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手!”
在许清的示意下,水耗子跳到一处高台旁,放声高喝。
清楚陵寝回声的他,利用某种特殊的技巧,将墓中传声的音色扩大,如同天雷震响。
此刻,琼别二族的人马已经冲上了祭台旁,被这大喝惊得一愣。
黄琼也是转过了头,看向了身着日族麻布服饰的二人,皱眉道:“黑冢,你的人怎么如此不听话?”
一向对琼别二族低头顺目的黑冢默默不语,如若无闻。
黄琼察觉到不对,挥手制止了众人涌上祭台的做法,对着远处的许清放声问道:“你怎么看起来有些面生?是外面的人吗?”
“我是谁不重要。”
琼别二族的翻脸彻底打翻了许清的计划,他原本准备去寻找这些火药的引线,全部处理完后联系日族人,将这熊熊燃烧的大火给灭掉。
但对方出手,担心白莲教狗急跳墙的他不得不跳出来,告诉众人真相。
“重要的是这些箱子!”
时到今日,许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径直走向祭台,指向了周围一圈又一圈,几乎随处可见的黑粉铜箱。
黄琼身旁的别族族长有些不太耐烦,若不是忌于黑冢诡异的态度,二人根本不会给这人发言的空隙。
“这些箱子不都是仙师准备的丹药吗?有什么重要的?难不成……里面真藏着问道长生的宝贝不成?”
许清冷漠凝视着二人,直至把开口说话的别族族长看的有些心里发毛才说道:“这东西不是长生的仙丹妙药,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它可以把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送上西天。”
“信口雌黄!”
别族族长喝道:“真当我们是被吓大的?而且你这家伙的身份不明,说不定也是白莲教用来蛊惑人心的教徒之一!来人,将他压下去,生擒场上所有的白莲教!”
“等下。”
黄琼不同别族族长,他知道许清若是站在远处,这里的事情与他一点关系都不会有。
这小子突然跳出来,一定不是为了别族口里牵强的借口。
“伱把话说完。”
“这黑色的东西,名叫火药,由硫磺,硝石木炭为主要材料,通过氧化还原反应,就能产生剧烈而又迅猛的爆炸。”
听许清准确无误的道出其中的材料,位于高点的春生使点了点头,笑着鼓了鼓掌。
“不愧是天命人,连伏火矾法的原料都熟记于心。”
春生使语声很轻,但他一字一句却咬得清晰,而且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各位听说过前朝炼丹大师清虚子吗?”
清虚子在炼丹术上的成绩斐然,他的名号可谓是如雷贯耳,即便连琼别二族这些久居皇陵内的人也听说过此人的传说。
“清虚子,姓柴名炫圻,著有《太上圣祖金丹秘诀》。”
春生使淡声说道:“此中伏火矾法的丹方,便可制成着火燃烧的药材,俗称火药……所以天命人方才并没有骗你们,这里确实放满了此物。”
“什么?”
黄琼马上反应过来,这是白莲教事先准备的后手,本想着自己等人的计划万无一失,却没想到白莲教的人竟狡猾到了这种地步。
原来二者做交易时,都各怀鬼胎,揣着其他心思。
“琼哥,在别某看来……这些人的做法无异于虚张声势,白莲教若真是有这等法宝,何须搞这么多疑神疑鬼的仪式?直接扔一堆到京城,天下不就大乱了吗?”
黄琼看到别族族长在努力给自己使眼色,暗示自己此刻不要顾头顾尾,要放手一搏。
但看到祭台上的春生使笑而不语,如若无事人般坐在那里,他的心里顿时没了底。
“轰!”
巨响传遍了整个墓室,甚至带来了地震山摇般的晃动。
所有人一同望向声响传来的方向,骤然看到满天通红的火焰冲天而起,沿路的建筑物被炽热的火蛇吞噬,瞬间化为了乌有。
这等剧烈的爆炸,让从来没见过火药的人群被吓破了胆,甚至有人当场失禁。
联想到了先前几人的谈话,大伙都明白了,这些火药并不是白莲教搞出来唬人的把戏,而是正儿八经……能惊天动地的炸药!
与此同时,一名戴着火红色面具的黑袍星君出现在了许清他们来时的道路上。
他面具上的红色像浓郁的血液,激情的焰火,更加诡异的是,随着他体内的气息流动,这张面具上的红色流光竟像缓缓流动起来,发出了微微荧光,在通体黑暗的墓穴之中甚是显眼。
“天玑星君,见过天命人。”
许清是第一次见到新的星君,他立马关注到了对方身上的不同之处。
自称天玑星君的怪人比起他人的压迫感更强,但是他的压力并不是身上流动的真气功力,而是手上轻轻掂玩的玄黑色圆球。
这人的双手斑驳,能从此和略带沧桑年迈的声音看出本人的年岁不小。
但手指上沾染的黑色粉末却在无声中暗示,这圆球里面装着的,也是火药!
“那动静……是你弄出来的?”
许清虽然不愿意细想,但眼下的种种证据都透露出,白莲教既然能大批量产出火药,就说明教派内还有对此物极为了解的人。
他对黑火药的了解大多源自课本,也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实物,与这位天玑星君不同。
对方极有可能是一名火药大师。
“让天命人见笑了。”
天玑星君的语声在笑,但隔着那张诡异的红色面具,谁都看不穿他面具下的表情。
而后他转身对着祭台上的春生二使一同行礼,说道:“春生使,人都到齐了。”
第177章 纠缠
眼下,整个墓穴里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在发现白莲教真掌握了那种神通后,琼别二族的族长已生出了怯意想要和谈。
毕竟在这里聚集的,都是全族八成的重要人员,只有老弱妇孺才被留在地上和关卡。
“仙师,先前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仙师可否放我等离开,之前的赌约我们自会如约奉行。”
高台之上,春生二使沟壑纵横的瘦削老脸上神色平淡,在听到琼别二族有意示弱后,其中一人面向许清,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问道:“天命人意下如何?”
许清也有些不解,明明自己是来打乱白莲教的计划,为何他到了这里,教中地位最高的春生二使却像是以他为尊,事事都要过问他。
不管这群人心里安的什么心思,许清冷声回应道:“他们上去了,就不怕把墓穴的门给封了,让我们一起待在这儿等死?”
他信不过白莲教,但也信不过皇陵的三家。
后者能想到拐卖孩童,用来充数家族人口,叛逃敌国……那他们能是好人吗?
现在这两族的人数占优,肉搏肯定会占据上风,让他们来制衡白莲教,也是一个手段。
只要拖到天亮,形势就会对自己有利。
“天命人说的有理。”
春生使点了点头,一口回绝了他们的提议。
“诸位就留在这里,见证我白莲教的登仙仪式吧。”
……
京城,聂府。
给孩子们上完晚课的陆晚禾在学堂中劳作许久。
在认真整理了一遍明日的教课,复诵了每一个孩子的特点后,她才吹灭了桌上的烛灯,从这里返回后院。
然而刚往屋子的方向走上一段距离,经过一队队护院的家丁,陆晚禾就敏锐察觉到了园林假山的某处后面传来异响。
她的莲步在蓦然间停了下来,问道:“是谁?”
“是我!别喊出来!”
许瑛从假山后钻了出来,原本面容英气勃发,五官俊俏的男人现在浑身沾染了不少泥泞,看样子像是翻墙入院,踩上了花园里的泥土所致。
再度见到佳人,他用热情而恳切的目光凝视对方,说道:“晚禾,为了见到你,我特地打听了孩子们放学归家的时间,一直蹲在这里候着你!”
他的神色有些痴迷,但更多的是狂热。
“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月下互诉衷肠的模样吗?”
“够了。”
陆晚禾厉声娇喝完,便感觉到气血上涌,头脑有些迷糊。
意识到旧病复发的她顾不得继续呵斥许瑛,原地用手绢捂着檀口,咳嗽了起来。
她的身形娇小,犹如嫩柳扶风,弱不禁风的美更显得她楚楚动人。
这一幕看的许瑛意动不已,但他刚想有所动作,就被陆晚禾注意到,赶忙向后退出三步有余,重新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白日在庭院中见面,陆晚禾虽然惊讶于许瑛所说的事情,但随后从各方面细想,却发现什么都对得上。
许瑛是江南才子,虽然陆晚禾久居深闺,可她喜好诗书五经,也听过一些江南才俊的名字。
只是家族是素州许氏的分家,又被祖父败坏了家财,才导致他们家一直依附于许清的主家,逢年过节都会找上门去攀关系。
老夫人念许清年轻时缺少玩伴,便会有意留许瑛在府中过节,所以许清和许瑛才会成为幼时的玩伴。
想到自己当时遇到那名男孩的细节和时间,恰巧都与许瑛相吻合。
“许瑛,晚禾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咳咳……”
陆晚禾的脸色有些许憔悴,嘴唇苍白,整个人看上去病怏殃的。
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身体上的不适,努力解释道:“不管当年的孩子是夫君还是你冒用夫君的名号,晚禾的选择都不会变。”
书上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陆晚禾虽不明白自家夫君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但在许清帮自己夺回陆府宅子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在心里认定了对方。
任凭外人如何说道,哪怕夫君钟意的不仅是自己,她也心甘情愿。
“晚禾与夫君,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夫妇,所以晚禾从踏进许府的府门开始,就已经是夫君的人了。”
“你只是我表哥的一房妾室,何必对他忠诚到如此地步?”
许瑛面有不甘的说道:“在你头上还有着杨家和沈家,一個是将门之才,世袭将军。一个是相门天骄,父亲管控六部,威压百官……你何时能出得了头?”
许瑛直到现在为止,都不认为二人能有感情。
在他的记忆里,明明是自己和陆晚禾度过了童年的时光,虽然冒用了表哥的名头,但怎么想……表哥那种风流浪荡子,都不是对方会喜欢的人。
所以他觉得,陆晚禾是因为许清现在得势,才这样说的。
“许瑛,你若是再这样贬低晚禾的夫君,休怪我不念伱们同族的情意,唤人来抓你了。”
许瑛知道陆晚禾在素州就已是出名的才女,专精儒家学典,自然也信奉三从四德,万事从夫。
如此看来,自己费尽心思接近对方,全都白费了。
但许瑛转念一想,又想起这些忠贞烈女最在乎自己的名声,若是自己从这方面下手,会不会另有奇效?
“呵……你叫呀,最好叫得再大声些。若是让人发现我们在这里见面,你说……别人会不会认为你我二人是在私会?”
陆晚禾面容一僵,原本就苍白惨淡的脸色更是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