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一字一字的说完,问道:“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下这句话的意思,我今天就放过他,把他买蛐蛐的钱原数奉还。”
陆家人面面相觑,无一人能解释清楚这句话的含义。
哪怕有人先前读过书,也因为近两年的时光荒废掉了。
毕竟有许家养着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用愁。
“两年前,你们入住陆府,鸠占鹊巢,将我夫人的宅邸视为自己的家产。而后你们又为了一己之私,逼迫我夫人完成婚约,好给你们陆家输血,让你们人人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陆公达胆颤的说道:“许公子,我们可是亲家呀,亲家互相帮扶,这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吗?”
“海大富。”
“小的在。”
“把这老东西掌嘴十下丢下去,我看着烦。”
“是,少爷。”
不等陆公达有所反应,海大富就带着两名家仆走上前来,甩了那陆公达十个大嘴巴子,将他丢到了人群里。
陆家人看到许清竟如此凶狠,纷纷都闭上了嘴巴,不敢言语。
“你们今日又为了家主之位和我送来的钱财,不顾人伦道义,争了个头破血流……你们说,自己是君子还是小人?”
“我不服!”
人群中,高妇人目眦欲裂,愤怒的看着许清说道:“明明是你昨天夜里给我说,让我今日泼脏水给陆公达,好搭把手帮我继承家主之位,为什么你还要道貌岸然的批评我们?”
情急之下,这高妇人连公子的称呼都不想叫了。
许清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一切都是我做的……但我跟你们不同的是,我是真小人。”
“你!”
“我家大势大,本就可以用家世欺负你们呀,之所以陪你们演这出戏,就是图个开心。你们真以为做我许清的玩伴,整日逛逛勾栏,喝酒听曲就行了?不好意思,你们还攀不上我这根高枝。”
许清的话让陆府众人纷纷沉默。
是呀,许家有那位罩着,他们算什么东西?
哪怕是去县衙里报官,那官家听到许清的名字,恐怕都不会升堂审案。
自己这些人真是瞎了眼,想去阿谀奉承这种纨绔子弟。
“从今往后,你们都给我滚出陆府,爱去哪去哪……海大富,赶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今日我就要看到这陆府空下来。”
许清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那些陆氏族人的眼里失去了光芒,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瘫坐在地上,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恐惧。
失去了许家的接济,他们就得自己干活了。
“娘,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呀?”
陆襄走到那高氏妇人的身旁,用小手拽了拽她的衣裙。
今日斗蛐大会,陆家把这些关在柴房里的孩子们都放出来了,而那高姓妇人本想带着自家儿子夺取家主,却没想到闹出了这种荒唐事。
这让她这个当母亲的,在孩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我们……”
“襄儿,你过来。”
台子上,除去带着人手赶来的海大富,还站着姿容清丽,身材娇弱的陆晚禾。
她的眼神绵软,温柔而恬静,给人一种深深的安抚感。
“小禾姐姐!”
陆襄见到陆晚禾,跑了过去,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
陆晚禾宠溺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问道:“襄儿不用怕,姐姐来给你们做主……季夏。”
季夏抬起头,应了声,“小姐。”
“把这两年许家给我们的月钱拿出来,分给这些族人回家……我记得咱们陆家在陇西还有一些田产,你们拿着路费回去下地干活,一定能谋取生路。”
陆家人不可思议的看向陆晚禾,他们本以为这些年侵吞了她阿爷的府宅,又故意冷落嘲讽她,这女人就算不会落井下石,也一定会冷眼旁观。
但他们都没想到,陆晚禾竟然会以德报怨,给身无分文的众人路费。
“小姐,这可是咱们自己的钱……”
季夏的脸上写着不情愿,在她看来,这些小姐的同族宗亲就是罪有应得,管他们的死活作甚?
第23章 坦白局
“季夏。”
见自家小姐的心意已决,季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把衣服夹层里的手袋拿出来,给这些陆氏族人分钱。
陆晚禾继续道:“你们家中有不满十六岁的孩童,也都可以让他留下来读书,我会去请专门的先生给他们上课……等到他们成人长大,就可以选择自己考取功名,亦或是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人群之中传来骚动,都不敢相信自家的耳朵。
他们不愿意长途跋涉回到祖籍故地,就是因为路途遥远,折腾下来极易患病。
可陆晚禾竟能为他们的孩子做到如此地步,真与那庙宇里供奉的活菩萨无异了。
“是我们错了。”
“先前为了小禾阿爷的家产而来,却没想到算计到最后,竟会落到这步田地。”
“谢谢小禾。”
陆晚禾交代完这一切,便转身朝身边候着的海大富蹲身行礼。
“海总管,接下来就劳烦你费心了……虽然他们先前做得不对,但也都与我有着血脉关系,烦请海总管做事把握好分寸。”
海总管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点头道:“小姐放心,小人为许家做了一辈子事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嗯,那我先去后院见我夫君。”
陆晚禾用轻柔的语声说完,便离开了前院,顺着先前许清所走的方向寻去。
过了一会儿,她便在昨日歇脚的院子里见到了对方,许清正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
秋日的暖阳宛如金色的丝线,穿透云层,照在了许清的身上。
陆晚禾看着这温柔祥和的一幕,停下了步子。
她微微俯身,行礼说道:“妾身多谢夫君的教诲,以后定将此事铭记于心,吸取教训。”
许清半眯着的眼睛睁开,看清来人是陆晚禾后,挑起眉毛问道:“夫人这是何话?我是个俗人,读的书少,哪有那个本事。”
“夫君莫要自谦……妾身明白,这场戏其实就是夫君专门演给晚禾看的,因为夫君想要教会妾身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道理。”
陆晚禾低垂眼帘,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事情,细声说道:“陆家人荒废学业多年,只有妾身一人钻到这书本框条里出不来,所以夫君想要告诉妾身,死读书,慈悲心是没有用的。”
许清停下了摇晃椅子的幅度,用玩味的眼神看向陆晚禾。
“那你讲讲这句话的意思?”
“君子与小人所注重的道义和价值不同,铸就了两者所追求的事物也不一样。用我陆府所发生的的事情来说,便是那些宗亲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所做之事已经突破了基本的道德伦理,所以就成了真正的小人。”
陆晚禾说完见许清并未答话,便继续说道:“夫君昨日用斗蛐大会作引,把陆家家主和那些贵重的回门礼物当做彩头,就是在等他们自乱阵脚,被利益遮蔽双目。而夫君为了妾身也是煞费苦心,这两日季夏消失,恐怕就是被夫君指派去忙活此事,想要在今日替妾身狠狠的出这口恶气。”
“那伱知道我为什么瞒着你吗?”
“妾身明白,夫君担心晚禾狠不下心,会耽误夫君的计划。”
许清从摇椅上坐起身,有些惊讶的看向自家这位娘子。
他知道陆晚禾身为当世大儒的弟子,才思敏锐,冰雪聪明,但也没想到她居然能猜到这一层。
“晚禾还明白,夫君今日在陆府人前扮黑脸,就是为了给妾身一个唱白脸的机会。经过夫君这一折腾,陆家上下都会害怕许家公子而感激晚禾,久而久之,晚禾就会成为陆家心悦诚服的真正家主。”
在许清贬低陆家众人的时候,海总管曾悄悄地挪到了陆晚禾的身边,提醒她还有濮园这一处地方。
素州人都知道,靖东侯在前两日的诗会,把自家的濮园的输给了她,而这也成了陆晚禾安排那些孩童最好的去处。
濮园的地契在许清那里,海总管的提醒定是得了许清的命令。
这说明许清在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替那些孩童们想好了退路。
陆晚禾咬着红润的唇珠,缓声说道:“夫君,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晚禾吧?陆府是我阿爷生前留下的家业,也是晚禾最在意的东西,如此大恩,晚禾无以为报……”
许清坐直了身子,神色认真的询问道:“其实也不需要你真的付出什么,我之所以帮你解决家里事,其实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听到这句话,陆晚禾的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感,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用平静的语气回道:“夫君若是想知道什么,晚禾定会如实告知。”
“行,那你抬头,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陆晚禾微抬螓首,展现出的面容清秀而脱俗,宛如一幅精美绝伦的画卷,美得令人窒息。
“夫君请讲。”
“你听说过曼陀罗吗?”
在问出这个问题时,许清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态动作。
陆晚禾若是有轻微的面色变动,都逃不过他的这双眼睛。
但让他失望的是,对方那清澈的瞳孔内,只有一些显而易见的困惑。
“曼陀罗?妾身从未听过……这是一种花吗?”
许清皱起了眉头,以三房陆氏的性子而言,这场对话她绝不会蒙骗自己。
看来她真不是那下毒之人,那府里最大的嫌疑就落在了那四房秦氏的身上。
“是毒药,我身上所患之毒就来源于此。”
“什……什么?”
陆晚禾被许清的话惊呆了,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过了许久,她才从这打击中缓过劲来,再度看向许清的时候,眼神里已经是浓浓的担忧。
“夫君,这毒……”
“下毒之人应该就在许府的后院里,我已经确定了这件事与你毫无关系,你放心……回到许府以后,你的生活会一切如常,我不会再去打扰你的。”
陆晚禾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急促,她移开了自己的目光,默默无言。
“今日之事也希望你能守口如瓶,毕竟我还在调查这件事的幕后真凶,不希望哪里走漏了风声。”
第24章 乱局伊始
陆晚禾轻抚酥胸,定了定神,让紧张的心情稍稍平复下去。
那高姓妇人一直说她是一朵温室里的花朵,先前陆晚禾还能当做没有听见,可现如今看来,对方说的还真有两分道理。
自己在许府后院里独居了太久,一直在避免与府内府外的人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