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回忆着与许清的对话,将所得到的信息在脑海中一一排序。
“不过他失忆这件事倒是真的,不仅连过去的事都记不起来,还轻信了我的话,真以为我给他跳过袖舞……对了,翠儿,那东西拿到了吗?”
被唤为翠儿的丫鬟微微俯身,面带歉意的回道:“小姐,那东西是实打实的禁品,黑市上贩卖此物的人也不多,奴婢今晚白跑了一趟,一点都没买到。”
秦疏影听完,蹩起那双精致好看的细眉。
“坏了,我还邀他身体好些来四院看舞,要是他真过来了,就没法子糊弄他了。”
“小姐,眼下正是关键时候,不能因为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误了事,实在不行……把少爷的双眼蒙住,奴婢假扮成小姐就行。”
听到翠儿的回答,秦疏影拔钗的动作也有所停顿。
两名丫鬟跟了自己数十年,自小就是在望月楼里一起长大,受了太多的苦。
她绝不能让俩人遭罪,所以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放心好了,我秦疏影不愿意做的事,谁都强求不来。”
……
小环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站在院里给自家公子打水。
现在的天蒙蒙亮,她得把第一锅水提前烧上,才能保证少爷在起床时有温水用。
“这不是小环吗?”
两名丫鬟抱着柴火,结伴而行。
在路过东院的时候,碰巧瞧见了里面的小环,便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昨天夜里,大院里的丫鬟们在房间里面打通铺闲聊,还在讨论小环的褥子怎么被管事的收走了。
没想到今日竟会在少爷的院子里看到她。
“你在少爷的手底下当差?”
“是呀,少爷把我收为贴身丫鬟了。”
听小环的语声自豪,其中一名长脸丫鬟生出了醋意。
小环虽然模样不错,但在府上呆头呆脑的,不懂得阿谀奉承,往往干着大院里最为吃力的活。
可她怎么摇身一变,就比自己高级了?
例如拿柴火的力气活本来是小环干的,可她不在了,全都落在自己头上了。
再加上那身好看别致的新衣,她越想越不是滋味。
“进了少爷的院子有什么好得意的?谁都知道少爷的脾性喜怒无常,看不起我们这些下贱出身,干两天活再被赶出院子的丫鬟比比皆是。”
小环见话题扯到少爷身上,急忙为其辩驳道:“你不要胡言乱语!少爷……少爷才不是你说的这种人呢!他人可好了!”
“哟,你和少爷才见了几次面呀,就这样帮他说话?小心自己的下场落不了好。”
小环本就不善与人争论,听她们说自己和少爷的不是,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还嘴。
她的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泪珠,嘴唇紧紧抿着,仿佛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委屈。
“你们是大院里的丫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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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濮园诗会
“你们是大院里的丫鬟吗?”
突然有一道淡漠的男声从两名丫鬟身后飘了过来。
她们回头看清来人,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呼吸顿止。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许清。
长脸丫鬟面容煞白,心如死灰,磕磕巴巴的求饶道歉。
“少爷……奴婢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奴婢该死!”
原本能说会道的她,在许清面前连话都说不利索,足以看出后者的凶名被传到了何种地步。
“死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长脸丫鬟听到这儿,还以为许清要放过她,忙弯身行礼,“谢少爷……”
许清打断了她的话,朝面前的另一人吩咐道:“打她会脏了我的手,你来替我掌掴出气,要是使得力道不够,我就让海总管来扇你。”
许清本不想摆什么少爷架子,对自己流传在外的名声也不太看重。
毕竟许家大少的风评都已经烂到根了,说他再坏他都能接受。
唯独说小环不行。
小环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人家,不能因为跟在自己身边,就要遭受他人的非议。
“啪啪啪”三道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那丫鬟捂着发烫的半张脸,梨花带雨的抽泣着。
与她同行的丫鬟生怕许清叫来海总管,因此在掌掴的时候很是用力,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知道错了吗?”
长脸丫鬟摆好受教的姿势,用哭声回道:“知道了。”
“错哪了?”
“我错在不该说少爷的坏话……”
“看来是挨得不够多,还有些迷糊。”
长脸丫鬟仰头懵然之际,身旁的丫鬟又是一巴掌扇了上去。
“小环是我的人,能欺负她的也只有我。”
许清淡声说道:“往后再让我听到谁说小环的不是,我就找她讨一个公道。”
两名丫鬟这才意识到,许清此举竟是为了自己院里的丫鬟出气。
她们呆在原地愣了几秒,看到许清摆手作罢的姿势后,才敢快步离开这里。
“少……少爷。”
小环在院里看的目瞪口呆,连先前憋着的眼泪都忘了擦。
她不由得在心里想,自己在少爷心里这么重要吗?
古时候的下仆地位极低,挨打受骂都是常有的事,能让主子视作禁脔的情况可不常见。
自己长得也并不出众,少爷他看上我哪点了?
小环轻咬薄唇,内心泛起层层涟漪,心里如有一头迷失方向的小鹿在到处乱撞。
“少爷……这样不好。”
小环想起了什么,吸了吸通红的小翘鼻。
“要是让老夫人知道这件事,又会责怪少爷不懂事了。”
“说就说了。”
许清没把这件事看得太重,言语中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对了,少爷,您不是在养病吗?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见许清把带有汗渍的外衣脱下,小环忙上前搭手,“奴婢还没来得及准备热水呢。”
许清摆了摆手。
“晨练,现在烧水也来得及。一会儿收拾一下,我们去三院。”
……
晴空万里,日挂东方。
许清和小环穿过鹅卵石铺成的径道,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三少奶奶陆氏的院门前。
敲门后,院内的丫鬟季夏推动院门,拉开了一条小缝。
“不好意思,少爷,我家三少奶奶准备出门了。”
她的目光上下偏移,似是要把许清从头到脚都瞧个遍。
“今日是靖东侯组织的濮园诗会,特邀三少奶奶在席上旁听佳作。我家主子先前推诿过靖东侯数次,实在是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
季夏知道,许家大少最烦这种文人雅士的诗词座谈,觉得他们是在无病呻吟,扭捏作态。
自己这样一说,他肯定不会为难自家小姐与他见面了。
“濮园诗会?听起来有点意思。”
季夏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她突然想到府里关于许清失忆的传言,忙向对方解释道:“这次的濮园诗会可不是小孩子家家的游戏,有些名气的江南才子都会参加,其中不乏功名在身的文坛巨擎,不会作诗的话……就只能出丑。”
季夏心里清楚,许家公子好面子,而自己和小姐又住在许府的屋檐下,因此不敢把话说的太过难堪。
“再加上主持这次诗会的人是靖东侯,他可不会给少爷面子。”
靖东侯与许清是出了名的不对付,前者因为喜好诗文,结交了众多文人墨客,自诩有些才气,便一直看不起许清之流。
再加上靖东侯出自正儿八经的王侯世家,祖父乃是大齐的开国将领之一,与许家这种权贵也有着不小的分歧。
若是以前的许清,听到靖东侯的名字,恐怕会绕着路走。
但今日的许清就不一样了,他压根不知道靖东侯是何许人也,自然也就对两人以前的过节一无所知。
季夏的提醒和暗讽,在他耳朵里全是好心。
“那感情好,带我去开开眼界。”
季夏的红唇张了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字,最后只得开门让许清走进院子里,跑到小姐的闺房里通气。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季夏从屋内走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情愿。
“少爷,三少奶奶说,难得您会对濮园诗会感兴趣,劳烦您先去后院的马车里等她。”
“好。”
许清觉得,这是拉近双方关系的好机会。
他的目标并不是诗会,而是在接近陆晚禾。
中毒这件事疑点颇多,昨日两女给他的感觉都很奇怪,所以他想趁着这次诗会,试探对方的真实态度。
就算是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许清被小环引到马车上没多久,就有一阵如同檀香的淡雅芬芳飘入车内。
他略一抬首,果然看到了陆晚禾掀开门帘,弯身入车的娇俏模样。
不得不说,陆晚禾的身段婀娜,曲线优美,随随便便的动作都能透出一股江南女子的温婉美感。
“夫……君。”
陆晚禾的声音柔细,如昨日一样,透着股生涩和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