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院里的人都惧怕那怪物,潜意识里期望他人成为替死鬼,但黑冢在听到声音与那外来者的音色类似后,执意要开门将其带进来。
虽然众人都不大愿意,但黑冢毕竟身为三族的族长,余威犹在。
再加上她自愿开门,这事也就由着她去了。
但让黄琼有些不解的是,皇陵内的三大族长已是最高的身份,为何黑冢却对那外来者表现得十分恭敬,处处都在维护恭维对方?
难不成,那人的身份另有来历?
黄琼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询问道:“敢问高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许清知道自己混成普通人的做法已不可能,再加上眼下的局势特殊,这么多人若是各有主见,肯定一個都难活。
所以许清不再隐藏,果断将自己的身份道出。
“素州许氏。”
黄琼并不是白痴,琼别二族相比于归化的日族,更加清楚朝堂上的变动。
素州许氏是当今太后,也就是即将登基的女帝本家,其所在的家族只有一个男丁,此人刚刚晋升广平侯。
听到眼前的男子竟然是太后的的亲侄时,黄琼瞪大了眼睛,不知该如何回应。
“广……广平侯?”
黑冢先前只以为许清是外面的管事,可能和朝廷城卫有些关系,如今听到对方的身份竟然是一个侯爵时,愣了半晌。
联想到二族在皇陵谷内的一举一动,黄琼惨白的面容上渗出冷汗,扶着撞烂的桌凳颤巍巍起身。
拐卖孩童,勾结白莲教,任一罪状传出去,肯定都是诛灭九族的重罪。
若是让这位侯爵在皇陵里出事,众人同样难逃一死,所以他被吓得不轻。
“行了,都一个地方的难兄难弟了,就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了……谁当侯爵都不能多一条命。”
虽然表面上讲着不分贵贱,但许清还是大大方方在椅子上落座,占据了先前黄琼歇息的位子。
其他人在许清坦白身份后,根深蒂固的地位观念使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怨言,毕竟他们都是罪人之后,与这位新晋的皇室宗亲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同琼别二族在谷内奴役日族一样,许清在黄琼眼里同样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许清这边看起来和善,但他对这群人可没一丁点好感。
之所以凑到一起,完全是因为白莲教那家伙太过逆天,自己不得不收集能寻到的一切力量,考虑怎么对付对方。
放在外面,许清肯定先搞死走私孩童的两族,再把日族赶到煤窑里干苦工。
“我这次进来,就是为了白莲教,但你们也看到了,这些贼人的非常狡猾,手段层出不穷。”
许清坐下来,才感觉身体被掏空的劲缓和了不少。
面对他的说辞,黄琼和黑冢等人也是深信不疑,前者更是主动询问,“大人,那刚刚的东西,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许清用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向对方,但黄琼明显没领会他的意思。
虽然黄琼与水耗子的问题一致,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想办法。
“那家伙身上冒的是火……”
其中一名别族的族人像是想到了关键,兴高采烈的说道:“懂了!我们等他烧干净了不就行了!”
“从祭台跑到吊桥这么长的距离,你觉得它身上的火,烧完了吗?”
听到许清的反问,那人立马傻眼了。
别说这段距离,从众人逃命到现在,城中不时传来殒命的惨叫声,不都在说明那鬼东西还在祸害人吗?
等它身上的火烧干净,怕是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许清重新面向黄琼,问道:“先前让你们改道的事情,有消息吗?”
黄琼才想到,既然不能等那人自生自灭,就得寻些外力帮助。
最好的外力自然是水,先前许清联系过他们,让二族派人去打开河水暗流,淹没浸泡整座墓穴。
“大人,这水流更改的位置,在地下暗河的斜向,要在当初的开孔处凿开一侧的承重柱,才能引发大水灌入墓穴……但恒帝的陵寝太过庞大,即便是洛河这种大江大河,也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事。”
黄琼委婉的说道:“而且那地方位于下方,刚刚派下去的族人并不清楚上面的情况,我们得等上好一阵时间。”
“大概多久?”
“两个时辰。”
许清在心里略微盘算了下,从那群人滑下去,春生使产生异变开始,中间折腾逃命的时间,差不多有一个时辰。
若是再拖上一个时辰就能获救,也可以接受。
“欧克,那我们的目标就是拖延时间,等待河水从下面涨上来。”
水耗子挠头问道:“大人,欧克是什么意思?”
许清其他的话都能听懂,这个欧克他从没听说过。
“就是没问题的意思……这不重要,一会儿那东西要是从正门进来,琼族的人把屋里的编网拿出来,直接盖住它,把它拖在原地。”
许清确定完目标,就开始给每一人分配具体的事务。
“但那东西身上带火,只靠这破屋里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绳网肯定不行。”
许清起身,来到院子的一侧左瞧右看,在确定这处地形大有用处后,与众人说道:“除去绳网,在其他两处搬出石桌石椅设置障碍,然后集齐剩下的人待在这里,将那东西引往这处。”
“大人,引到这里作甚?”
许清拍了拍左右两边的石柱,说道:“既然你们水底下的暗河有承重的柱子,这间屋子同样也有。只要把这两根柱子削出豁口,等那东西扑过来时砸断它,就能利用这扇石墙把它困到此处。”
黄琼仔细回想了一遍许清的规划,赫然发现这位新晋侯爵的思维缜密,布局逻辑都没问题。
更重要的是,如此紧张的环境下,对方转瞬就能根据地形想出如此良策,真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等那东西被困进来,我们就朝四面八方跑,这样它追只能追一个方向,能为剩余的人拖延宝贵的时间。只要能等到地下河水灌满墓穴,这东西应该会哑火。”
虽然这怪物的实力和行动方式让许清不解,但万物存在着相生相克的自然法则,许清就不信这家伙在水底还能呲呲冒火。
……
墓穴的方向传来了巨大的动静,让静靠在墓道一侧的杨纤凝睁开美眸,注视着远方那扇高高敞开的巨大墓门。
不过让她芳心沉入谷底的是,墓门中闪现出的人影只有一个。
不仅如此,对方还穿着长长的袍服,脸上戴着猩红色的面具,闪烁着刺眼的红芒。
失败了吗……
看到新一位星君出现的杨纤凝扶着墙壁,强行撑起自己的娇躯,在墓道站立。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耗尽真气,无法对付强敌,但杨家人在战场上都不曾退缩,面对这些贼人更不能怯场半分。
“果然,在这里拦住开阳星君的人是你。”
跨步走出墓门的身影正是天玑星君,对方在环视了一遍墓门前狼藉的场面后,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权虽然年轻,但在星君里也算是能力极为特殊的一位,能顶住他的压力奋战至此,小妮子你已经无愧于杨家之名……”
天玑星君的语声平淡,念出的词句也是平缓有力,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辈在肯定晚辈的努力,被对方付出的艰辛所感动。
杨纤凝勉力调匀气息,俏脸上凝结寒霜。
第181章 问仙
“杨家的儿女如何,还轮不到外人指指点点。”
自杨纤凝新任家主以来,她就鲜少会对外人发脾气。
平日里惹她生气最多的人,便是自己天性散漫的三妹和性子执拗的二妹。
天玑星君的所作所为,触碰到了杨纤凝心中的禁区。
即便是游历山川,经过多场大战洗礼的她,也不能容忍外人随意评价自己的父母和先人。
“你们杨家的性子……也是出奇的一致。”
天玑星君似是完全没注意到杨纤凝抗拒的模样,而是踏着平稳的步伐来到了她的面前,将手伸向了这位声名在外的杨家女将。
杨纤凝催动全身气劲,努力挤出了一点真气凝固在身前,但是这微弱的金黄色气波完全阻隔不了高深莫测的天玑星君,对方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就把手越过了这最后一道屏障。
但让杨纤凝神色凝固的是,天玑星君那形同枯槁的手掌停在了她雪白纤嫩的面颊前,恍如被时间定格了一般。
对方红色面具下猩红的眼睛透着微光,在与自己对视了一阵后,主动移开了视线。
“墓里的仪式已快进行到尾声了,不多时,整个恒帝陵寝都会因爆炸而塌陷,若想活命的话……就让老夫带你出去吧。”
天玑星君收回了手掌,矗立在这位美丽的女子面前,语气恢复了先前冷静的态度。
不知为何,他好像有意装作刚刚无事发生。
“前辈……”
杨纤凝迟疑了片刻,还是主动更改了口中的称呼。
眼下她对天玑星君身份的困惑大于一切,全因方才二人的接触。
杨家的家传功法是祖辈钻研武道百余年的结晶,针对杨家人所习练的霸王枪和破岳步不断优化,有相辅相成的效果。
但世人不知道的是,杨家的功法因为脉脉相承,先辈时常用自己功力做引的关系,导致这门的功法极其霸道,异常排外。
若是外人想修习此法,要么永远无法跻身一流之列,要么会被四处冲荡的气劲震碎骨骼经脉,成为废人一个。
天玑星君方才的举动窸窣平常,但他确确实实穿过了自己的功法。
“忘了你身上还有残余的杨家功法……老夫还真是不小心,明明被圣女告诫过,不得在他人面前显露真身的。”
天玑星君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看着杨纤凝继续问道:“怎么?知晓本星君与杨家渊源颇深后,还担心老夫会害你吗?”
“……”
杨纤凝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杨家先辈在战场上挥洒热血,奋勇杀敌……时至今日,上一辈的杨家长辈基本都已死绝,就连坐镇篁岭关内的母亲也战死在了城墙上,只留下了自己和两位妹妹。
天玑星君若真是族内的长辈,怎么会在族谱内没有记载呢?
天玑星君默默注视着杨纤凝,神情和态度都没有丝毫的紧迫感可言,他像是一潭死寂的湖水,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过了半晌,杨纤凝扬起头道:“前辈身上既然流着杨家的血,纤凝不怀疑您会对我不利。”
“那你要跟老夫走吗?”
天玑星君的眼瞳里,第一次出现了渴望的异样瞳色。
“保家卫国,是杨家祖训。”
“好!好!好……”
天玑星君的瞳孔暗淡下去,他面对杨纤凝深思熟虑后的回答,一连回答了三个好字。
这个回答他早有预料,毕竟杨家族谱向上翻到底,也不会出现任何一個怯场而逃的孬种。被冠以杨家百年难见的奇才,杨纤凝又怎会面对潜在的危险退缩,跟着自己这个白莲教的余孽逃走呢?
“不愧是杨家的种。”
说到这儿,天玑星君便没多言,而是径直走过杨纤凝的身侧,向着外面的光亮处走去。
他知道面前的女子看似柔弱,其实心慧志坚,一旦决定了的事,必须贯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