊……翰林院出身的官员,向来都是同气连枝,互相间都有照应,再说如今宫里万贵妃做主,太子选妃这件事,从陛下到朝廷,都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到时候应选者不会太多。”

  “啊……你……怎么知道?”

  张峦一脸惊讶。

  儿子最近变化太大了,随口说出的话,都让他觉得这不应该是这样年纪的孩子能够知晓的。

  就算知道,也无法如此说出口。

  逻辑性太强了。

  张延龄道:“父亲别管孩儿从何得知,想想就知道,万贵妃一直对太子心有芥蒂,怎可能会安心给太子选妃呢?当今陛下又非常信任万贵妃……届时一定有许多漏洞可钻……”

  “那……你还是坚持要让你姐姐应选?”张峦皱眉不已,“非要把你姐姐推入火坑,你才甘心,是吗?”

  “爹,就算姐姐只是做个王妃,以我们的家世也算飞黄腾达了吧?大明一向都是嫡长子继承制,在太子没有大的过错的情况下,作为储君,未来定然是皇帝,这样姐姐就是皇后了,到那时我们张家会怎样,爹想过吗?”张延龄道。

  “你个臭小子,这种话也敢说?不过想想也对,既然太子不受重视,那宫里边选太子妃就会潦草很多,若徐学士真能递上话,机会更是大增……可选上容易,就怕未来你姐姐在宫中会受欺辱。”

  张峦仔细琢磨,衡量其中利弊,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宫廷乃世外之地,不比凡间呐。”

  张延龄心想,老父亲真是个矛盾体。

  既想投机,又瞻前顾后,怎么能成就大事呢?

  还得你儿子推上一把。

  张延龄道:“这个爹就不必担心了,儿始终认为,太子福报马上就要到来,父亲要是不信,咱就走着瞧。你现在最要紧的便是赶紧给南京的姑父写信,让他帮忙,千万拖不得。”

  “行,为父这次听你的,反正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就耗费一点笔墨纸砚吗?”

  张峦倒是个敞亮人,说干就干。

  大概这便是他在历史上曾经做过的事情,只不过是从其他渠道了解太子选妃之事,未雨绸缪并最终投机成功。

  只是这一回因张延龄横插一脚,导致历史进程有所改变,张峦跑进城来给人治病,才耽搁联系徐琼,好在现在一切重归正轨。

  ……

  ……

  城中张府。

  张殷见过秦掌柜,得到秦掌柜的馈赠,有些犯迷糊,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殷的夫人张宁氏和二儿子张越走进屋来,张宁氏问道:“老爷,这秦当家不是徽州大商贾么?她怎会亲自登门?莫不是与我们家谈生意?”

  张越道:“是啊,父亲,听说他们生意做得不小。徽商现在走到哪儿,只要跟他们有生意往来都赚到盆满钵满。”

  “妇孺之见。”

  张殷坐在那儿,阴沉着脸,“此人登门,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提及我张家在朝中背景云云,还关注运河沿岸水仓中粮食去向,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是何缘由。”

  正说着话,门口张府管家急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老爷,查清楚了。”

  “快说。”

  张殷霍然起身。

  管家道:“听说徽商跟城中孙家做粮食买卖,出现重大纰漏,现在城里传开了,说是朝廷要严查漕粮去向,追讨损失,而孙家却提前得悉内情成功脱身……孙家头二十多天就跟徽商断了买卖,虽说赔了一大笔银子,却也因此逃过一劫。”

  “孙家?他们不早就势弱了么?再说了,朝堂上的消息他们是从哪儿听来的?还能提前二十天获悉?”

  张殷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管家显得有几分犹豫:“好像是咱家城外那位……二房老爷说的。”

  “他知道个球?”

  张殷嗤之以鼻。

  管家道:“孙府之人众口一词,还说咱们这位爷有通天的本事,已跟朝中权贵建立起了联系。”

  张殷神色一滞,随即略显紧张道:“坏了,坏了,莫不是他已绕过我们与朝中的贵人联姻了?”

  张宁氏问道:“老爷,你这话是何意?”

  “你不懂。”

  张殷黑着脸道,“张来瞻一向与我争张家主事人的位子,如今仗着生员的身份,更是无所顾忌。本以为他不同意先前我跟他所提联姻之事,现在看来,很可能是他想自己去谈,这样就不用再受我钳制。”

  “哼,他分明是想挑起门户之争,可恼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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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真乃义士

  兴济城外运河码头,巡察御史陈烓在知县宋清、师爷李未邵等人陪同下,到粮仓检查粮储情况。

  尽管地方官府提前做了准备,但还是被陈烓发现很多不寻常的地方,只是引而不发罢了。

  陈烓看着略显冷清的码头,似想到什么,指着运河上排成一溜的船只问道:“这些尚未卸货的,都是运粮船吗?”

  宋清不知具体情形,茫然无语。

  李未邵回禀:“有的是,有的不是。兴济本地陈粮,一般都是通过徽州商贾变卖,推陈入新,本地粮仓从来都是满盈……过几日巡漕御史就会抵达兴济,到时一并开仓检查便可。到时一个粮仓都不会落下。”

  此话一出,宋清顿时觉得,自己雇李未邵的银子没白花。

  既提醒了陈烓有关本地漕粮储备情况,又间接告知陈烓,检查粮仓并不是你的主要职责,你的任务仅仅是巡视地方,漕粮的事还是应该交给专门的人来负责。

  “嗯。”

  陈烓似乎也听出这层意味,微微点头,“说起来,徽商素以财势雄厚著称,由他们来负责陈粮买卖,真出现亏空也能及时补上。”

  宋清笑道:“怎会有亏空?传言罢了,切勿轻信。”

  陈烓打量宋清:“宋知县,本地水仓储粮内情,你又不是当事人,对此很清楚吗?”

  “没有,没有。”

  宋清赶紧撇清关系,“在下并不知情,运河两岸水仓都有专门的官员负责,在下基本上从不过问。”

  “一次都没去巡视过?”陈烓皱眉。

  就在宋清不知该如何回答时,李未邵急忙接过话题:“宋知县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巡查仓储情况,次数不低于两次,不过户部派下来巡查的上官更多,宋知县每次出巡,非特殊情况粮仓方面都不允入内。今天是何情形想来上官您也看到了,并不是我们不想,实在是门禁森严呐。”

  李未邵这是在暗示金主,伱想撇清关系的心情能理解,却不能掉进陈烓的话术陷阱,作为一地父母官,粮仓就在你的地头上,就算这里出现亏空跟你没关系,你也不能说你从没去检查过。

  陈烓瞥了李未邵一眼,笑着对宋清道:“你这幕宾倒是能言善辩。”

  说完,陈烓不理会宋清略显尴尬的神色,继续往渡口泊船的地方去了。

  ……

  ……

  渡口排列着的等待卸货的船只有点多,陈烓看了一会儿,将一旁正冲着县衙属官吩咐事情的宋清叫过来。

  宋清近前时,李未邵依然跟在其身后。

  “陈御史有何指点?”

  宋清有些谨慎地问道。

  陈烓指了指渡口排成长龙的船只,问道:“平时这里都这么闲吗?为何泊靠这么多船只,却不见有人来装卸?”

  宋清只能又看向李未邵。

  李未邵冷静作答:“陈御史或有不知,今日城里又来了一批新药,码头上负责搬运的青壮劳力全都去种药了,所以才略显冷清。若换作平时,这会儿怕是忙得热火朝天了。”

  “新药?”

  陈烓微微蹙眉。

  李未邵道:“就是先前跟您提过的,那位张姓生员,他不是为人种药防治痘疮时疫吗?先前城里的药断了,今天才续上。”

  陈烓板着脸,冷声问道:“这事还没消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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