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龄在旁边帮腔:“可以啊,二弟,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个什么纯碱,以后或真能派上大用场……嘿,你是怎么想到的?哈哈哈……”
对面二人不由在想。
你们兄弟俩岁数不大,却配合娴熟,当着我们的面在那儿一唱一和,这算是王婆卖瓜吗?
徐恭正要说什么,却被秦掌柜伸手给阻拦住,问道:“张小官人,敢问一句,您所说的这些,有何依据?可是出自什么典籍?”
张延龄摇头道:“没有。”
张延龄心想,当然没有。
我他娘的是学中医出身,我那个时代学中医要求必修化学,一个中医博士大概相当于半个炼金术师。
本来我也想搞点别的简单点的项目来赚钱,奈何专业不对口,只能整点玄乎的东西出来。
“那……”
秦掌柜一脸担忧。
张延龄道:“如果你真心想要投资,那我可以详细跟你说说这纯碱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其实最困难的乃是要完成一步步的化学反应,其中最难的便是制造氨气。不过如此也有个好处,就是在制造纯碱的过程中,还会制造出一种物品……无法跟你们解释到底是什么,但总的说来,以后这玩意儿就叫做化肥。”
秦掌柜继续蹙眉。
越听越离谱了。
张鹤龄替他们把心中的疑惑给问出来:“啥叫化肥?”
张延龄道:“土地耕作,需要施加肥料,以增加地力,一般是进行烧荒,或是添加自制的农家肥,也就是……嗯嗯,你们懂的……
“有了我们这种副产品的话,施加到田地中,庄稼或是果树将会猛长,比农家肥的效果好得多。”
“哈哈哈!”张鹤龄一拍大腿,赞道,“绝了!二弟,你搞这个,既能代替草木灰,又能代替农家肥。让我怎么说呢?天下间有你这东西,省了多少人力?以后估计挑大粪的都要没活计了!”
张延龄听完,不由侧过头,皱眉喝斥:“大哥,你怎这般聒噪?我跟秦当家谈生意,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你先闭嘴行不?”
“哦,行行行,你们说你们的。”
张鹤龄笑呵呵的,一点儿都没生气,随即抬头看了眼柴蒙。
此时的柴蒙已经在找地缝钻了。
哎呀,我这分明是上了贼船啊!
有这么个信口胡诌、招摇撞骗的学生,简直斯文扫地!
白瞎我寒窗苦读十几载!
圣贤书这是被我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啊!
张延龄根本就不理会周边一众复杂难明的神色,朗声问道:“秦当家,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跟你言笑呢?”
秦掌柜此时却满脸严肃地回道:“没有,妾身认为,自打认识以来,张小官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过。”
张延龄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你是否要接受合伙经营的提议,全面参与到我的生意中来?我可先说好,即便你投入五千两银子,也只能占干股的四成,决定权仍旧掌握在我手上。”
徐恭抗议道:“张小官人,你这么做会不会太不讲道理了?谁见过出钱的拿小头的?”
张延龄摇头道:“钱固然很重要,但我提供的技术更重要!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害怕投资打了水漂,或是银子被我挪作他用,我是官,你是民,到时候求助无门!
“不过,我敢发誓,我绝不是那么下作的人!这么说吧,这其中每一笔花费,我都会详细列出清单,绝不会将一文钱挪到自己府上。账目将会做到条理分明,就连不懂行的人也都可以一目了然!
“且我会接受账目上的公开审计,大概意思,乃是你们可以派出人手监督我花销情况,以保证每一分每一毫都用在刀刃上。”
张鹤龄听到这里,赶紧拉了拉弟弟的衣袖。
意思是。
你傻啊?
人家派出专人来监督你,你想从中渔利那是难上加难,我还等着从这五千两银子里往家中搬挪一部分呢。
秦掌柜道:“小官人的计划听起来是很周详,先不论你所说的纯碱是否能造出来,就算是造出来了,真有人会需求么?”
张延龄笑着展开后续的宣纸:“秦当家的问得好,这里就要提到我的市场调研了。”
“……”
秦掌柜登时无语,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但听张延龄道,“因为做生意这件事,是在京师筹划的,所以目前市场调研只涵盖京师左近,先是有涉及到草木灰的价格,这是过去几天草木灰的市场行情。这是有关丝绸、布匹等印染行业所需要纯碱的数量,以及目前的供货情况……
“这是一份周边市场的需求货物意向书,总的来说,就是打听了一下他们的进货渠道,以及他们对此的需求缺口,当然不能以现在的价格来厘定未来的利润,因为随着我们制造纯碱的增多,货物必定会降价。
“但我们不怕市场的冲击,因为我们的资源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当然这就涉及到成本问题。
“这份就是成本核算表,需要你们提供一些盐……只需要一些盐卤子就行,无须煮盐进行提纯。”
说着,张延龄将几页PPT呈递到秦掌柜面前。
秦掌柜在那儿认真查看,而一旁的徐恭却终于听不下去了,不屑地道:“小官人,您折腾这么多,就是为了跟我们讨要银子?”
张延龄道:“这是合作做生意,自然要面面俱到。我尽可能让你们觉得,我是精心做过准备的,包括提供技术,进行市场调研,作前景预期等等,以期证明能为你们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要是这样你们还觉得这门生意不值得做,那我也无法勉强。要知道,创意和工艺等,都掌握在我手里。
“不妨这么说吧……这生意,今天你出了这门,绝对不会有第二家人跟你们做。此乃天底下独一号的生意。”
秦掌柜这时已经翻完计划书,微笑着点头道:“小官人考虑周详,连售卖的渠道都提前打听过了,这中间应该还不包括你所说的……化肥的销路吧?”
“那是当然。”
张延龄道,“此产业可谓是十足的朝阳产业,所谓朝阳,也就是新兴的,外间从不曾有过的,乃开天辟地头一遭,用前程似锦来形容再不为过。此行业的诞生,必定会带来相关产业的一次繁荣,我所说的功用,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罢了,将来或还可以因此而衍生出更多的产业,保管赚大钱!”
秦掌柜认真消化张延龄的说辞,过了好一会儿才好奇地问道:“这一切,都是令尊授意的吗?”
“非也非也!”
张延龄耸耸肩道:“先前我已经说过了,家父并不牵扯到生意之事里边,是否他授意,有关系吗?”
秦掌柜看了看张延龄,谨慎地道:“那可否让妾身的人,回去后就您所提供的数据,再做一番调查呢?时间不会很长,明日就可以给您准确的答复。”
“好。”
张延龄起身道,“那在下就静候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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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第182章 今非昔比
182.
张延龄带着张鹤龄等人出来。
覃云本坐在路边摊吃东西,见状赶紧起身,好奇地问道:“两位少爷,事情谈完了?”
张鹤龄道:“谈了些啥都没听懂……那娘们儿明天会给咱银子,是吧?”
“也要看他们意向如何。”
张延龄笑着回道。
覃云瞅了瞅兄弟俩,摇头道:“二少爷,不是小的非要泼冷水,实在是您完全没必要做这些俗务,等您未来……真做了国舅,那时商贾前来投靠的比比皆是,就好像如今风光无比的万氏一样,坐着收钱便可,何必这般费力不讨好呢?”
言外之意。
你明明可以靠权力抢劫,为什么非要搞实业?
那样会很累知道不?
张延龄笑着回道:“太子上位不是还很长远的事情吗?我这边先把摊子铺起来,总能打它三瓜两枣……我这个人其他优点没有,就是喜欢瞎折腾。”
信口胡诌间,不远处常顺一路小跑过来,近前后点头哈腰道:“两位爷,人可有见着?小人这边还找了几个本地的坐商,要是您想做买卖的话,尽管去找他们……”
张鹤龄皱眉不已,质问道:“早咋不来?你在茶桌前吆喝一下,或许那娘们儿就乖乖就范了呢?”
张延龄瞥了张鹤龄一眼:“哥,这么大的生意,人家徽商也知道本地商贾吃不下……不是谁都能一次性拿出五千两银子来的。”
张鹤龄板着脸道:“我还正要说你呢!五千两,这么大一笔钱,投资工坊的话应该花费不了那么多吧?你居然说允许他们来查咱们的帐?那以后还怎么往自家荷包里塞银子?吃饱了撑得吧!”
“大哥,这生意可是咱兄弟俩开山铺路第一遭,你先别动那歪脑筋。”
张延龄提醒道,“正因为无前人可指路,所要耗费的银钱,或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庞大数字……那五千两银子或就堪堪够把工坊给建起来,哪里敢浪费?等咱赚了银子,你想怎么花都行。”
张鹤龄想了想,颔首道:“也行,我先听你的……哼,你小子要是不能让我吃香的喝辣的……那……就算白折腾了。”
周围几人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硬气话来,或是要如何恫吓弟弟呢。
听到这里,不由大跌眼镜。
常顺道:“五千两银子?那可真是……好大一笔买卖。真能做成吗?”
显然在常顺这样的市井人精心目中,光靠眼前两个小家伙,就算有点儿背景,也没法把生意做大做强。
但有些事,就是让人意想不到。
……
……
“当家的,真要跟张家兄弟做买卖?正如李当家所言,对方分明就是空手套白狼,听起来就大为不妥啊。”
徐恭在主仆二人返回会馆后院后,赶紧劝说秦掌柜放弃考虑。
秦掌柜瞪了他一眼,道:“作为新贵,想要在京城立足,不拿出点新东西来,能行吗?连那张家小公子都能看明白的事,你我应该都能参透才是,只是他比我们做得更有前瞻性罢了。”
徐恭皱眉道:“可是……他们所说的生意,之前从未有人涉足过,我们根本就不知其深浅,投资失败的可能性很大!”
“那在这之前,有人跟你说,能防治痘疮,你会采信吗?”秦掌柜厉声喝问。
徐恭低下头。
他算是听出来了,眼前这位当家的似乎着恼了。
这就是一直以来经营家族生意面临的问题。
秦掌柜作为徽州秦家第四代,还是女人掌家,受到的非议和诟病已经非常多,族中许多老人都不服,甚至于像徐恭这样历经前两代家主留下的老臣子,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见和主张。
虽然秦掌柜在过往高买低卖的游商生意上,通过贿赂官府等手段,算是把秦家的招牌给立住了。
但涉及到开疆拓土这种事,老员工往往会有很大的意见,甚至可以说是公然站到了秦掌柜的对立面上。
徐恭见到秦掌柜生气,大概就知道,若再出言反对,那自己很可能会是秦掌柜下一步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
“换作昨日,打死我都不会想到,张家人竟会走出这一步。”
“不过正因为是张家人,一切才显得深不可测。”
秦掌柜脸上带着惊骇,那是先前在谈判桌上所没有表现出来的来自心灵深处的触动……那是对探索并开拓一门全新的生意时才会有的兴奋与渴望。
徐恭问道:“当家的,您是觉得……张家人不简单?”
“哼!”
秦掌柜似乎还在为徐恭先前唱反调而生气,侧过头道,“若是张家人真的简单,能在短短数月间,从河间府的小地方迁到京城来,先是当监生,又结交权臣李孜省,甚至将女儿成功嫁入东宫?
“以这雷厉风行的手段,将来做了外戚,怕也是大明头一号外戚。或也正是为了将来成为朝廷不可或缺的力量,他们才会这么早便布局商贾之事,而我们也不过是恰逢其会,让他们觉得我们是可资利用的对象罢了。”
徐恭恭维道:“当家的深谋远虑,令敝人佩服。”
“老徐,我知道你对此有意见,但此番花费个五千两银子,真的算不得什么大事……仅仅只是以此作为敲门砖获得东宫的青睐,这笔银子就花得很值。你知道什么叫千金买马骨吗?”
徐恭惊讶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说,就算是这五千两银子全赔光,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