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因为多拿了篁岭关同龄玩伴的苹果,被大姐命令跪在祖堂前一夜,就连二姐杨沁都看的心疼,连连向大姐求情。
“小孩子家家的,又没犯什么大错,怎么让一个六岁的孩子跪在那儿受罚……”
只可惜,那时候的家中长辈大多都已战死沙场,没人敢劝诫气头上的杨纤凝。
当然,杨彩云也是在年龄大一些以后偶然得知,当初自己多拿的那个苹果,其实是玩伴用过年积攒下来的钱,带给病重祖母的东西。
因为篁岭关的民户家境大多贫穷,所以对方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两治好祖母的重病,只得替对方完成一些临终前的愿望。
玩伴买上了一个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却被自己要走。
“你可知,你在外的一言一行,皆代表篁岭关杨家。”
杨纤凝蹩着柳眉,淡声说道:“翘课这事暂且不提,学与不学是你自己的事情,但你仗着身强体壮,在学塾里打架欺负人,就是欺软怕硬,给杨家的脸上蒙羞。”
杨彩云低着头,小声喏喏道:“姐姐我知错了。”
“知错就去我院前跪着,也让别人都知道,是你这个亲姐没有教好你。”
杨纤凝的训话没有留任何的情面,被训斥的杨彩云拧巴着手指头,眼眶里的泪珠在不停的打转。
在杨沁都不敢插话的敏感时期,许清忽然开口问道:“你把话给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在私塾里出手,揍那几个家伙。”
许清老早就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毕竟杨彩云自小在篁岭关长大,被两位姐姐管教,本性不可能坏。
当初法轮寺作乱的时候,就是杨彩云率先知道了京城孩童丢失的消息,一路探听到香山法轮寺,最终决定冒着风险营救这些孩童。
在寺庙内,即便是被关起来的情况下,杨彩云也不断给这些孩子们打气。
这样性情质朴,乐观向上的小姑娘,怎么会瞅别人不爽,在私塾里没有缘故的揍人?
只是刚刚的杨纤凝太过强势,导致许清没机会问话。
“因为他们满口胡言,说姐姐的坏话……明明是姐姐和杨家铁骑给大军断后,争取了时间。但那赵执事和吕侍郎的孩子,却说篁岭关的军队配不上精锐之名,一直都克扣了关口的税收和军饷,是朝廷的蛀虫。”
初到学塾时,杨纤凝也想和京城里的这些孩子们处好关系。
因此,她和一些世家小姐,官宦之女相处的十分愉快。
可不知为何,没有与她搭上的话的男生们却在学塾课堂里议论起了政事,谈到了篁岭关的情况。
听到那些人把篁岭关的百姓称为刁民,又贬低保家卫国的将士,杨彩云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与那些男孩们厮打成了一片。
可京城大鱼大肉养起来的孩童,就算有点聪明才智,又哪里是将门之女杨彩云的对手?
杨彩云的本领虽在大姐二姐面前不太够看,却也把那些人打的满地找牙。
“嗯……”
许清听完这件事情的起因,评价道:“你做的不错,打得好。”
旁边的杨纤凝微微瞪目,她处理事情急躁了一些,听到小妹在京城里惹出祸,第一反应是其给杨家丢了颜面。
可自己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起因竟然是这些。
“不管怎么说,出手打人就是不对。”
杨纤凝依旧板着脸,淡声道:“家法依旧。”
站在一旁听了半天的杨沁轻咳一声,插嘴道:“大姐,这处罚是不是太严厉了些,刚刚姐夫不是说了对错,我也觉得小妹没做错呀……”
杨彩云也知道,这是她免去惩罚的唯一希望,可怜巴巴的望着许清,希望这个姐夫能替自己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姐夫说话比谁都有用。
“这次就算了吧,篁岭关的将士为了守卫国土,有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小妹没做错什么,况且三房陆氏已给这些孩子们的家里登门道歉了。”
许清自然不会不管不顾,面向杨纤凝简单说了两句,就迎来了杨家小妹的附和。
“是呀,姐姐,姐夫说的没错!”
“你既然认你的姐夫,就别来认我了。”
杨纤凝原本的怒火都已经消散,可听到小妹对许清言听计从的话语,便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她抛下一句狠话,便转身离开了三人面前,独留几人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杨彩云才从姐姐的生气中反应过来,催促道:“姐夫……快去追姐姐呀!”
“我吗?”
说实话,许清感觉现在的杨纤凝正在气头上,过去寻她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杨彩云可比他更懂女人心,或者说是自己的姐姐。
她推着许清的后背,大力敦促道:“快去!姐夫……我们三人自小长大,可从没见姐姐这样生气过,她定是吃醋了!”
吃醋?
吃哪门子醋呀?
许清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依照杨彩云的指使,沿着杨纤凝离开的方向追去。
杨沁抱着那杆长枪眨了眨眼,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
她见过大姐生气,是感觉这次生气与平常有所不同。
像是没有缘由,突发恶疾。
心里没底的她,最终决定向身旁的杨彩云问话。
“小妹,你确定大姐生气是吃醋吗?”
杨彩云略带稚嫩的面容神色坚毅,十分笃定的说道:“当然!连环画上面都是这么演的!”
……
完全不知杨彩云的判断来自于画本,许清就这么硬着头皮,寻到了杨纤凝的院子里。
当他来到这里时,正巧看到杨纤凝背对着自己,伸手在整理屋中的行李。
刚刚身上那件装饰精美的裙裳,已被其脱下来叠好,放置在了屋内的木桌上。
她自己则是换了一身简单的劲装,重新梳起了那招牌似的马尾长发。
恢复了常用的行头,装扮衬得她身姿挺拔,冷峻不羁,处处流露出一种飒爽的风姿。
“你这是要……收拾东西走人?”
杨纤凝的功力何其之高?当许清追过来时,就已经听到了些许动静。
待许清问完话后,她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嗯,两个妹妹……以后就拜托你了。”
杨纤凝的行李本来就不多,将一些必要的东西装进去后,她就跨起行囊,准备离开此处了。
然而许清却挡在了对方的面前,质问道:“我是真有些看不懂你,你这个时候走,是想做什么?”
“你管不着。”
杨纤凝来到许清身前,与高上自己半头的男子四目对视,脸颜上满是清冷,没有任何的暖意。
许清看着她决绝且陌生的模样,登时觉得这女人无法理喻,与先前在其他时候碰到的,判若两人。
但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篁岭关没了。”
“我知道。”
“那你去哪呢?”
杨纤凝自知,不给许清一个好的解释,自己与对方没办法体面分开,只得说道:“我天性散漫,经常在外面游山玩水,住在哪里都是一样。”
“嗯。”
许清缓缓让开了身位,当杨纤凝掠过他的面前,留下一阵香风萦鼻时,骤然开口说道:“在辽国相伴时,就看出了你这个倔脾气……没想到经历了这么久的事情,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杨纤凝微微止步,身形僵硬。
“你毕竟是篁岭关杨家的家主,即便篁岭关没了,你这个家主却依旧得当。境内的篁岭关流民何其之多,你去哪他们就会聚集到哪,住在哪都是一件麻烦事。”
听到杨纤凝准备四海为家,居无定所,许清就明白了她的打算。
说到底,这女人就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我……”
往日口齿清晰,思绪敏捷的杨纤凝,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不了嘴。
因为她离开的许府的想法,确实与府外的流民有关。
只要自己将这些流民带到一些荒地上,引导安抚他们在当地定居,一定能让大多人的生活走上正轨。
毕竟现在篁岭关被毒尸感染,齐国算是暂且免除了外战的威胁,那她能为篁岭关百姓做到的事情,就只有这些了。
至于两个妹妹,也是把她们留在侯府会更好一些。
许清很喜欢小妹,二妹也能帮他看家护院,二人在京城过上的生活,绝对会比颠沛流离的日子更好。
因此,杨纤凝才会在刚刚说出那番重话,好给自己一个离开的借口。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仅是杨家家主,也是当今圣上钦定,姑姑许给我的娘子。”
许清说到这里,盯着杨纤凝匀称且线条完美的脊背问道:“若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侯府出去了,并决定往后都不再跟我有关联了,我的面子搁在哪呀?”
杨纤凝默不作声,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可别忘了,相比于那些侍郎执事,王侯将相之类的,我许清可是姓许,是当今圣人的亲侄,最为宠爱的后辈。”
许清这样说也没毛病,毕竟姑姑现在没有后代,也数次召见过自己,用小时候的事情拉近关系。
想到这儿,他轻咳两声,威胁道:“你要是让我丢了面,可别怪我不念及旧情,处处给你使绊子……别的不说,光找户部的人不给流民登记名册,你在哪都成不了事。”
流民想在当地定居,必须要找官府入籍。
所以许清这招算是阴狠毒辣,让杨纤凝不得不转过身来,用一双极为好看的美眸怒视着他。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个人这么可耻呢?”
杨纤凝明显被许清的阴招气到了,怒斥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许清见杨纤凝终于问到点子上了,也就不再跟她多费口舌了,径直朝着对方走去。
面对着越来越近,几乎快要贴到身上的许清,杨纤凝的眼瞳深处有些惊慌,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248章 做我的女人
“乖乖的留在府里,做我的女人。”
杨纤凝听到许清轻佻的发言,心中的羞怒愈来愈盛,便圆睁杏眼,主动向后退了两步。
她咬牙冷笑道:“留在广平侯府?当初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怎么不知你家中还有这么多房美妻美妾?你倒好意思用歪法胁迫我,让我做你的内人。”
许清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原来让杨纤凝感到介怀,并不只是那些颠沛流离的篁岭关百姓,还有其他几房妻妾。
“杨家不是京城,也不是江南,向来讲究一夫一妻,同心同德。”
杨纤凝此刻的脸色冷冰冰的,还带着些许嫌弃的感觉,“你把我留在府里,是准备与其他几房太太老死不相往来吗?”
北境之地是一夫一妻制,许清也是今日才从杨纤凝口中得知。
不过他肯定不会因为杨纤凝,就舍了其他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