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在给许清弯身致歉后,二人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了人群里。
陆晚禾的神情微怔,面色恍惚,意识到陆府可能发生了一点事情。
许清上前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转而对着随行的海大富勾了勾手指头。
“少爷,有何吩咐?”
“我和晚禾先进去了,你们把咱们许府的礼品拿出来摆在陆家院子里,喊大点声。”
“您放心。”
海总管连连点头,开始招呼起带来的家丁仆役。
“把清单给我拿来,东西一箱一箱的搬进去……”
许清拉着陆晚禾的手臂,走进院内,门外出来了海大富憋红脸面高喊出的礼品名字。
“许家,赠金玉海东青雁饰一对。”
“许家,赠玉缕雕双狮一双。”
“许家,赠银镀金缕盆。”
“……”
那些陆氏宗亲听许家出手竟如此阔绰,全都瞪圆了眼睛,围在许清身边迎他进府。
等他众星拱月般进入陆府宅邸,一名年岁稍大的长者代表着那些陆氏宗亲走上前来,陪笑道:“许大公子,回门宴已经在前厅备好了,您要是饿了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入席就坐。”
“你们先入席吧,我再欣赏会儿荷塘秋色,一会儿我让娘子带我去前厅就行。”
“好,好,许公子请便。”
待乌泱泱的人群散去后,站在许清身旁的陆晚禾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臂,眼神复杂的看了许清一眼。
“谢谢。”
“我这都是为了许府的面子,你可别会错意。”
陆晚禾的脸庞宛若宁静的湖水,清澈而深邃。
她低下头,小声答道:“夫君放心,妾身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绝不会逾越这条线的。”
许清对陆晚禾口中的警戒线很好奇,但他清楚这妮子嘴硬,不会告诉自己什么,便转头扫了眼陆府的格局。
“这陆府不比许府,除去院子里的荷塘池,恐怕就只有前庭后院之分了……你要是担心那几个孩子的情况,不如自己去后院里看看。”
“那……夫君呢?”
许清摆了摆手,自个儿朝着前厅的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小环便从后面跟了上来,她怀里抱着一叠红包,都是海总管提前备好的回门钱。
许清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笑道:“咱许府还真是冤大头呀。”
小环木讷的看向许清,小小的脑袋里满是不解,“少爷,这不是规矩习俗吗?”
“没事,你且看少爷怎么让这陆府里乱起来。”
……
陆晚禾走过斑驳的院墙,推开熟悉的院门,独身一人来到了后院里。
刚刚她看过其他几个院子,皆寻不见那几个孩童的身影,如今只好来看看最后一间柴房。
陆府的柴房并不比乡下地方好上多少,地面是用泥土铺成,屋顶则盖着一层草芥碎瓦。
陆晚禾走习惯了许府的院子,突然回到这里,觉得脚底板被磨得生疼。
“宝章?小晗?”
听到熟悉的声音,柴房内瞬间有几双眼睛瞄了出来。
但不等她靠近柴房,就有一堆妇人出现在门口,拦住了她的去向。
“许夫人,您这是在干嘛?”
陆晚禾看向开口说话的人,认出她是那高姨的姐姐。
其和陆府没有关系,当年是靠着妹妹嫁给陆家人才搬了进来。
“孩子被关在里面了,现在天冷,万一他们被冻出个好歹……”
那妇人双手叉腰,对着陆晚禾冷笑了起来,“许夫人,这是陆府,你都已经嫁入许家了,还要对我们陆家的事指手画脚吗?”
陆晚禾一时语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按照内训和女诫,她是许清的娘子,确实不该对陆家的事情再多嘴。
“怎么教育孩子是我们这些当妈的事,你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女子懂什么?孩子小时候不守规矩,不听话,就应该挨冻受饿,长点记性。”
“他们……犯什么错了?”
高妇人脸上的笑意消去,对着陆晚禾冷声道:“还不是都怪你?明明傍上许家就可以高枕无忧,你却非要鼓励他们考取功名,出人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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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选个家主出来吧
陆晚禾明眸低垂,眉睫轻颤。
“依托他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读圣贤之书,养浩然正气……”
高妇人打断了陆晚禾的话,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哟,跟着那聂夫子读过几本圣贤书,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这番言论,引得妇人们大声哄笑。
“你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入不得仕途,却非要抱着那些书本看来看去,有什么用?最后不都得嫁人?”
“再说了,你这丫头天生体弱,又染了重病,咱们素州哪户人家经得起伱折腾?最后还不是靠着你阿爷死前订下的婚约,才给自己谋了个归宿?”
“不许说我阿爷……咳。”
陆晚禾的眸眼中带有嗔意。
她刚准备发怒,却因为此刻的情绪太过激动,使得胸口发闷,不得不伸手掩嘴,重重的咳嗽起来。
那高姓妇人见状,脸上的嘲弄更浓。
“许夫人,你要真那么有本事,就把你家夫君教成你口里的大丈夫呀……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却还来要求我们家的孩子,真是虚伪。”
陆晚禾闻言微怔,若说其他地方,她还有些反驳的余地。
唯独在夫君一事上,她无力反驳。
“我们已经找许府的下人打听过了,你在许府这两年一日都不得宠,是靠着人家许公子落水失忆,才寻得了这次回门的机会。穿在身上的这身狐裘,回去就要还给人家的吧……呵,门口的那些话糊弄糊弄孩子还行,真当我们陆府的人年老昏花,会看不出来你的境遇?”
陆晚禾的玉靥之上只剩下苦涩和无奈,因为她确实在许府内说不上话,就连老夫人也担忧她身体的病症会传播给宝贝孙儿,对她不甚宠爱。
人群后的篱笆处,海总管看着自家少奶奶的遭遇感到气愤,但他又想到了少爷的吩咐,不得不闭紧了嘴巴,捋着袖子匆匆离去。
……
“许大公子的到来,真是令我陆府蓬荜生辉呀!”
回门的宴席之上,陆府的男丁们围着许清入席就坐,他们轮番上前敬酒,说些夸赞敬仰之词。
每一个人敬完酒,许清从小环怀里抽出几张红包甩了过去,显得出手阔绰,极为大气。
有些按耐不住性子的人偷偷撕开红包的一角,往里面瞅了瞅,发现里面塞的全是白晃晃的银票。
这使得他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对许清的追捧之声更盛。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酒过三巡,许清制止了递酒而来的陆府下辈,红着脸笑道:“我许久未来陆府,竟不知大伙儿对我如此欢迎……不如这样,你们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亦或是难言之隐,都可以与我提出来。”
先前那名年纪稍长的老者名叫陆公达,是这这群人的主心骨。
他在与周围人对视一眼后,自觉得时机已到,便轻咳一声,干笑道:“许大公子,我们陆府早些年也是陇西一带的名门望族,眼下大家都来到了素州安家,自然是有些钱财上的紧缺。”
其余人见陆公达开口了,便跟着附和道。
“是呀,许公子,许家每日给过来的蔬肉,平分下来所剩无几,这传到外面也有损许家的颜面。”
“而且这陆府的下人,前两年被遣散了一大批,近些年得重新招个百来号人才够用。”
“……”
许清的脸,更加红润了。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喝酒上头脸红,而是因为这群陆府族人伸手讨白食而红。
一百多号仆人,再供这些族亲和下人的吃喝用度,再给些零花钱……吃干净了陆府,还想把他许府给掏空呀?
有句话说的不错,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相比于这群衣冠楚楚的陆氏宗亲,自己这纨绔子弟当得实在是不称职。
陆公达见诉求被说的差不多了,兴奋地搓了搓手,笑着问道:“许公子,您看?”
“好!洒洒水啦,这些都不是问题。”
这些陆氏族人见许清开了口,全都兴高采烈,比过年了还要开心。
而小环却急的变了面色,她自知许清从未进过账房,不知道招揽仆役和吃喝用度要花去多少银子。
正当她准备提醒自家公子,不要酒后失言的时候,许清却带着玩味的眼神,回头看了她一眼。
小环微微一怔,垂下螓首。
“不过,你们这陆府还有一点我不太满意……”
陆公达和陆氏族人听许清话里有话,忙问道:“许公子,不满意什么?”
“这么多的人,连一个能陪我玩的人都没有,我花钱图啥呢?”
陆公达试探性的问道:“呃……许公子想玩什么?我们这些人都可以玩……”
“我平日里也没其他爱好,就喜欢勾栏听曲,喝酒斗蛐……对了,此时恰逢秋季,不如你们都陪我斗蛐如何?”
“许公子有所不知,我等年老体衰……”
许清面色骤变,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扔,“既是如此,那些事就不要谈了……海大富!”
“奴才在。”
候在门口的海大富应声而入。
“把今日的回门礼都撤了,这些红包也都收回去,一点别留。”
“是。”
陆氏族人一听许清要拿走今日所有的奇珍异宝和东西,全都急得红了眼。
陆公达更是拽住了许清的衣袖,满头大汗的询问道:“哎哎哎,许公子,你这是何意呀?”
“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跟这陆晚禾向来都不对付,她喜欢画画背诗,我喜欢吃喝玩乐,本就不是一路人……今日回门,完全是想看看陆府里面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这……”
陆公达显然没想到许清竟会把话说的如此通透,下面的一众族人也是一脸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