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怎么想的?你调查丹阳郡主的事情,定会被承轩坊上报给凤栖宫……为什么太后要在夫君准备动手的关头,让你们成婚?”
“不知道。”
许清摇了摇头,表明自己也是一无所知。
他没有进宫面圣的机会,自然也猜不透太后的心思。但登基大典的重要性远胜于一切,此事事关太后姑姑的法理正统性,绝不能出乱子。
要是让白莲教的人生出事端,或是把登基大典搞砸,女人不能继承帝位的谣言就会被坐实,很可能会引起诸多动荡。
姑姑出事,新皇登基,他这个许家余孽也得玩完。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不可能违背姑姑的意愿,抽手收拾丹阳郡主。
“莫不是,丹阳郡主在太后眼里,还有他用?”
“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秦疏影看了许清一眼,淡声问道:“夫君,那你准备怎么办?三日后的三日,可不算长……若夫君打算迎娶这位郡主,妾身可得早做规划了。”
许清听出秦疏影眼底的眸色有些不悦,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
“如果到了那一天,只能先把她接到府上了……其实丹阳郡主接进来也不全是坏事,毕竟她是白莲教的人,府中有你看着,她也不敢私下里联络。”
秦疏影的面色没有改动,看着许清一言不发。
许清只得继续解释道:“而且府上的问题又不止她一个,说是成婚,二房的院子不也是空在那里吗?”
“夫君,还是那句话。”
秦疏影忽然展颜一笑,三千墨丝随意披散,有几缕垂在胸前,显得她媚眼秋波,顾盼生姿。
“这些事情呀……我四房说不上话,您跟大房好好解释就行。”
“我,我怕她?”
许清挺直了腰背,但说出的话却有些没底气。
“家里不是我说了算吗?”
“呵,夫君浑身上下……就嘴和第三条腿是硬的。”
秦疏影说完这些,倒没再管过他的面色,拿着那密旨走向厅房的燃灯。
许清的面色有些尴尬,自己应该不是怕女人的人呀,为何与那沈霜序碰面,对方的气场就那么强大呢?
……
许太后登基的消息在当日不胫而走,短短时间便扩散了出去。
但这登基的时间和日子明显不是太后心血来潮之作,等许清接管五城兵马司和禁军的人马后,他才发现,自祭天大典开始,就有大批人马负责城中布防。
不仅如此,外国使臣也于近两日抵达京城,被招待在了鸿胪寺。
“大人,这是登基大典当日的路线图。”
“大人,这是今日前的出入城记录。”
“大人,这是……”
五城兵马司负责各个坊市的巡捕和火禁,所以许清将禁军的相关事宜都委托给了史宸,自己改住到了五城兵马司的司府内。
负责京都的防务后,每日司府内的人员进出频繁,一盏茶的功夫几乎都能来三个人,让许清很是头大。
好在朝廷中的人也不是些吃干饭的,单是这司府内就坐着七八位幕僚,负责将这些传递上来的情报梳理整备,给许清提供建议。
所以许清坐镇在五城兵马司,只是一个面子工程。
“大人,登基大典要绕行东西两市,沿途上布置人手会出现空档……不如在圣人的车队出宫后,联系禁军在东市帮忙如何?”
一名幕僚查阅完路线图后,将值备的布防图双手呈上。
“准了,你派人传信吧。”
“是,大人。”
这人刚刚侧过身子召进信使,就有另一位幕僚上前进言道:“大人,根据圣人的要求,登基大典的一路要求有鲜花开道,僧人作陪,但现在正值正月末,极难凑齐这些数量。”
许清揉了揉额头,在屋子里问道:“有解法吗?”
一名正在处理其他事务的幕僚转过身,回答道:“大人,往常的花魁大赛,礼部下辖的各个花楼会准备大量的鲜花,用秘法保留。”
另一人拱手道:“大人,也可以用彩纸剪成花瓣,再让调香师涂上相应的香料,也能达成圣人要的效果。”
“不错。”
许清思虑片刻,说道:“送信到我府上,告诉我四房夫人实情,让其代跑一趟望月楼……就由望月楼主事,管理各个花楼进献花草。”
随后他转过身子,继续对后面进言的幕僚说道:“你的主意也不错,命人去制备一些……若花楼那儿的花出了问题,就用这些裁剪的纸花代替。”
“是。”
两名幕僚退下办事,就又有新的城防卫兵走进司府,朝着许清行礼汇报。
在随口应付了两件其他事后,最后一名卫兵的面色表情有些怪异。
“什么事?”
“大……大人……”
那卫兵看着许清疲惫的面容上显现出不悦,赶忙低头拱手道:“大人,城中巡捕抓了一个醉酒闹事的人,对方非说他和您是过命的交情,让您亲自去牢里赎他。”
“大胆!这种无稽之谈也敢传进司府?”
许清身边,站着一日以来形影不离的单永培。
登基大典的临近,导致承轩坊也开始全力运作,调查起各方信息。
承轩坊上报的的密情消息会先经过单永培的耳朵,再由其告诉许清。
除此之外,这位太后亲自挑选出来的军中好手,还负责许清的贴身安保工作,毕竟秦疏影名义上是女眷妾室,不能与广平侯一同任职,出入朝中的机密要地。
单永培怒视着那名不知分寸的卫兵,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现在一切事务以登基大典为准,再上报无用的消息,就打你五十大板!”
“是,是!下官知错了!”
在卫兵畏畏缩缩,准备起身退下的时候,许清忽然抬手拦住了对方,问道:“我看伱的面相有些熟悉,今日跑了十多趟吧,不像是会误报信息的人呀……怎么巡捕捉到的犯人,也要上报?”
那卫兵看到许清愿意听自己说出缘由,忙把话讲明白。
“下官本来不想上报此事,麻烦大人的……但捉到那犯人的巡捕带着下官去了牢狱,亲眼见他掏出了大人的东西,就……”
“什么东西?”
那卫兵听到许清的询问,有些不好意思的左右看了看,缓声道:“大人,是您的靴子。”
“什么?我的靴子?”
许清盯着那卫兵,用一副你没和我开玩笑的表情看着对方,把那卫兵看的不敢抬头对视,满脸的尴尬之色。
其他幕僚也是竖起了耳朵,有些忍俊不禁的对视了一眼,将这意外当成了工作时的笑料。
第169章 再遇
“大胆!你是来调侃大人的吗?”
单永培踏前一步,沉声呵斥。
他满脸凶相,吓得那卫兵浑身颤栗,最终在许清的摆手下才安稳下来。
“一个靴子有什么用?”
许清冷冽的眸子一缩,仔细打量起对方。
这卫兵年过三十,能进司府,也应该是五城兵马司里有些资历的老人物,应该不会谎报无用的消息。
卫兵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单永培,重新行礼禀告。
“大人,那……那贼犯在东市永安街上偷吃包子铺里的包子,被人抓了个现形。而且按照附近街坊邻居的证词,此人行窃多日,按历当打五十大板示众游街。”
许清知道,古代因为生产力低下,对各类刑法的处置都要比前世的律法要严上许多。
而且这里还有很多人情规定,例如小偷小贩的游街示众,通常是为了给附近被盗窃的民户商贩出口恶气,因此被砸死的囚犯也不在少数。
若是打完五十大板再遭受游街示众的折腾,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大人,这犯人在听到处罚后,就从随身携带的布囊拿出了一个鞋履和已经发臭的袜子,说是您的东西……下官本以为他在说谎,但仔细看了那鞋履上的样式,好像真与您有些关联。”
单永培还是不屑一顾,出言排斥道:“一个鞋子能看出来什么?”
“那個鞋子是贵族的丝绒雨靴,虽然看上去有些破旧,但仍是富家子弟的穿着……大人,雨靴北方并不常见。”
许清点头表示赞同,对这卫兵的推断予以肯定。
“是,江南水乡,我老家那儿的雨靴倒是多一些。”
“所以我在看出那雨靴是江南贵族的样式后,就觉得他说话有两分可信的程度……他说他和你在刑部大牢的天牢相识,有过命的交情。”
“大人,这……”
听这卫兵将实情说完,许清陷入了一语不发的沉思,单永培就觉得这事情不太简单。
大人不说话,难道真有此事?
可是天牢里关押的人,不都是十恶不赦的凶徒吗?大人会跟谁有过命的交情呢?
“这边的事情你们先处理,走,我们去看看那小子。”
许清站起身,带着单永培与报信的卫兵离去,顷刻间,府内炸成了一锅粥。
但很快,就有新的信使将京城里的各方情报和信息传递进来,让司府内部恢复成了喧嚣忙碌的模样。
……
京城,监牢。
五城兵马司的牢狱和刑部的天牢也很大的不同,这里一般都是羁押待审判的罪犯,或是一些闹事扰乱治安的轻犯。
所以,这儿的监牢并不是直通地底,更像是堆满稻草,用铁栏封门的一座座破旧马厩。
姓宋的卫兵一路前引,带着他们带到了一座小口的单人监狱前。
“喂,醒醒。”
宋武解下锁链,推开狱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杂草铺上,身高不足六尺,短眉小眼,歪口斜鼻的丑陋男子。
这人一口的酸臭黄牙,模样看上去也是猥琐邋遢,让宋武的嫌恶之情从心中生出。
但是广平侯大人就站在身后,宋武也是上去踹了两脚,强行把这小子从甜美的睡梦中唤醒。
“嘿嘿,嘿嘿……靠,谁踹老子的屁股!”
这面容丑陋的男子从原地蹦了起来,本想着冲人发火,但那贼眉鼠眼的视线却越过了开门的官差,一眼就望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许清。
虽然上次他见许清时,对方也是锦衣玉袍的翩翩公子。
但这次的许清前呼后拥,不仅光鲜靓丽,身旁又有着气息沉稳的高手坐镇,明显是已经发了家。
“大……大人!”
他一个标准的滑跪,就扑倒在了铁栏旁边,随后双目殷切,用一脸渴望的目光投向许清。