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有秘密 第43节

  秦疏影拨动玉指,那金簪垂下的流苏微微摇晃,似是在随风而动,发出一种清脆的声响。

  “不会错的,姚师傅向来喜欢用镀金的亮片来装饰流苏,待它们随着特定的步伐晃动,会发出如同凤鸣一样的声音,此中佳品被唤作赤莲幡凤。”

  秦疏影看许清的表情有些茫然,淡淡一笑,解释道:“赤莲指的是女子的玉足步步生莲,幡凤指的是风随幡动,凤鸣岐山。”

  许清还是头次听说,小小的一个金簪饰物有如此深奥的讲究。

  “女子所佩戴的饰物,基本算得上是第二个颜面,稍微富贵一点的家庭都会重视此物……奴家记得姑姑当初入宫时,佩戴的饰物就是赤莲幡凤,老夫人应该对此事有些印象。”

  许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不过我记得那妇人同我讲,这些饰品都来自于谪仙楼。”

  “谪仙楼?”

  秦疏影眉头微蹙,像是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眨了眨眼睛,柔声道:“谪仙楼发迹于近两年,在大齐的各大主城都开有规模不小的分号,其中就属素州的店铺名气最大。不过它在珠宝业界里的名声很臭,因为这商号做事不讲规矩,刚刚开业就把其他字号的老师傅给挖了个干净。”

  商业竞争呀?

  原来跳槽的风气这么早就形成了?

  “这簪子的样式很新,确实不是姚师傅早期的作品,看来这位坚持多年的手艺人也换东家了。”

  秦疏影移开目光,再度扫了一眼盒子中的饰物。

  “这嵌着白玉兰的簪子构造精巧,花心是用商号的羊脂玉做成,应该是出自宝大祥吴师傅之手,那边的雪莲彩凤也是如此……盒中的饰物虽属这根赤莲幡凤最为精贵,但其他的东西也都不遑多让,全部是珠宝界有名的师傅所打。”

  “它们有什么共同点吗?”

  “要说共同点的话,那位姚师傅的去向我不甚了解,可其他师傅基本在早些年都去了这谪仙楼,只打楼里订制的货品了。”

  许清心中微明,看来自己下一站的地点很明确了。

  谪仙楼的商铺开在闹市,每日接待的门客众多,待明日得到焦亭长与单永培的消息,就可以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盒中的饰物粗略一算便有数十万两,谪仙楼的铺子里怕是都没有如此多的存货,夫君你是在何处觅得了这么多的宝贝?”

  “这你就无需了解了。”

  许清合上盖子,将其收了起来。

  在他走出亭子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骤然转身道:“近些日子你就别出家门了,现下伱我的旧账只是暂时搁置,等我处理完其他事情,再来找你算账。”

  秦疏影点头行礼,精致的面容上有着一丝坦然。

  “谨遵夫君吩咐。”

  许清的身影消失在林中,杨柳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树后侧身而出,来到了亭前。

  “小姐。”

  秦疏影笑意敛去,杏眸中掠过一丝精光。

  “见到人了吗?”

  “见到了,这次来的人身穿黑衣,头戴白色面具,自称是摇光星君。他带来了足足二斤的曼陀罗,应该够小姐近些时日所用。”

  秦疏影微侧着秀靥,用清水冲涮起了紫砂茶具。

  “黑市上千金难买,供不应求的曼陀罗,他们手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存货?真是有趣……说吧,他们还有什么要求?”

  秦疏影停下了手中动作,用淡漠的目光凝视杨柳,发现在对方的颜面上透露着些许不安与惊慌。

  杨柳小手紧握,低头说道:“小姐,虽然我们对此物很是需求,可对方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什么要求?”

  “他们要我们杀了少爷。”

  秦疏影看着杨柳,半晌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她的俏脸上显现出了一丝释然,转过头继续清洗起了茶具。

  “可以。”

  “小姐!这事可不能……”

  秦疏影淡声打断道:“许清已经顺着珠宝的事,查到了谪仙楼的上面,我刚刚的说辞漏洞百出,根本瞒不了他多久……他们给我如此大量的曼陀罗,其实就是在逼我下决定。”

  秦疏影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嘴角泛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它混合了无奈、悲伤、疲惫、甚至是轻微的自嘲。

  出身红尘的女子却担心自己的清白毁于一旦?这理由说出去恐怕会贻笑大方吧。

  她虽然的的确确是清白之身,但刚刚的说辞实在是太过勉强了。

  更何况,这世上有哪种春药能让人产生幻觉?

  也就只有曼陀罗能在刻意的引导下,令人生出这种如梦似幻的春梦感了,所以先前许清来四院留宿时,房内的香炉麝球都用的此物。

  “失忆过后的许清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原本我们还能保有相对平和的夫妻关系,可现下来看……我这少奶奶已经时日不多了。”

  杨柳怯声说道:“小姐,是不是您多虑了,那许清明明对我们的说法很是相信,事情根本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

  “单纯的是你,他方才最后那句话,其实就是在暗示我不要轻举妄动,说明他并没有完全信任我们。”

  没人比秦疏影更清楚,这些时日许清的变化有多少。

  从各方线报传来的消息可知,许清已在短短数日完成了先前数年都不曾察觉的秘密。

  而且马上大房将至,那位可是秦疏影碰都不想碰的存在。

  “我已经把他引到了谪仙楼,剩下的事情就在那儿解决吧。”

  ……

  许清往三院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就在路上看到了匆匆步行的季夏。

  季夏低着头,只顾眼下的道路,待许清唤了她两声后,整个人才从忘我的状态中反应过来。

  “少爷。”

  许清观察三院丫鬟的面色,发觉这妮子的神色表情都有些慌张,像是有什么心事。

  许府就这么大点地方,随便一猜就知道季夏担忧的是谁。

  “你家小姐怎么了?”

  “没……没什么。”

  季夏说这句话时,底气不足,目光躲闪。

  在看到许清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后,她也是叹了口气,抿嘴说道:“我家小姐回来后就病倒在了床上,说是在亭子里着了凉……不过这事她不想让少爷知道,担心你知道了后会责怪四少奶奶。”

  “小姐说四少奶奶自她进门以来头次邀约她,都是一片好意,这事都怪她身子差,在外面待一会儿就要出毛病。奴婢正要去临近的回春堂请女医,找其来府上看病。”

  “行,知道了,你快去吧。”

  在挥退了季夏后,许清忧心忡忡的向三院走去。

  方才在亭子里,陆晚禾的身体应该就有些不太舒服了,只是她的性子倔,临到最后还只是在强颜欢笑,假装镇定的辞别二人。

  这丫头……

  许清再度来到三院,才发现这里比起其他院子里冷清了不少。

  除去那些少量的盆栽绿植,晾晒的衣被,院墙里有许多字帖画布被平铺在地上。

  “季夏?”

  房中的陆晚禾听到院门的动静,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行至屋前的许清听到这声轻语,答道:“是我。”

  此时正是日影西斜,暮云涌动,夕色染红了半边天际。

  许清沐在光中打开屋门,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陆晚禾。

  对方雪白细润的额头上覆着一条白色毛巾,耳鬓间垂落着浓发,微带轻潮。

  她的脸颊也黏着零星发丝,能从裸露在外的嫩肌上看到细汗密布,水珠浸湿了身下的棉褥。

  “夫君。”

  “不用起身了,我刚刚在院门外碰到季夏了。”

  许清来到床前,制止了试图坐起的陆晚禾。

  陆晚禾面色苍白,勉强的笑了笑,虚弱的说道:“嗯……这事不怪四房,是妾身的身体不争气。”

  “你好好休息吧。”

  陆晚禾自嘲道:“妾身的身体只能给身边的人添堵,这些年过去了一直如此,夫君不用宽慰我……但是在妾身心里,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许清问道:“什么事?”

  陆晚禾怔怔的看向许清,轻声询问道:“夫君找季夏问起了我阿爷的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陆晚禾心思细腻,一向敏感。

  今日许清找完小环后,她的心中就有些不安,总觉得夫君近日所做的事情与自己已经逝去的阿爷相关。

  若阿爷先前得罪了许家,又或是有什么过往的旧事牵连了许家,那她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生活就又会变得支离破碎。

  一想到这些,她今日的心情就布满了阴霾。

  明明她好不容易才和夫君和解,明明自家夫君才刚刚关注到自己身上,为什么这样的日子不能多停留一些?

  “今日我见到了刘师爷的家里人。”

  “刘师爷?”

  看着陆晚禾稍显错愕的神情,许清便确定了自己接下来的说辞。

  他原本是想把整件事全盘托出的,但他真的没想到,陆晚禾的身体境况如此之差。

  单从这些时日的接触以及对方的身体状况,基本可以排除三房与下毒的联系。

  既然如此,那刘师爷与州府文书的事情就更与其无关了。

  所以许清决定真假参半,先让陆晚禾静下心来。

  “对,刘师爷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一直给你留了些东西,说是弥补你出嫁时的嫁妆。”

  陆晚禾看到许清放下的匣子,又记起了当年父亲去世时的场景。

  而在自己幼年时期,那位刘姓师爷也对自己很是关照,算得上是少数宠溺自己的长辈之一。

  匣子里的东西,不知要攒多久才能备齐。

  虽然她不懂其中的具体价值,可光看簪子上的珠宝玉石就知道其价值不菲。

  想到这里,陆晚禾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那……那他的墓在哪?”

  “我去的是故居旧地,他的家人已经搬走了……等你的身体好些了,我们再一同去拜会。”

  “谢谢夫君。”

  陆晚禾的脸色渐渐变得柔和,眼眸中倒映的,全是许清的身影。

  她在此刻衷心期望,以后能和夫君日日夜夜的待在一起,每天都能看到对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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