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永培拿着剑看了几眼,便猛然甩手,一剑将劈在了旁边。
在许清对面的木桌砰然断裂,像是被砍瓜切菜般断成两截。
这一幕看的许清脑瓜嗡嗡的。
“你他喵的,出手前能不能打声招呼,我还以为你要把我灭口了呢!”
单永培冰冷的眼眶里浮现出了一抹笑意,他本以为这许家公子是个精于谋算的世家子弟,却没想到这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性子,把贪生怕死表现的淋漓尽致,比自己所想的要有意思多了。
“这把剑品质上乘,镇南忠武军中供应的钢兵都到达不了这个水准。”
镇南忠武军乃是齐国镇守南方的精锐之师,而且驻扎的地方临在江南重镇素州周边,得到的补给也在众军之中最为充足。
连镇南忠武军里的兵器都到达不了这批货的及格线,可想而知,这幕后一定藏着更大的秘密。
焦亭长见状,也不再废话,从身上抽出了一个一指多长的木棒。
他拧开了盖头,拔掉了上端的火绳,直直指向天空。
不稍片刻,就有一道烟花从中跃起,在半空中爆成了绿色的烟花。
……
黑夜如幕,遮住了天空,只将朦胧的月色透出些许光亮。
素州城内,有一名中年男子趁着浓浓夜色小跑前行,在行至一间已经废弃的民居时,左瞧右看,脸上的表情很是慌张。
确定周边一切安全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入了院中的枯井内。
一声沉闷的声响,柔软的草垛接纳住了他身躯的重量。
男子起身没多久,就鼓起勇气摸黑前行,向着枯井的更深处探索。
渐渐地,几缕微弱的灯光照射在残破的泥墙上,寂静的黑暗之中,隐隐约约传来了喧嚣的人声。
待到第一抹亮光现世,这座地下空间的构造才在男子的面前豁然展开。
在这片宽阔的空间内,燃烧着数个明亮的火把,他目之所及的地方,皆能看到无数穿着兜袍的黑衣人跪地磕头,对着灵台上的一道人影参拜祈念。
“世间阴阳有双色,万法自由皆在我,三千世界生婆娑,灵神归位白莲心。”
男人不敢有分毫的怠慢,他跟在人群中,对着灵台上那道模糊不清的圣使跪拜起来。
“停。”
一声虚无缥缈的声音响起,止住了所有人的动作,仿佛让时间都陷入了停滞。
此刻,万籁俱寂,连针头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能被听见。
“陶掌柜,今日应该不是你参拜圣使,念神诵经的日子。”
灵台之上,忽有一道婉转动听的女声传来。
对方的语声悠扬,在整个空间内回荡不止,仿佛来自于遥远的天际。
“抬头,看我。”
那中年男子颤颤巍巍的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面覆红白色妖狐面具,身着华贵长裙的女子斜倚在灵台之上。
灵台周边是用奢华的金制器具搭建而成,就连她身下的坐榻也闪着晃眼的金光,让男子看的发呆,微微痴迷。
但相对于周边的金光熠熠的饰品,女子显然更加妩媚动人。
她橙红色的长袭纱裙拖在了地面上,风髻露鬓,藏在面具下的眼瞳微微含春,让人看过一眼就再也无法忘却。
裸露在衣裙外的皮肤,更是细润如温玉,柔光滑腻。
“我……我暴露了。”
第30章 白莲神教
陶掌柜猛然回过神来,急忙移开了目光,浑身发抖,嘴巴打颤。
灵台上的女子就算再美丽动人,也不是他可以仰视的存在。
“暴露了?”
居于高位的女子轻捻手指,在自己的眼前来回端详。
在火光与金光的映衬下,她的纤手像细嫩玉藕般精致,每一个指节都如同细琢的玉雕,匀称而优美。
“西街赌坊的事情被官府的人发现了,是陶某办事不力,坏了神教大计,恳请圣女降下神罚!”
那名中年男子,正是今日在许清眼前跑路消失的陶掌柜。
此刻的他已经失去了人前的嚣张气焰,对着灵台磕头求饶,将自己的额头都磕出了血迹。
“同福与天地赌坊囤储有质地上乘的兵器三百六十件,你短短一日就弄丢了这么多东西,本圣女该如何罚你呢?”
圣女那对摄魂夺魄的美瞳里印着些许冷意,她漫不经心地扫向远处的陶掌柜,轻声呢喃。
“西街巷内的红柳堂,乃是神教为了笼络地方权贵们的重要布置,你呀……真是太不小心了。”
陶掌柜听到圣女刻意在最后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几乎快要被对方的几句话语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谁曾想,上面突然传来了一道银铃般的笑声。
“陶掌柜,我白莲神教生长于洪荒天地间,与日月同辉,和乾坤共舞,历万世而不衰,被万万众所景仰……伱真当今日之事是自己的过错吗?”
陶掌柜茫然抬头。
顷刻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呆滞的面容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小人懂了!懂了!今日之事全在神教的计划之内,一切都是大人们的安排!”
“神教本就是顺天而行,一切行动皆源自天意。你既已完成了教中指派给你的任务,自然可以享受归天之仪,进入那仙家之门。”
“谢谢圣女!谢谢圣女!等小人遁入仙门,修成仙家……定不会忘记圣女栽培再造之恩!”
陶掌柜面有痴色,兴奋到心情难以自抑制,在原地狂声大笑了起来。
而周围那些掩盖身形的黑袍人也都对其投以羡慕的目光,似乎圣女所说的归天之仪是某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玉衡星君,代我行仪。”
狐面圣女缓缓起身,映着微光的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柔亮顺滑,宛若银河坠星无数。
裙身下隐隐约约透出的美腿更是白皙白腻,如同美玉。
从她身侧走出一名身穿黑色紧身衣,用面罩遮掩脸容的瘦高男子。
对方手中紧握着造型奇异的兵器,开刃处闪着微光。
陶掌柜见其朝自己踱步而来,不躲反笑,“多谢玉衡道友,助我修仙成圣!”
在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整间宽阔的空间再度响起了众人的诵经声。
“世间阴阳有双色,万法自由皆在我,三千世界生婆娑,灵神归位白莲心。”
……
寅时三刻。
府衙查封西街赌坊的事情,次日便传遍了整个素州城。
其中立下大功的焦亭长,在彻夜搜查完三间赌坊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往府衙中向陈述案情,而是转头来到了许府登门拜访。
看到焦亭长身影的小环,这次也没有阻拦这个凶巴巴的人闯入院子,转身就去把许清从睡梦中唤醒。
许清更衣出屋,看到坐在石凳上的焦亭长,面容有些诧异。
“你不是在西街查案吗?怎么一早就来我府上了?”
西街赌坊藏匿兵器的事情,眼下正被徐知府强行压了下来,没几人知道具体的消息。
而许清则是因为姑姑的原因,被徐知府明令禁止参与调查此事。
许清也可以理解这位四品知府的担忧,现在太后一派本就势大,而私藏兵器又是极为敏感的话题,谁都不希望自己搅合在里面。
所以他昨日一早就辞别了那位昭武校尉,回到了许府。
现在天还没亮,这焦亭长就风尘仆仆的派来了,许清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许公子,我这次过来走的是后门……因为小的在西街赌坊查出了一件东西,交到上面恐怕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什么东西,会搞得你这么紧张?”
许清听到这句话,挥手屏退了院中的小环,独留下二人在石桌上相对而坐。
焦亭长从衣襟中拿出一个泛黄色的纸袋,从中抖出了一纸公文,递给了许清。
许清将其打开,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下来。
“通商和营业的文书?”
先前听焦亭长说起搜查那日的事情时,许清曾听到过这东西的存在,并没有感觉有任何的不妥。
地方上的王公贵族往往会为了多赚取一些钱财,与商家同流,用自己的名号去地方府衙上签署专用的文书。
这在整个大齐都是一件常事,说明不了太多东西。
“如果这赌坊仅是某个公侯庇护的商号倒还好说,我们素州府自然可以顺藤摸瓜,搜查出余党残孽……可许公子您细看文书上的府印公章。”
许清看到了右下角的素州府印,皱起了眉头。
“素州府签发的?总不可能是徐知府暗地里包庇的吧?”
“知府大人自然不会包庇这些人,而且先前他也对此事一无所知,前日都是迫于那些红柳堂的闲散勋贵们,才被迫停止搜查的。”
焦亭长面目焦灼的盯着许清,沉声道:“许公子,这三家赌坊虽然开业于去年,但他们手中握有的文书,全部签发于十年前,是由上任知府在任时所签的文书。”
“上任知府?”
许清面容凝固,联想到了问题所在之处。
素州近十年里,有过两任知府。
除去在四年前走马上任的徐知府,前任知府就是陆晚禾的亲生父亲。
若自己的老丈人与此事有染,那他许家也会因为结亲的原因脱不了干系,定会影响到朝堂中微妙的局势。
“这事还有谁知道?”
“与小人一同行事的兄弟虽然知道文书的存在,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府印上的细节……眼下小人已经把这些东西都带了出来,全听公子吩咐。”
许清有些惊诧的看向焦亭长,因为后者的性格似乎与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他本以为焦亭长是那种嫉恶如仇,看不惯官官相护的正义之士,却没想到他竟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私自把证物带出来。
“你这么信我?就不怕你和身上的东西出不了这个门?”
“西街赌坊若不是因为许公子的鼎力相助,绝不会查出这些东西……更何况许公子对醉鸳阁一案极为上心,前几日还帮忙解决了宝林街的流民难题。”
焦亭长面不改色,平静答道:“焦某认为,许公子应该不是坏人。”
许清被感动了。
私藏兵器乃是谋逆重罪,陆氏若被定为同党,极有可能会被满门抄斩。
若是朝堂中有人借此事发难,那自己姑姑在朝中的地位就会变得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